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4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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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中饱受诟病,那些邺都的达官贵人认为是他心性无端暴虐致使发生这样的惨剧,数万乃至数十万人战死或流离失所。
当并州、幽州、骊州那些汉家百姓对燕氏感恩戴德时,那些在邺都享美酒躺温床的达官贵人极尽挖苦之意,让不明事理的寻常百姓以为燕氏这样做是不对并毫无道理的。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错的并不在于讨南匈奴与灭东夷雄国这些事情……他们认为错的是燕北,所以燕北就是不做这些事,也一样是错的。
“阿淼,我并不希望桓儿成长为好人,因他生在此时,必承国之重器,谦谦君子是不足以开疆辟土不足以保全国民的。好人不忍伤害这世间任何人,但做国君?想保护所有人就必然会伤害他的人;他不需要保护所有人,只要能保护那些追随他、爱戴他、善待他的人就够了……往下一点。”
燕北趴在赵王宫的床榻上,这要比宽敞的马车、营地的毡榻舒服得多。甄姜慵懒地侧卧一旁素手缓缓在他粗糙的后背轻轻抓挠着,听到燕北对好人坏人的评论,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轻轻颔首,接着慢慢挠着。
她想到自己的兄长,被称作君子的甄俨。甄俨是真正的好人,他遵守律法不做丝毫违制之事,一生效忠于自己的宗族甚至在黑山贼祸乱冀州时仍旧寄望于贼人不过装腔作势的微小可能,最终与甄氏宅邸庄园一同付之一炬。
燕北不是坏人,甄姜知道她的夫君本性不坏,可但凡能坐到这种位置上的人,又有哪个纯良?纵观天下诸侯,绝不会有任何一个好人能在最激烈的战火、阴谋中存活下来,敢与猛虎较力,必有与猛虎比肩的力量;杀死狡狐者,亦有超过狡狐的诈力;时运不会永远眷顾一个人,唯有自身聪慧的头脑与强健体魄才是真正的智力。
“可好人做不成诸侯成不得大事,难道坏人就能成了?”
“坏人,坏人还不如好人,更成不得事!”燕北不屑地笑了,遍观史书上那些终成霸主之人,没有谁是用最简单的词语便能概括其个性的,能用几个字概括的性格即便做到极致,也往往只是项羽之流,能逞一时之勇,难成百代之业,“三郎的丈人吕奉先,我的大将麹义,你看他们能成事么?性情简单的人就像探囊取物,手伸过去便摸透了,想做什么都被人猜个清楚防得严密,哪里还有半点成事之机?”
复杂,能成大事的只有复杂之人。往往成为皇帝的人未必是好皇帝,他们的性格若放在守成之主身上根本评不得优良,但最后却是他们立下大业。甚至很多事情在后人看来完全是违背常理的,就是看都看不懂。
“我希望桓儿能行大善之事,亦能担大恶之责……可心有不忍?”燕北偏过头笑着对甄姜问着,叹了口气坐起身来,“长子生来便不是享乐的。”
甄姜当然不愿让自己的儿子变成燕北口中那个样子,她甚至不希望燕北是现在这个样子,最大的念头就是平定天下,一年到头见不得一面。倒不是依赖或是其他,而是因为担心……无可避免的担心。
出兵放马不是出门郊游,何况这年月就算是出门郊游都有可能天降灾祸,更别说打仗了。随着战报风传,去年南方的传令乘船在黎阳登岸,接着骑健马奔入邯郸,却没人将消息传回赵王宫,一切都在邯郸城中处理归整了再又传令送还河南。除了有时燕北夹带在战报中的家书,没有任何东西能慰藉甄氏诸女在巍峨赵王宫中的提心吊胆。
这大约也是过去达官贵人们并不愿将姐妹同嫁一人的缘由,燕北若出事,天就塌了。
可这些话却是无从说与燕北听,她们只能抱着谨小慎微,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哪怕燕北自南方回还,也知其不会久留。这样的生活太累太苦,根本不像过去人们想象中大王的奢华与乐趣。
现在甄姜知道,这位赵王殿下不单单要自己过这样的日子并乐此不疲,还要他的儿子也过这样的日子,这如何得了?
“大王,其实何必如此,又何必……心怀天下。”
英雄好汉有抱负,可又抱负便会有辜负,世间从无双全法。只是这话说的容易,谁又能真的接受自己备受冷落,还毫无怨言呢?
人的精力毕竟有限。
“此事无从可议,不怀天下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不光你我,谁都活不成。”
燕北起身下榻,甄姜给他披上薄氅,却见燕北返身挥手命室中掌灯婢女出去,关上殿门又走回来,拦腰将甄姜抱起放在榻上,解开腰束。
“别多说了,桓儿自有桓儿的事情要做,你若觉得于心不忍,我们再生一个……”
第一百八十三章 驴骡()
赵苑,插箭岭上郁郁葱葱,登高开弓的燕北体态舒展,沉腰挺肩,崩弦之音骤响,羽箭曳着流光劲射而出,射入深林。近百步外,掌管赵王宫弓弩的弓吏快走几步在林间露出头来扬臂高呼道:“七十步未中,偏左六寸!”
“起风了。”燕北放下弓弩,坐到一旁石案后,身旁树木参天草叶岿然不动。自有从人接过漆弓放入匣中,奉上盛满冰镇蜜浆的小盏。田丰垂头感受面对衣袂纹丝不动仍旧能平淡说出这句话所需深刻的面皮功夫,轻咳一声道:“大王,幽州向冀州输驴七千四百二十六匹。”
驴,过去由匈奴进贡给汉朝的奇珍异兽在燕北一声令下后当作朝廷的战略物资已经很久了。他下令各地收种驴交由幽州豢养已有几年,那还是他做汉朝大司马时候的事,如今在幽州养驴已成风气。而驴也因此在市价中由高升不降变得比良马便宜的多。
尽管仍旧比劣马贵些,却要比耕牛少低。
“驴在幽州怎么样,燕某也一直没过问,幽州百姓对驴下地干活的反映如何?”赵苑景色极好,向东望去能将繁荣邯郸城风景尽收眼中,向南则可隐约瞧见绵延百里的太学官邸,其间每一条平缓官道与每一块茂盛农田都令燕北心情大好,早将射术不佳带来的怨念尽数化解,“留下三千头驴作为军屯,用作支应战事辎重运输,剩下的分由各郡马场照料,配种产崽。”
田丰点头道:“驴在幽州很好,性情温顺好役使,比马好养活,又不像牛累了不干活。头年百姓还不能接受这样的牲畜耕地,很多百姓供养着驴子却自己下地耕田,后来州府强令百姓以驴耕地,这几年里才发现驴好养活,因而能耕种开垦更多的土地,养活更多人。”
“而且在幽州,马官发现养驴时可以让它们和马关在一起,母马产下的叫马骡、母驴产下的叫驴骡,耐力强速度快,比驴强些,用来役使再好不过。”
燕北瞪大眼睛,并不能理解居然还能这样……如果马和驴关在一起能生出耐力强速度快还不容易得病死掉的骡,那把人和猴儿关到一起会不会生下比人傻、比猴力大的人猴?弄八九千只这家伙,给它们穿上铠甲拿着兵器是不是能把曹操打得落花流水?
“这……那为何三郎不给冀州送骡,难道还要燕某自己去配么?”
燕北随意地说着,仅仅皱着眉头让田丰以为他是因此不喜,实际上他还是在想人猴的事儿。
“嗯,因为骡不能再配种,所以幽州牧便并未向冀州输送骡,而继续送驴。”田丰说着便笑了,道:“而且百姓也并不喜欢骡。他们若买两头驴,三五年后便会有更多驴,若其中有病死累死,也还能继续为他们耕地干活。可若买两头骡子,便死一个少一个,所以他们并不在乎骡比驴大一些力气或跑得快一点。现在的幽州,许多买不起马的百姓骑驴出行,快上很多。驴车也开始在州郡盛行。今年初幽州传来的书信上说,幽州如今至少有四万头驴在各郡百姓家中。”
“这是好事啊!”燕北颇有些遗憾地摇头,“原来杂种不能再配,可惜了。”
田丰根本不知燕北说的是什么,还以为赵王是在说骡子不能生育,遂点头道:“确实可惜,若骡能再配,想来更容易让百姓接受,它们比驴能干多了。”
“有驴就够了,冀州呢,冀州养驴有多少?”
燕北看看田丰像他一样遗憾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把刚才可怕的想法压在心底,没打算说出来,不然万一这怪老头不乐意恐怕还要吵自己一顿。
他也心知,这想法也就自己想想就得了,可是万万说不得做不得的,不说别的,这事可太惊世骇俗了,想实践起来太难,又不能生育没什么益处。
“冀州驴没有幽州那么多,因为冀州过去很富庶,多有牛马,不过也有上万头驴。乡野的驴过去都大多被商贾带着送到关中一代,那的矿山用驴运送铁料,用处更大。”田丰说着笑道:“不过自去年起冀州驴在关中卖不上价钱,关中战马高大,和驴配出的骡子更强壮,倒是那边百姓更喜欢用骡来耕地……关中人少地多,百姓非常感激大王。”
以前关中地多人稠,但经历董卓之乱、李郭之乱、迁都邺城后关中生民凋敝,整个司州也才不过百余万生民而已。在过去区区洛阳便养着百万人,可现在整个关中算上黑山、白波迁往那边的军卒才勉强超过百万,惨状可见一斑。但人少也并不意味着关中贫穷,他们有最好的土地和最多的资源,单单河南尹的矿山便能供应五万军队所需的军械,是真正的燕氏要地。
“很好,很好啊!”燕北点头道:“倘若当年在辽东时有几千头驴,兴许燕某就不想攻打东道城了。”
说到底,燕北最早攻打东道城一半是为辽东百姓复仇,另外一半便是为了抢掠奴隶回来挖掘矿山,有了那些高句丽人在矿山挖掘运送,这才使得辽东兵甲强盛以至于以一郡可比拟一州的强大兵威。
“现在有驴了也不是坏事,至少下次鲜卑轲比能再敢犯边,三郎就能调兵遣将打出塞外!”
燕北曾仔细地算过驴的各项体能,以驴拉车可驮数百斤重量日行五十里而不知疲惫。用驴耕地是为了在如今人力不足的条件下使国中有更多耕地被利用,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发动战争时减轻辎重压力。现如今驴在北方已不算是稀奇物件,很快就能够投入战争。
北虏之所以敢寇边,无非是因为他们仗马快可一逞凶狂,汉军若有更高的机动能力、更好的辎重线,真打起来谁会怕谁啊?
哪怕不用在北方,南方战场上辎重一样重要,今年的曹操,可有的受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州人不能御()
刘表、刘璋这对叔侄儿可谓同病相怜。
此次汉中太守打着赵王旗号发两路兵马自东北向西南进攻,左路直攻广汉郡、右路顺流下巴郡,张鲁最终的目的便是攻破广汉二关。
刘璋在益州所赖无非整编关中、荆州流民所组东州兵,然东州兵在历次战事中死伤过半,不过仍旧有多数精锐部队被他陈布广汉二关之中,做足了放弃巴郡而以白水关、葭萌关强拒张鲁与北的打算。实际上这样的部署是刘璋自早年杀死张鲁之母后便在心头筹划多年的结果,凭借这二关与南北向贯的白水一线,哪怕张鲁有十万大军亦不得过。
杀人父母这种事任谁都要做好亡命的准备,东州兵中北方四营军士为的便是此战!
二关虽都在广汉郡中,但白水关居北,位于凉州武都郡、益州汉中郡的交通要道,防备的自然也是来自北面的敌人。当年刘璋之父刘焉便依靠这座关口杀死朝廷信使,以行割据之实;葭萌关则在白水偏南,主要防备的是巴郡,是处益州北部交通要道,嘉陵江与白水的交汇之地,陆路上通汉中,下至成都,顺嘉陵江而下,可达巴西重镇阆中。
史书赞曰:峰连玉垒,地接锦城,襟剑阁而带葭萌,踞嘉陵而枕白水,诚天设之雄也。
安居成都的刘璋便曾对州中官吏笑言:“便张虏破我二关又如何,山道阻长,何况我还有剑阁!就是燕仲卿亲至,也只能饮恨于此!”
剑阁,不是后来的剑门关。但即便不是后来诸葛亮垒石而成的剑门关,单单三十里阁道,便可令人望而却步。自汉中至成都,可谓一路山水一路险!
益州不似北方,尤其河北之地,在冀州哪怕没有路,十几个军卒派出去带着柴刀便能披荆斩棘就能破开一条通路。可在益州,这样的事行不通,到处是人不得行的大山大水,除了道路兵马根本过不去。而从汉中、凉州、巴郡入成都的道路……只有这一条南北纵贯的路,叫金牛道也称石牛道。
这条路是秦惠文王赵驷在北扫义渠后欲西平巴蜀,因山道险阻,作五石牛,言能屎金,以欺蜀王;蜀王命五丁开道引之,秦军随而灭蜀。这条路,便因此得名。
(先秦男子只称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