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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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刘虞悬赏他与张举的首级之后,他便觉得自己走来走去像是个穿上衣服的金罐子,有时候自己看着刀刃,都想给脖子上剌上一刀,再把提着脑袋去找刘虞,三千斤的金子便到手了。
最终自己这颗脑袋会被传送到洛阳皇宫大殿之上,中平二年他曾前往洛阳述职,他进过那座气势恢宏的大殿,虽然大殿不太透光,靠着九支铜兽灯的光总是令人感到昏暗的压抑。
他的脑袋就会像曾经无数个反贼首领一样,被百官唾弃,最终悬挂在洛阳城门上示众,用以震慑宵小。当这颗首级被石灰浸泡过后保持着腐坏的模样,一双圆蹬蹬的眼睛盯着那些平凡的人们……洛阳有十二座城门,会是哪一道呢?没人知道这颗脑袋的主人曾经想过什么,无人知晓他起兵的缘由,亦无人想起他曾经为帝国立下的汗马功劳。
他希望自己能被挂在青锁门上,那里面朝着洛阳城达官贵人最多的南宫之外,或许那些人没空去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就算是死了,他也不想被人那样盯着,指指点点。
燕北不知道张纯在想什么身后事,他只是缓缓摇头,开口的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张公,若是打算送死,燕某便只身前来了……我带着两万个弟兄在这里等着你,不是来送死的。”
“谁都不会死,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燕北缓缓说道:“至少我们不会死在这里,不会死在中平六年。”
张纯一愣,喃喃道:“两万兵马?老夫遍观营地,至多七千人,那剩下的人呢?”
燕北笑笑,没有理会张纯这句,只是说道:“我打算让乌桓王丘力居护送您一路进入辽东属国,我会让丘力居保证您像乌桓贵族一样的生活,不要再回到汉地了,如何?”
张纯楞了一下,他不知道燕北在这里能不能挡住公孙瓒,可他如今只能相信燕北了。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有些苦涩地问道:“那……张举呢?”
“张天子比您的官职高,属下得先送他……送他入土为安。”燕北转头看了一眼蜡烛,抬起一根手指轻声说道:“您听……喊杀声。”
……
天气越来越闷,王政在营帐里翻来覆去,按道理到了这里他应当是安全的,也能松下心来了,可他就是睡不踏实。
想到白日里张举见到燕北时没有一点救命恩人的感觉,反而仍旧以为自己还是渔阳的天子,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就让他心里感到不安。
他们的营地就在燕北的中军营当中,添置出一个够八百人休息的地方。这还都是张举的主意。在他看来外人没有自己人用的顺手,而且燕北的骁牙军衣甲明亮,甚至比公孙瓒那三千精锐还好上不少,被这样的军队保护着,单是想想便让人觉得心安。
在张举看来,燕北是自己人,乌桓人是外人。
“唉。”
王政叹了口气,燕北怎么会是自己人呢。现在这时候,除了自己,哪儿还能有真正的自己人啊。
就连他自己见到张举和张纯时都总是想抽刀把俩人砍了……八千金啊!够他王政三代不愁吃喝,实在是不知道杀了二人之后自己如何脱身,否则王政早就付诸行动了。
所以这些日子,他总在刻意与陈扉套关系,眼下汉人领军的只有他和陈扉了,张举在石门一战手下精锐尽数溃败,为了活命连妻儿都被抛弃,哪里还能有什么亲信。
就在这时,帐帘突然被掀起,王政连忙将手摸到榻旁的刀柄上,却见帐帘下一张熟悉的脸,燕北部下的远房兄弟露出半个身子,小声问道:“兄长,校尉陈扉在哪?”
王政见是王义,也没多想,便指着旁边说道:“就在旁边。”
王义点头,叮嘱道:“待会别乱走。”
说罢,王义便放下帐帘转头走了。王政只听到外面浩浩荡荡的脚步声与铠甲碰撞之音,方才松开攥着刀柄的手,猛然见想起方才王义离去时帐帘落下那一刻一晃而逝的明亮长刀。
细细想来,王义大半夜一身顶盔掼甲也不正常……不行,王义要去做什么!
王政赶忙连滚带爬地起身,随手披上一件衣服便想往外走,走到帐帘旁却硬生生地顿住脚步。
王义……要去杀陈扉吗?
他与陈扉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这是奉了谁的命令?燕北!
王政不敢动了,在床榻上取过环刀抓在两手之中,立在帐中角落不敢做声。
燕北是不是要杀陈扉,他已经管不了了,现在他担心的就是燕北是不是也要杀他!
不过百息时间,王政清楚地数着自己的呼吸,恨不得将两只耳朵竖起来听清外面那些声音。
“啊!”
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在王政不远处响起,激得王政背后的寒毛都炸了起来,紧接着就像吹响了号角,整个营地暴乱无比,到处是铠甲碰撞声、叫喊厮杀声,将王政吓得浑身颤抖。
纷乱不过持续了数十息的时间,他听到一声粗豪的喝声,“奉将军燕北之命,斩杀叛贼张举,余者不究,放下兵刃!”
其实在很久之前王政就有过纳闷,当幽州牧刘虞的购赏令一出,张举张纯榜上有名就不说了,为何像他们这样的帮手,王政、陈扉也在上面。可众所周知,这场叛乱虽然挑头的是张举张纯,但在冀州幽州闹得最凶的是乌桓人和燕北啊!
偏偏,乌桓的大王丘力居,峭王苏仆延都没在上面,或许他们是外族,不追究便不追究了。但为何燕北也没在上面?
现在王政明白了。
燕北、苏仆延、丘力居,他们是一伙的!
张举已经死了,是不是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王政已经在心底里默数自己的死亡时间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帐外再度传来铁鞋的脚步声,王义再度撩开帐帘,看到兄长被吓到的窘态也不见怪,轻笑一声将带血的环刀收回刀鞘,带着善意说道:“兄长,陈扉死了,燕将军要你统领剩下的汉儿兵马,快穿上甲胄去稳定军心吧。”
王政瞪大了眼睛,青紫色的追纯一直不停哆嗦地问道:“燕,燕将军,不杀我?”
王义摸了摸脑袋,咧嘴笑道:“杀什么杀,快去统兵吧,咱们是一家子。”
说完,王义也不管王政怎么想,转身便出了王政的军帐。他现在已经别无所求了,燕北到最后也没打算杀王政,也没打算杀张纯……跟着这样的人,就算亡命天下也值得了。
姜晋提着陈扉与张举的首级递给属下,让人封在木盒里跟他一同给燕北送过去。
很多事情在今晚都尘埃落定了,智谋善断的沮先生此时正在乌桓人的军帐里与乌桓二王把酒言欢,将军与张纯彻夜深谈。
杂事都在这个夜里收拾得七七八八,接下来可以卯足了精神应付与公孙瓒的大战了。
姜晋哼着小曲儿带着两名随从端着放好张举、陈扉首级的木盒子向燕北的帐中走去,估计燕北今晚上没空多留他……这正合他意,沾染了一身的血腥气,他要回去好好泡个澡,然后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
张纯见到血染衣甲的姜晋时便已是面如死灰,他甚至不愿让燕北的属下打开盒子,他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燕北拿起在几案上放了半宿的酒壶,倒在面前的碗里,端起对着张纯遥遥一敬,随后洒在木盒之上,“张公,敬张天子一碗吧,送他入土……燕某派人传信幽州刘公,以他的性命,来换您的性命。”
第87章 四海为家()
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合在一起时是一副争霸的画面,可扯开了单个人,那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每一个都是一部奋斗史。
公孙瓒在清晨袭击丘力居的营地,却只看到了被乌桓人折腾地一片狼藉的营地,一个人都没找到。
乌桓人向东跑了。
公孙瓒本想继续追击,但却被朝廷中郎将孟益的先头骑兵拦住,孟益希望他先去募兵,补足兵员之后再继续作战。他本不想答应……如果让孟益在这个时候追上张举张纯,那他被围半年岂不是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先头探马传回的消息让公孙瓒改变了想法。
辽水河畔,叛军将军燕北在青石桥对岸扎营接应叛军,准备与他们一战。
事实上不单单燕北对公孙瓒的名字如雷贯耳,公孙瓒也早就听过燕北的名字了。这个年轻人三月连下十余城,在冀州攻城略地近乎所向披靡,就连凉州杀出来的巨鹿太守郭典都死在他的手里。
公孙瓒对燕北非常忌惮。
孟益也不过只有近万士卒,公孙瓒打算让他先去探探燕北的虚实。在冀州消失时的燕北麾下还有万余军士,这半年没听说燕北进行过什么大战,部下估计不会减员太多,多多少少能在孟益的手底下坚持些时日。
公孙瓒才不希望孟益获得胜利,他只要能在燕北手上挺两旬,接下来便会由公孙伯圭来取得胜利。
没错,胜利是伯圭的,燕北的首级是伯圭的,张举张纯丘力居?也是一样!
自席卷天下八州的黄巾之乱起各地叛乱不息。凉州的韩遂弄出十万羌骑下三辅,幽州的张举搞出十万乌桓祸青徐。在这种时代背景下,朝廷太需要一个英雄了,公孙瓒几乎不用去考虑,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若有人能平定帝国东北、西北的叛乱,那会有多大的功劳?
君不见,长沙太守孙坚不过是击破三个自称将军的反贼,便受封乌程县侯。君不见,西北边陲的豪将董卓,因为稀里糊涂地没有输掉战斗便封了斄乡侯。
朝廷太需要名将了。
公孙瓒知道……他就是下一个侯爷!
事实上就算这场战斗没能收获全功,单凭公孙瓒三千骑追亡逐北,使十余万乌桓军溃败的功绩,一个乡侯便是绰绰有余了。若能夺取张举、张纯、燕北、丘力居四人之首级,一个食邑万户的县侯是绝对少不了的!
在这种情况下,公孙瓒将所有人都当作与他争功之人,什么刘虞、孟益,任何人都不能阻挡他的封侯之路!
募兵!
扛着公孙都督大旗的马军在幽州辽东、乐浪之外的所有城池奔驰,跑遍了每一个乡里,可惜仍旧收效甚微。一方面是公孙瓒的名声并不够好,管子城一战被围半年不说,还间接害死半座城的百姓;另一方面呢,幽州在经过乌桓人的祸害之后,人口减少剧烈,本就不多的人口,如今更是难以为继。
在这个过程中,公孙瓒的部下抓住了一个身怀密信的斥候,信上以叛贼燕北的口吻写给幽州牧刘虞,想要达成协议,燕北献上张举的头颅,换下张纯的性命。
公孙瓒对燕北本来就很忌惮,而到了现在,读过燕北这封信之后更加忌惮,基本已经被公孙瓒列入人生大敌的地步。
尽管他不知道燕北为何一定要执意于保下张纯的性命,在公孙瓒的眼中,这可能是燕贼的缓兵之计,先提出一个刘虞不能答应的条件,再提出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关键令公孙瓒感到忌惮的是,燕北这一封信的内容虽然不多,却直指人心,切入到这场战争最关键的地方去。
如果张举的头颅被燕北献给刘虞,丘力居逃回辽东属国,那便会意味着战争结束了。
根据公孙瓒对刘虞的了解,刘虞多半会答应燕北的要求。
但这会伤及公孙瓒的利益,他与刘虞算是老相识了。幽州这个地方,基本上总会遭遇战乱,无论鲜卑人还是东胡的乌桓种,到了秋天就蠢蠢欲动,放马南下抢夺粮食。
公孙瓒是武将,在幽州是很吃香的职业,一乱就有仗打,打赢了就有功勋,有功勋便是升官发财!所以就算不能没仗打,他也要带十几个人走出边境,去向外族挑衅。公孙瓒正是靠着连年不断的大战,依靠而立之年便坐上都督之位,他的三名结义兄弟垄断着辽西的贩马、贩缯等产业,各个家资过亿。
刘虞是个好人,他坐镇幽州的那些个年头,幽州仿佛真的安居乐业了一般。但公孙瓒不喜欢刘虞,因为刘虞在任的那些年,他只能在辽东属国做一介长史。
什么是长史?
大丈夫岂能安于人下,做那幕僚佐官?
斥候被公孙瓒下令用尖刀割破了喉咙,泊泊的鲜血流了一地,声音洪亮容貌壮美的公孙将军只是摆手令人将凸出眼珠的尸首拖下去,坐在胡凳之上微闭双眼,以第三个指节轻轻叩击着鼻梁。
募兵,要抓紧了。
他必须要召集至少六千兵马,从各县武库提出县兵的制式兵器武装士卒,一路杀到辽东。
在叛贼燕北的首级摆在自己面前之前,公孙瓒决不允许燕北或是乌桓人的任何一个斥候穿过辽西,不准任何一封信件传递到刘虞的手里。
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