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长凤-第30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也不知是在渔民之中这个代代相传的法子是真有用,还是顾长凤想当然的缘故,刚刚过去十余息的功夫,自己便感觉良好了一些。
船老大不愧是行船老手,在毫无标识的海面之上,竟然能只依靠海风之中送来的隐约呼喊之声便判断方位,渔船在海面之上飞速滑动着,那呼喊救命之音亦是越来越清晰。
先是看到一个黑点,然后黑点越来越大。
半个时辰过后,渔船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海面之上有几块破碎的船板,每一块也就两个蒲团大小容不下人,所以那些呼唤之人都是把身体泡在身体里,以手臂环抱住木板。
顾长凤盘膝坐在船头,眼睛稍微眯了眯。
前方一共有六块木板,每个木板旁都有一个落水之人,四男三女,三名女子都是寻常女眷,模样也算得上俏丽;那四名男人之中,有两人明显是一对父子,紧紧抱着木板,脸色苍白惊魂未定,不过看衣衫装扮,俱都是富贵人家打扮。剩下的两个男人全作镖师打扮,年龄大一些的一脸络腮胡,双臂之上肌肉鼓涨,方才的呼喊大半出自此人口中,最后那男子年轻一些,也就二十出头,头发束在后面,饶是落水,右臂抱住船板之时,左手依然紧紧抓住一口长剑。
船老大虽然急公好义,但是却并非莽撞之人,他将渔船停在距离这些人七八丈之外的海面上,站起身来拱手抱拳,朗声道:“各位请了,在下郭老三,靠海吃饭大半生,听闻呼喊之音赶了过来,不知各位自哪里来?”
年龄大一些的络腮胡镖师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渍,中气十足回郭老三道:“见过郭大侠,在下威远镖局镖头杨恒,身处险境不能施以全礼,望郭大侠海涵。”
郭老三一点头,谦虚道:“好说,威远镖局大名,在下虽处偏僻,但亦曾耳闻,只是听江湖上朋友说,威远镖局,多保陆镖,基本不涉海镖。”
杨恒苦笑:“杨某不敢欺瞒郭大侠,这一趟不是威远镖局的镖,是杨某带不成器的徒儿回家祭祖,中途遇上齐老太公,这才搭了一路顺风船,却没想到,这一片海域看似风平浪静,底下却是暗流诡谲,一不小心便搞成这样了。”
郭老三眉毛略微皱了皱:“杨镖头应当知道,镖局里的镖师私自接镖,在江湖上是不忠不义的大罪。”
杨恒洒脱一笑,高声道:“今日我杨某既然对郭大侠坦诚相告,便已经考虑清楚后果,按照江湖道义,杨某该去镖局里自断右臂谢罪,只是杨某浪迹江湖半生,实在是拉不下这张老脸了,只求郭大侠高抬贵手,把齐老太公一家人及我这不成器的徒儿救上船去,我杨某在九泉之下,也念郭大侠的好!”
郭老三仰首豪爽大笑:“杨镖头果然是个豪爽之人,足下是否私自接镖,与我郭老三本就无半点干系,杨镖头能对我坦诚相告”
“你这厮怎么这么多废话?快把小爷拉上去,到时少不了你的好处!”郭老三话语还未说完,便被那齐老太公的儿子不耐烦地打断。
杨恒面目瞬间一凝,在江湖上初次见面的盘道问路之举,看似风平浪静枯燥无味,但是却都是一些相互试探的谨慎之举,尤其是还在己方有求于人的情况下,让这不成器的纨绔如此一闹,怕是不好收场了。
果然,那郭老三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看了那人一眼之后,沉声说道:“你这后生,好生无礼!”
“你敢这么对哎呦!”
在那公子哥大发厥词之际,齐老太公一记耳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不管自己儿子惊怒的目光,齐老太公朝郭老三微微颔首:“郭大侠,老朽姓齐,草名一个单字,犬子无礼,老朽替犬子谢罪了。”
“齐单”郭老三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蓦然眼前一亮,抱拳恭敬问道,“敢问可是前任工部左功曹齐老爷子?”
齐单含笑点头,饶是如此伸出险境之中,依然遮掩不住他身上强烈的上位置气场,仅仅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把那春风拂面与不怒自威两种矛盾气度糅合在一起,刚柔并济起来。
郭老三精神一震,急忙躬身回道:“草民见过齐大人,渗出海面之上不能施以跪拜之礼,望齐大人见谅。”
齐单摇首而笑:“罢了罢了,莫叫什么齐大人了,老朽早已辞官多年了,这次也是想带着全家老少迁回江南老家,没想到却遭此大祸啊!”
郭老三立即拾起船桨,一边轻轻把船划过去一边说道:“齐大人任职兵部左功曹之时,不收贿赂不惧高官,修建黄河堤岸三百余里,受益百姓何止十万,彻底解决水患,郭某虽然是江湖草莽,但是却对齐大人仰慕已久,来来来,齐大人请上船来。”
说着,郭老三把船靠到齐单身边,弯下腰俯下身,在水中众人的帮助下,把齐单慢慢驾到船上来。
初春清晨,海水自然冰凉,齐单又是年老体衰,在海中泡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嘴唇发青脸色苍白,湿漉漉地爬到渔船上来之时,还是一个劲的打哆嗦。
郭老三也是一条汉子,不由分说地脱下自己身上衣服披到齐单身上,亲自扶着老人去船舱里烤火取暖,齐单语调颤抖地道了一声谢,郭老三却是受宠若惊地连连摇头。
把齐单安顿好,郭老三又带着李玉与姜流走了出来,来到船边一一把水里的人拉了上来。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方才齐单那出言不逊的儿子被郭老三留到了最后一个,上船之时他已经是哆哆嗦嗦地一声落汤鸡的狼狈模样,但是他却输人不输阵,一来到甲板之上还是对郭老三怒目而视。
不过自郭老三含笑亲切地扶了他一把之后,他脸色大变,低下头再也不敢翘尾巴了。
顾长凤笑眯眯地看着那三名女眷率先走进船舱换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两名镖师和那名公子哥儿只能先畏畏缩缩地缩在一边,他不知在心里想些什么,一言不发。
姜流坐到顾长凤身边,憋了半晌终于开口吐出一句:“齐老头是个好官,我爹一直对当官的没有好感,但是偶尔谈起齐老头之时,却是从未坏话。”
顾长凤搓了搓双手,轻声道:“是啊,但是这样的好官,却不多了。”
一旁的李玉突然开口道:“若是我有朝一日能走进庙堂之中,我定要做齐老爷子这般人物!”
第四十一章 我们不一样()
经过好一番折腾之后,海面之上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渔船本就是小船,吃水浅、载物少,虽然这条渔船是姜家花重金暗中打造,船身坚固、性能优良,但是却还是无法改变其船只本质,原本载了五个人之时尚且行船平稳毫无异状,但是如今船上陡然又加了七个人的重量,渔船吃水已经基本达到甚至超过了临界点,运行之时也显得格外笨重,郭老三每拨动一次船桨,船上的众人便提心吊胆一次。
杨恒师徒与齐单之子齐酬都留在船上帮助郭老三行船,不过前两者是主动请缨,后者是被齐老爷子一个眼神赶出来的。
姜流、李玉与顾长凤三人原本也在甲板之上吹风聊天,但是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船舱里面的水妮便连蹦带跳地跑了出来,笑嘻嘻说道:“九哥哥,老爷子唤你进去呢。”
“我?”顾长凤伸手指了指自己,诧异问道。
水妮点点头,不待顾长凤再问些什么,便直接跑过来,抓起顾长凤的一条臂膀,连拖带拽,直接拉着顾长凤向船舱内行去。
一进入船舱门,水妮便巧笑邀功道:“齐爷爷,我帮你把这‘俏后生’抓回来了,你可要说话算话!”
齐单此时已经换了郭老三的一身灰衣短打,去掉长衫换上短打之后,却更显英气勃发了几分,再加上在船舱中的碳火周围烤了半个多时辰了,身上的寒气几乎被驱逐殆尽,便再也不复之前在海里的狼狈模样,长久身居高位的强烈气场在这一刻终于完全回来,只是抬头笑着看了水妮一眼,后者便乖乖地安静了下来。
齐单微笑着向身旁三位同在烤火的女眷扬了扬首,这三者不论地位年龄高低,都唱了一声诺之后便乖乖地退了出去,由此可见齐单在家里威严甚高,治家有方。
等这三位女眷全部退出去之后,齐单神情才慈祥了几分,笑眯眯地对蹲在船舱噘嘴的水妮和蔼说道:“女娃娃,可不要把老朽刚才的话语放在心上,须知清官难断家务事啊,老朽家里有七十多口子人开火吃饭,老朽不得不严肃一些,要不然也压不住这些家里人啊,可惜经此事之后,死伤这么多人老朽再也不用为这些破事担心了。”
说到最后,齐单眉眼之中溢出满满的悲伤神色,不知不觉之间,双眼瞳孔里面已经布满一层水雾,应该是想起了在今日沉船之中死去的那些家人小厮。
水妮慢慢走过来,蹲在齐单身边,握着老爷子的臂膀,齐声开口道:“齐爷爷,事情都发生了,多想也没有用处了,节哀顺便吧。”
齐单在政坛上摸爬滚打大半辈子,从前晋到大乾,一共侍奉过三任皇帝,最高位居大黄门,最低也不过是工部功曹,所以今日沉船这种打击,对一般人来说可能就是一个一辈子缓解不过来的今天噩耗,但是对齐单来说,却仿佛是云淡风轻的一件小事,不知是他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还是心智真的坚毅到了常人不能及的地步,自从上船之后,虽然偶有失态,但大部分时间却还是那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感受到水妮的柔声安慰之后,齐单立即便意识到了自己失态,立即抬起右手擦了擦眼角泪花,脸色一瞬间恢复如常,微笑说道:“好孩子,好孩子,齐爷爷没事儿,这种事情都是天灾,咱们穷极人力一生,也无法抵抗,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天灾来临之后,能最大程度的保证自己不被打垮罢了。”
水妮甜甜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刚才我还真怕齐爷爷您经历如此重大打击之后,一蹶不振呢。”
齐单伸出苍老手掌轻轻摸了摸水妮头顶秀发,感叹道:“老朽这一辈子,核心遵循的还是礼法二字啊,以律法律己,更以礼法束人,一直坚信并为之努力的,便是希望天下人不论是天子还是庶民,都能按照礼法的框架活着,但是今日老朽见了你,却发现你这种天性纯良的古灵精怪女子,若是拿礼法约束你,那才真是暴殄天物,女娃娃啊,这个天下,和圣人典籍里记载的不一样,和父母先生口中所言,也是不一样,但是具体哪里不一样呢,还是需要你去一步一步地走,一眼一眼地看,别人的话和书上的话,不能不听,但是老话说得好,尽信书不如无书啊。”
水妮迷茫地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声问道:“齐爷爷,我我脑子笨,你说得什么我听不懂。”
齐单先是微微一怔,继而开怀大笑:“没什么,没什么,是老朽着相了,是老朽落入下乘了,你以后啊,想怎么活着便怎么活着,想活成什么样便活成什么样,你父亲要是有什么不同意的,让他来找我便是!”
最后一句话,齐单身上的上位者气场不经意间暴露无疑,话语虽然轻柔,但是里面所蕴含的力量却不容让人抗拒。
水妮嘿嘿一笑:“知道啦齐爷爷,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我阿爹还有怕得人呀,你是没看见,我阿爹知道您的身份之后,就跟就跟他去年冬天在薄冰上捕鱼一样,可是小心呢。”
齐单长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你父亲何须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糟老头子?你父亲是一个明事理、晓大义的人物,他那对我是敬啊,我齐某这一生,虽然未曾治下半分家业,但是郭大侠这份敬意,在我看来,却比万千金银还要来得珍贵啊。”
水妮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来:“我阿爹就是一个走江湖的粗人,哪里懂这些道理,九哥哥在一旁快等的不耐烦啦,你们聊吧,我去给你们备午饭去。”
水妮已经走出了船舱,齐单饶是在后面高声喊道:“你这女娃娃莫要再下水了,午饭吃些昨日剩下的便可!”
“知道啦齐爷爷,您老放心吧!”水妮的话语从船头遥遥送过来,已经不见其人。
船舱之内,顾长凤与齐单二人,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过了片刻,还是齐单率先开口:“你这后生,见了老朽怎么不问好?”
顾长凤微微一点头,平淡道:“见过老先生。”
齐单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可知现在大乾的读书人,有多少想要在老朽入土之前踩着老朽这一把老骨头一步登天的,在知晓老朽身份之后,尚能在老朽面前一副云淡风轻模样的,有,还不少,不过多是一些故作淡然,做出一副不为五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