医家王朝-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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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从车厢内探出头,也不自觉的向那里的山头望去,转头的时候,两人目光相对,似乎是想起了同一些事,相视而笑。
与半年前想比,程野发现路上的行人多了许多,他们中许多人穿着破衣烂衫,背着草席铺盖,步履蹒跚的往前挪动。
马车从他们身边驶过,他们皆是希翼的抬起头,伸出手祈求着什么,那一双双眼神中早已没了光芒,空洞的神色中满是凄凉与无奈。
“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难民?”
程野坐起来,四下张望,前前后后都是挪动的难民,三五成群,正向着山阳县靠近。
此时兵荒马乱,又出现这么多难民,这可不是好事。
王小妹脸色肃然,她握紧缰绳,尽量保持车辆缓速前行,以免撞上周围的人。
“今年南方出现涝情,粮食欠收,许多地方都遭了灾,这些灾民就是从徐州一带逃难来的。”
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比较滞后,很多事情传到耳朵里的时候只怕数月已经过去了,按照这个时间推断,灾情很可能在夏末时已经发生,只是南方的灾民一路走到青州地界,只怕各地的情况都不容乐观啊。
程野之前跟随孙大娘逃难,那时只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远不像现在这样多。
一眼望去,整个山阳县脚下,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灾民,他们都是统一的面容,一脸的苦楚,面黄肌瘦之下有着说不出的故事。
“这么多灾民,徐州官府都不管么?怎么任由他们走到这里?”程野叹道。
王小妹看了程野一眼,说道:“如何管得过来,不光是徐州,豫州、荆州、扬州等地陆续出现成片的灾民,此时已经临近入冬,若是放这些人入城,怕是有大麻烦啊。”
程野懂王小妹的意思,这么多灾民,真若是哪个郡县收了去,光是粮食就远远不够,狼多肉少的情况最容易滋生犯罪,而且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口,便收不住了,到时候怕是整个郡县都要乱了。
可是就这样放任他们不管,迟早也会出大问题,纵观历史,哪朝哪代的颠覆不是由这些难民的暴乱开始的。
程野看着那一张张脸从自己面前划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是心底还是有根弦被触动了。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尤其是有过切身体会之后,总会在相似的场景中寻找自己的影子。
路边的一个土丘上,蹲着一个小男孩儿,他的衣服破破烂烂,脸上、身上满是污泥,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一动不动,神情有些呆滞。
男孩儿的身边还坐着一个更小的孩子,光着屁股,靠在男孩的身上,他的眼中同样毫无光泽,浑身骨瘦如柴。
不知为何,程野想到了与孙大娘相遇时的场景,他就是这般坐在土堆上,一副毫无眷恋的样子。
程野在车厢内翻了翻,取出一个布口袋,里面是这两日剩下的口粮,虽然只有几个干巴巴的饼,他还是掏了出来。
正在他准备将饼抛给那些难民的时候,一旁的王小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喝道:“你做什么?”
“将剩下的饼送人啊,难道你还打算留着过夜吃?”程野理所当然的道。
“你疯了?”王小妹将饼抢过来,塞回到布袋子里,“现在不是你行善的时候,你考虑过此时行善的后果么,你会害了大家的。”
行善的后果,多么触目惊心的词。
王小妹接着道:“你看看那些灾民,他们许多都是几日没有碰过水米了,现在你把粮食拿出来,不就是告诉他们车上有吃的,而且车上的主人还是个滥好人,到时候就算你把这几个饼都给了他们,也于事无补,他们会一拥而上,将整驾车都围住,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程医师,那几个饼救不了他们,咱们还是赶快进城的好。”
听到王小妹的话,程野顿住了,她说的并没有错,人在逼急了的情况下,会做出很多意想不到的事。
越是贫穷饥饿,犯罪率往往越高,法令约束也好,道德约束也罢,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一切都是扯淡。
这些难民都是弱势群体,也是灾难的受害者,平日里自然会遵纪守法,甚至面对欺压时也会忍气吞声,可是在现在的情况下,争抢食物往往才是他们的本能。
王小妹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程野撰着手里的布袋子,心里有种很憋屈的感觉,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不踏实。
话是这个话,理是这些理,程野都明白,可是就这样什么事也不做,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程野捏着布袋子,两只手搓了又搓,忽然一抖口袋,将袋里的饼都倒在腿上,在王小妹惊讶声中,将所有的饼一股脑的扔了出去。
“你——”王小妹睁着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身后很快传来阵阵呼喊,“饼,地上有饼。”“谢谢老天,真的是饼啊,是饼,我捡到饼了。”“这里,这里还有,那儿还有一个。”
程野摊摊手,笑得很开心,“已经扔了。”
王小妹抓着缰绳,偏头往后瞧了眼,语气立时有些责怪,“瞧你做的好事,那些灾民跟上来了。”
程野却是悠闲的靠在车厢上,半眯着眼,笑嘻嘻的说了句,“那你还不好好赶车,东瞅西看的做什么。”
王小妹哼了声,扬了扬马鞭,急速向城门驶去。
第131章 山阳县王家()
城门外站着两排士兵,持戟而立,两侧分别架着交错的拒马,将所有靠近的人拦在外面。
此时城门紧闭,再也见不到昔日车水马龙的景象,一个穿红衫,套着两当铠的男子肃穆而立,站在城门前,但凡有灾民想闯进去,皆被此人一声喝退。
远处渐渐行来一辆马车,那军将皱着眉头望去,马车后面跟着许多灾民,他一挥手,“拦下。”
旁边一个小将小声提醒道:“徐亭长,那是王家的车。”
“王家?”那军将在满脸浓密的胡子上抓了一把,沉声道:“放那车进城,其他人通通拦下来,漏了一个,杖责伺候。”
“诺。”众人领命。
王小妹驾着车一路直行,身后的难民穷追不舍,眼见到了城门口,她才松了口气。
山阳县已经领了上头的命令,禁止灾民入城,以防扰了城内的治安,毕竟流民变成流寇的事屡见不鲜,故而上到山阳县县令,下到山阳县百姓,都对此事格外在意。
王小妹出城的时候,城门尚未关闭,紧紧三两日的时间,城门口已经被兵士封锁起来。
当马车靠近城门口的时候,身后的那些灾民终于停了下来,不再继续追逐乞讨,识趣的已经调转方向,低着脑袋转身离去。
只有一些实在饿昏了头的,冲到城门之下,不断的祈求着。
“差爷,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
“是啊,差爷,行行好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了,差爷,你就发发善心吧。”
这样一番闹腾,往往换来的只有一通恶骂,尤其是那个生了满脸胡子的军将,双目一瞪,嚷道:“放你们进去,老子的脑袋就保不住了,谁再胡闹,抓了去,乱棍打死。”
他本就是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这样一番恐吓,灾民们只好摇着头离开。
等到王小妹的车靠近了,几个兵士将拒马向两侧拉开,留出一条刚好及马车通过的道,城门也应声打开,王小妹毫不停留,径直驶入城内。
路过城门的时候,程野瞧着那个喝退灾民的军将有些眼熟,马车驶过,那军将朝这里望了一眼,刚好与程野打了个照面,程野嘿然一笑,心道:“那不是之前有过一面之交的山阳县亭长徐广么?”
当初因为阿姊的事情,与徐广有过交集,也就是在那日,程野与连得海立了赌约,如今再次见到这个粗狂的军将,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只是此时的徐广已经认不得程野了。
这位军将也断然不会想到,刚刚从自己眼前驶过的王家马车上,坐着的正是半年前与自己发生口角的那个少年。
马车进了城,身后的城门立刻关闭。
相对于城外的凄凉,城内倒是依然春风得意,沿街的铺子照常营业,丝毫不受影响,离城墙不远的告示牌上,贴了一张告示,周围围了许多民众。
这里面大部分人都不识字,瞪着眼睛不知道告示上写着的是什么,不过没有关系,人群中总有读书识字的文人自告奋勇的站出来,为大伙解读一番。
果然,很快就有一人站在告示面前,说道:“诸位,县令大人说了,不允许任何人趁着灾年私自抬高米价,违者处以重罚,而且王家米铺也愿意捐出百旦粟米,以缓解今年粮食短缺的问题。”
民众们听说今年的粮食有着落了,皆是高声贺喜,对县令的夸赞不绝于口,同时山阳县王家的做法也为他们迎来了声声喝彩。
自从得知食粟村闹了灾疫,粮食减产的消息后,山阳县的民众就颇为担心,眼瞅着就要入冬了,他们生怕到时候粮食不够了,整个冬日就难熬了。与此同时城外又出现大批灾民,粮价上涨的消息也不胫而走,一时间人心惶惶。
好在县令及时公告,稳定住民心,再加上王家坐镇,民众安心不少。
马车行驶在青石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如今已经进城,马车徐徐而行,速度并不快。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马车在一处宅子前停下来,程野伸了个懒腰,扭扭腰身,从车上跳下来。
举目望去,整座宅子非常有气势,单是围墙就比一般的宅子高了许多,几株苟树从墙内探出头来,虽已深秋,依旧生机盎然,围墙的拐角处有一个塔楼,隐约有人在上面巡视。
正前方的石阶上,有一处小门,气势不显,亦无匾额,应该不是正门,瞧建筑的格局方位,此处幽闭,无见行人,多半是宅子的侧门。
不多会儿,门扉被人拉开,一个老者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老者使了眼色,那小厮牵着马车往宅子的另一边走去。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你这一走,可把老爷急坏了。”
王小妹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引着程野与阿姊往里走,那老者弯着腰,候在一旁。
进了院子,穿过一条回廊,王小妹安排了两间房让二人住下,之后又让下人拿了些洗漱之物,让他们先好生歇息。
“程医师,我先向家父禀告一下,晚些时候,我再带你去见家兄,有什么事,你只管与她们吩咐。”
两个婢女退到门外,王小妹知会了程野一声,便先行离开了。
一路舟车,程野的身子都快被颠的散架了,阿姊倒了杯茶,递给程野,程野捧着茶坐在案前,深深地吸了口气。
“公子,你可是累了,要不先歇息吧,等王姑娘来了我再喊你。”
阿姊瞧程野没精打采的样子,以为程野舟车劳顿,困乏了,所以打算伺候他歇息,等王小妹喊他瞧病时再叫他醒来。
程野摇摇头,笑道:“阿姊,你这一路才是辛苦了,那晕动症虽然无害,却最是折磨人,你还是先回屋休息吧,这些日还要劳烦你多跑几趟布坊,莫要太累了。”
阿姊看向程野,见对方肯定的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微微欠身离开了。
程野却是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他适才注意到,王小妹进入王府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她在极力掩饰,不过程野还是看得出来。
希望只是想多了,程野叹口气,这个秋日已经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可不想再惹事上身。
第132章 家事()
“爹,我回来了。”
王小妹轻轻叩了叩房门,推门而入,她低着头,向面前的一个男子行礼。
那男子背身而立,他手边的案上,放着一套车夫的衣物,正是她刚才偷偷换下的。
“你还知道回来,还记得有你这个爹啊?”
男子缓缓转过身,刚毅的脸上布满皱纹,两鬓与下巴上的胡须都隐约瞧见几丝苍白,他指了指案上的衣物,“你一个女儿家,又是王府的小姐,穿着下人的衣服到处乱跑,成何体统?”
“爹”王小妹轻声道:“女儿只是想”
“跪下。”那男子打断了王小妹的话语,厉声喝道:“王家的规矩都忘了么,你娘从小惯着你,爹不说什么,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怎的还这般不懂礼数,将来嫁人了,你这般胡闹,难道还指望你娘护着你?”
王小妹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听到男子的训话,她微微抬起头,轻声道:“爹,娘已经不在了。”
那男子闻言,握着拳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