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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节

纵兵夺鼎-第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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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云梯都无法在城上搭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守军在城上终日耀武扬威却不敢强攻。

    影响幽州未来十余年局势的几个男人,在这个冬天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都被中平五年到六年的这场大雪冻结,谁都无法掌握先机。

    可在这个时候,一个能在未来影响天下局势的男人带着他的三个兄弟一路向北,踏着直没小腿的雪地,就像燕北追随张纯的脚步一般,追寻着公孙瓒一路东进的痕迹。

    他叫刘备,字玄德。生于楼桑里,年少时曾无知、肤浅、幼稚地指着那棵大桑树说过,长大了他一定会乘坐那样华美的车盖。后来长大后,恰逢黄巾之乱,刘备集结乡中恶少年数百,一路从白身杀到浴血,几经生死在战后受安喜县尉之职。贪婪的督邮找他索贿,刀丛剑影中杀出的幽州儿郎不屑于此,将之绑起来抽了一顿,弃官而走。

    若是燕北知晓这世间还有一人叫做刘备,一定会引为知己,因为这个男人比他还惨。丢了官职碰上毋丘俭募兵,在下邳力战盗贼有功,受下密县丞。逢张举、张纯作乱,平原人刘子平向青州刺史举荐刘备,刘备受命率部曲进攻在冀州大杀四方的燕北……在燕北不知不觉中,刘备与王当所部短兵相接、狭路相逢,最终在战场上身中数刀,昏死过去,如果不是老朋友在战后收敛尸首将他用排车推走救治,那个关于楼桑里的故事就已经结束了。

    伤好后,刘备做了高唐尉,眨眼间青州又乱了,黄巾余部四起。高唐令死在乱军中,刘备接替尚未坐热,高唐县便被黄巾旧部攻破。

    他已经二十八岁,不能再一无所有下去了。年少时的梦想在现在开始愚蠢无比,现实早已磨平了他的所有憧憬。曾经他以为天下都是他的,只要他敢做,一切都会得到一个好结果。可现在他终于发现,天下都是别人的,他想做什么根本就做不成。

    甚至于他堂堂七尺男儿竟只能仰仗他人鼻息才能在这世上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他曾扛起最雪亮的钢刀,他曾缴过最强健的骏马……他曾见过出身大族的公孙瓒声若洪钟口若悬河地在同舍生中高谈阔论,那似乎是他永远都达不到的模样,他没能学会公孙瓒的气度,却从此爱上华服与犬马。

    在那些四下无人的午夜梦回,他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只有对上真正达官贵人那双轻视的眼,刘备才能恍然记起,他似乎永远都只能是个织席贩履的下等人!

    这不可能,刘玄德已经不想着华盖高悬的荒唐美梦,但他仍旧不希望自己只是个下等人。当他见识了那么多,他不能接受自己只能做个下等人!

    现在的刘备已经习惯了颠沛流离,他穿越生死的青州,走过离乱的冀州,在漫天风雪中抵达幽州。他要投奔让他羡慕不已的师兄公孙伯圭,他已经别无办法了,只能放下脸面来求少年时的同舍师兄公孙瓒,给自己一个出路。

    刘氏列祖列宗在上,刘玄德……也想左右虎将持刀,前后打出仪仗身后旌旗万众,衣襟提的高高,与众人谈笑风生啊!

    ……

    “兄长,我刚打听到,公孙将军败了,被乌桓大人丘力居围困在管子城……道路难行,咱们?”持着弯头蛇矛的青年牵马奔来,若非凭着一身蛮力根本无法拽动骏马在雪中行进,“要不咱们走吧,公孙将军这里也指望不上了。”

    “不能走!”刘备脸上面无表情,手掌紧紧扣着腰间悬着的重汉剑,望着眼前一片白茫茫,沉声说道:“若在此时退了,今后我等兄弟,就只能做人下人了!”

    他已经没有别的方法,只能拿这烂命一条去拼。成了,则可幽州知名;不成,便功败身死。

    “管子城离这还有多远?”攥着一柄长刀的高大青年声音沉着,脸上带着走南闯北晒出散不掉的红,颌下蓄须近尺,若非一身普通士卒的衣甲,便是状若天神,“眼下冬雪封路,乌桓人不会将管子城围得那么严密,或许我等能摸到城下。”

    刘备有些惊喜地看了一眼高大青年,在心里暗道,云长说的不错!

    “又要拼命?”整个身子蜷在厚实的冬衣里的青年蹲在地上,两手揣在一起抬头说道:“我简雍可没你们那么大的本事,反正玄德去哪我去哪,你俩记得保护我!”

    “哼!”张飞哼出一声,将简雍拉起来,常年习武造就一双粗糙手掌拍在一起,擎着铁矛道:“有某张益德在,谁想取走你的性命,便叫他先过问俺这一根铁矛!”

    关羽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马笼头上的缰绳,擦了擦掌中长刀。

    “既然如此,管子城,你我兄弟便闯上一遭!”除了不能出人头地,刘备什么都不怕!只要身边还有这些兄弟心腹在,他什么都不怕!

    简雍这幅混不吝的模样,倒让三人心底对北行之路的担忧冲淡些许。不过片刻,涉及生死的北上之路便被刘备定了下来。

    一行四人,牵马踏雪,直奔数万乌桓人围困的管子城而去。

    关羽说的不错,即便乌桓人围城,也没人会傻到在冰天雪地里围出连营将城池围的水泄不通,而仅仅是在城南城北各扎一座大营,至于城东城西则仅仅有少部乌桓骑游曳,远远监视着城池罢了。

    除非十倍于守军,否则谁都无法将各营围的固若金汤。分兵则势弱,这个道理谁都懂。如果分围四门,便会使得四营皆不过三千之众,公孙瓒真杀出来,他们未必能及时支援。

    刘备四人便在两万乌桓人的眼皮子底下摸到了管子城下,于东门外叫喊守军,传信公孙瓒。

    即便在管子城被围了整整一个冬天,公孙瓒在刘备眼里却仍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骄傲模样,扶着城垛向下看了好一会,才终于想起在九江太守卢植之下学习时总跟在自己身边的幽州老乡,刘玄德。

    “你是……玄德贤弟?”

    刘备担心不已的情形最终没有出现,公孙瓒还记得他是谁!城上放下吊索,四人拽着绳子登城而上,任由失去主人的骏马在城下游曳,发出声声唏律。

    一行四人艰难不已的北上之路终于告一段落,入管子城内与公孙瓒座谈,最终定下了刘备作为公孙瓒部下的别部司马之职。

    尽管这个职位不轻不重,虽强过县尉,却终归于人之下,何况尚有大敌在侧。

    在塞外渡过整个冬季的燕北尚且不知,虽然四个人的加盟在公孙瓒看来更像一种施舍,可对他来说,作为首号假想敌的公孙瓒部下多了一位将来会去益州当皇帝的幽州人,而他身边现在看来落魄不已的两个男人,在二十年后将被人称作世之虎将。

    但也正因为燕北不知道这些,看不清前路,才更给他无与伦比的勇气。

    教他磨刀霍霍,驱兵南下!

第80章 冀州大乱() 
春季万物生长,乐水解冻。

    燕北的两万兵马在历经长达两月的操练后,面貌虽未到截然不同,但也能让人看出,这支军队在憋着一股劲儿。

    憋着要跟南方关内的公孙瓒军决一死战的劲!

    让素利部落上下都担心不已的汉军终于要拔营而走了,部落中人除了拍手相庆之外,却也淡淡的失落。汉军一走,那些偶尔帮汉人办事便能换来牛羊刀剑的好事也没了。

    不过燕北没让素利失望,启程前,燕北将素利叫到他的军营中,指着广阔的七座大营说道:“这些是你的了。”

    不单单巨大的军营,还有一千多柄青铜刀剑与矛头弓箭,那些燕北一路而来掠夺到的东西到这时候差不多都赠给了素利。

    “南下的路不好走,我需要你找来认路的部众来为我大军引路,直至抵达汉地。”燕北说出自己的要求,这在素利看来简单无比,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好办了,燕北说:“我还需要你派出一队兵马,来为我驱赶牛羊。当然,作为回报我会把剩下的几千头牲畜留给你。”

    他南下是要打仗的,没有精力去驱赶这些牛羊,早在一个月前他的部下就开始准备,宰杀了许多牲畜制作肉干。一头羊剐下两三百斤肉,最终混上大盐粒子只能做出五十斤不到的肉干。

    但这东西绝对耐吃,一个军卒揣上一个马臀囊的肉干,沿着河流一路有水,足够吃上一个月。

    素利这一次没有很快答应下来,而是面露难色地说道:“燕将军,我能为您找到最好的部众为阁下大军引路,但派出兵马?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春季不单单是您要打仗,我们也一样需要打仗……我最多能够派给您九百名年轻的骑手,没有战马没有武器,您自己去武装他们。”

    “九百人么?”

    燕北反复沉吟了一便,实际上他并不在乎素利会派给他多少人,他只要素利一个明确的意思,这次分开之后,双方能够作为互相交好的独立势力,并最好地长久发展下去。

    “你的意思,是拨给我九百个没上过战场的年轻骑手?”素利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他的部落在今年也需要防备周边各个鲜卑大人的掠夺,因而无法将老练的战士交给燕北,燕北点头,随后言之凿凿地说道:“九百个年轻骑手没问题,但我还要一个人,屠仆骨,我希望他也能跟我一起前往汉地。”

    燕北不希望这九百人只是一锤子买卖,而是要以这九百人为纽带,建立双方更多的交流。而作为部落中小首领的屠仆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事,还需问过屠仆骨的想法,当然……若他愿意随将军前往汉地,那是他的福气。不过若屠仆骨不愿,还望将军能多担待。”

    “这是自然。”

    眨眼到了夜里,素利与屠仆骨说了燕北的想法,屠仆骨倒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就像汉人希望通西域一样,鲜卑人也希望能与汉人互通有无,当然这只是鲜卑下级小贵族一厢情愿的想法,但这个想法在燕北出现之后便能够提上日程。对屠仆骨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机会?

    追随强大的汉朝将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夺得属于自己的功勋!

    一切商议落定,燕北将军中所不需要的东西全部留给素利,而素利则交给燕北包括屠仆骨在内的九百名年轻的鲜卑战士,等待在汉地的大战。

    在已经过去的那个冬天,尽管燕北已经很注意保护士卒,但他麾下人们仍然无可避免地受到减员……塞外的冬,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过去的。

    先是简单的风寒脑热,接着寒症在军中蔓延开来,足足四百多个好汉子因为病症而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最终有百来个人依靠强健的身体熬了过来,二百多个好儿郎便败给了风寒,丢了性命。

    除此之外,有军士则是因冬季在乐水河面上开凿冰窟取饮水而失足坠下,被生生淹死、有人出营放马迷路在冰天雪地里回不来,还有值夜的军卒早起被人发现时已经冻成冰块。

    零零散散的减员加在一起,将近五百。

    这是没办法的事,当燕北还是纵横大漠的独行侠时,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袍泽兄弟最终落得如此窝囊的死法;但当他成为一支两万人军队的首领,他才终于明白,军士在他这个位置看过去,就像一种……燕北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消耗品。

    那些人就像一个个纸鸢,而他就是牵着线那另一头的手。数以万计的士卒为他而战,可这些人的面孔在他看来却并没有姜晋、王义等人那么清晰,至多好一些的就像陈佐,甚至他根本叫不出人家的名字,却要让他们为他去抛头颅洒热血。

    供给他的野心,一步步攻城略地,一步步浴血拼杀,到头来他们倒在哪里,便为他们自己的故事画上终点。

    乱世之中,人命廉价到无法想像。

    实际上燕北内心还有一种对未来的恐惧……他发现自己走过的路与张纯越来越像了,从前他将张纯比喻成一艘终将沉没的大船,而将他自己比做骑驴找马的乘客。

    现在他也是这样了,眼看着他的部下一个个将他当作一艘即将沉没的大船,别人则在他沉没之前榨干每一分价值。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

    怀里揣着刀子的男人,走在街上总是硬气的。手握兵马的悍将,纵兵横行州郡也就成了应有之义。

    何况是燕北这样从一无所有到什么都有,一个冬季客居塞外,使得全军都无比渴望回到汉地,现在不要说挡在前面的可能是汉朝中郎将孟益的兵马,就算是神兵天降,燕北手底下两万名嗷嗷叫的好儿郎也会杀给他看。

    带着这股戾气,燕北留下大量牛羊,仅带着精兵悍将走上了归家的路途。

    顺着乐水汇入汉地的支流,七部兵马齐下,直奔辽东郡北部长城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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