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156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所谓的天谴只是隐晦迷信的说法,实际上便是盖勋的贤能德行令敌人都感到钦佩。
燕北认为这个例子放在卢植身上也是同样的,至少作为过去的敌人,燕北就很钦佩卢植。
当年如果不是朝廷派来督战的宦官蒙蔽视听,卢植围师广宗的策略完全是正确的,那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打败广宗城里的黄巾军。燕北当时就在广宗,外有禺水六道内有兵将十余万,天底下哪个将帅能强攻下广宗?
就算后来卢植被免去,换上来的董卓不敢再用相同的策略,一味强攻了整整两月,最后还是攻而不克。轮到皇甫嵩从兖州率部赶到冀州,广宗城里家家户户顶梁柱都快吃完了……那就是苍天眷顾皇甫嵩。
“子龙,待会你先别说话。”
燕北轻轻说出一句,将手从刀柄上撒开,抱臂走向那几个押着卢植的士卒,微微扬着下巴问道:“这位老者犯了什么错,你们要将他抓起来?”
“将军,我们在道旁遇见他,他躲进草丛里不想被我们发现,所以便将他押回营地审问。”斥候这么说着,燕北点头,俯下身子脸上带着怪异而轻狡的笑容摘下兜鍪扣在老者头上,当下心中确认,此人就是卢植!不过他却没有当中点破,心里转念想到一个机会,便起身随意地说道:“嗯……我看这老丈面善不似为非作歹之徒,老丈你是哪里人,要到哪里去啊?”
卢植听到这些军卒称面前的青年为将军,再加上辕门上悬挂着的那面大旗便知晓了自己误打误撞竟被燕北的部下擒到,眼见燕北将兜鍪扣在自己头上,尽管面上还算镇定,心里却也不禁叫苦,难道董贼的探马已经来过燕北这里了?恐怕今日是过不去这关了!
正在此时,却听燕北说自己面善,听到问题卢植装作有些畏惧的模样小心地看了燕北一眼,这才说道:“这位将军,老夫是幽州代郡人,去年到洛阳访亲,今年回乡,听闻冀州为贼人所占,只得沿途小心,这才为将军斥候所获。”
“哦……老丈也是幽州人啊,这段魏郡正在打仗,恐怕您是过不去了。”燕北取过兜鍪抱在手上,对左右亲兵道:“你们出来一伍,将老丈好生送到平阳亭去,还愣着做什么,早去早回!”
平阳亭?平阳亭是老夫来的方向啊将军!
根本不待卢植说什么,燕北将令一下左右亲兵哪儿有不从的道理,飞快地点出一伍这便带着卢植朝营外走去。
赵云在一旁不解道:“将军这是做什……”
“待会再说,进军帐。”燕北拉着赵云的胳膊便向中军帐拽去,赵云不知为何,便这么被燕北一路踉跄地拉到帐里,这才听燕北笑眯眯地问道:“我听着,你对卢子干很推崇?”
赵云怔怔地点头,指着外头道:“将军,他得罪了董……”
还没说完,再度被燕北打断,“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得罪董卓,放在魏郡会死的。那你还不去取些财秣,牵上快马至平阳亭?”
“啊?”赵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燕北的脑子跳得太快,问道:“这,这是为何?”
“大营里人多嘴杂,既然他躲躲藏藏,其后必然有董卓追兵,不出三日多半会有董卓探马传来卢植有罪的消息,若营中有人知晓卢植在哪,到时岂不麻烦?”燕北方才兜鍪无所谓地说道:“我看见他便想起从前当黄巾的时候,烦得很,但又不忍将一五旬老者害死;刚好你这么推崇他,不如领几个乡勇沿途护送他回幽州……在营中取些盘缠,记得带上套衣甲给他换上。”
说罢,燕北无比轻松地对赵云笑道:“没准送他回幽州,他一高兴会收你为徒传授经学呢……去吧,还愣着做什么?对了,拿着燕某的印信,路上可保畅通无阻。”
赵云真没想到燕北居然是这种想法,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无言拱手。
“行了,准备准备快去平阳亭接卢子干吧。”燕北摆摆手,笑道:“燕某在魏郡估计还要盘恒一旬,到时候卢植若是收你为徒,也不准忘了回来为燕某效力啊!”
赵云无声地笑,拱手说道:“将军仁义,云不敢忘。”
看着赵云的背影,燕北摸着自己的发髻笑了……这个赵云啊,看起来没什么本事,不过心性还是很好的。既不像麹义那么焦躁,也不像张颌那么油滑,倒是有几分高览的稳重之感,难得可贵的却是为人要比高览还要正直。
没本事最不可怕啊,没本事可以学,性格有缺陷才是不好解决的事情。
自己无心插柳,若是赵云能借此时机拜在卢植门下,却是件好事,将来学成,也是个将才。
做了件好事,燕北的心情大好。
赵云不像焦触,焦触投奔燕北麾下时正好赶上与陶升的对峙,十几日的时间便展现出其人在练兵上的才华与天赋,效仿黑山军斥候的军阵来操练自己的中山死士,更是依照黑山斥候的军阵来想出击破他们的方法。
这些东西说来笼统,可实际上展现出来的便是焦触对中山死士的统御,和那些每日都在减少的死伤及与日俱增的斩获,令燕北觉得焦触是可造之才。
但是赵云在燕北身边根本没有表现机会,唯一打仗的那场夜战用的还尽是麹义结合汉军与羌人作战中的经验练出的强弩手,随后的作战便完全被燕北所掌控。
这令燕北将夜战中乡勇营的表现统统归入麹义弩手的强悍上,而后没有大战苦战,赵云没有在战阵统帅或是勇武冲阵中展现才华的机会,何况其人谦卑,这虽然是一种美德,却也不容易被人发现其他的优点。
这便造成了这个结果,在燕北看来赵云除了在常山乡野有些声望,拥有打败十七八岁的张燕,还算差不多的武艺之外,就只是一个率领上千乡勇能募到近千士卒的普通将领。
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将领。
当然了,燕北也认为他至少是个在人品心性上无可挑剔的部将。
所以燕北愿意把这个机会给他,为人正直的赵云或许能在将来与卢植的相处中得到这个历任太守、将军,可谓出将入相的老尚书的青睐……学些战阵之法、懂些儒家精义、通了治政要意,过两三年,也会是他燕某人手下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吧。
究其原因,是燕北并不知晓在一千多年后人们有多推崇自己身边这个召之即来挥之便去的白面小生,亦不知晓此人臂膀之间与胸膛之内有着天下豪杰难以比肩的勇力与胆气。
不过说实在的要说燕北就仅仅是为了培养赵云才这么做,也不全是。赵云只是刚好在身边,但同一时间如果太史慈在,他也一样会让太史慈去做这件事。卢植肯定是不能害而且要救的,燕北若钦佩一个人,天王老子也夺不走他的命。
但是说到底,燕北心里还有个小心思。
他想把卢植弄到辽东书院去。最近燕北在读《论语》,那夫子都说过有教无类,但是没人能教授足够多的学生,导致天下百姓中依旧有生而慧者,亦有生而愚钝者。如今燕北有能力,有资财,身边又有那么几个天下大儒,不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教化百姓怎么能行?
第八十九章 广平夜话()
天下骁锐之士,为何不在朝廷而处边野?
卢植看着左右夹裹着他保持警惕的燕赵武士,内心的感慨与悔意就没停过。并非是为他自己后悔,而是为先帝,为朝廷。
人常道五十而知天命,今年卢植刚好过五旬。
人的一生怕只有一个五十年吧?涿郡卢子干什么人、什么事都见过了。出任太守入则尚书,逢乱绥靖逢战为将。
他什么没见过。
五十年,他卫君存国为己任,讨贼于冀州、拔剑白阁山、追帝河津间……卢植从未骄功自满,大汉有太多像他这样的人,可天下还是乱了,皇权败落贼寇骁跃,这是为什么?
反叛,一次又一次;暴乱,一次又一次。
教化止不得干戈,所以他放下书卷拿起刀剑。
可刀剑可止**,却止不住天灾。
如果不是这天下错了,那是谁错了?
卢植本想就此回乡,不问世事。可如今连幽州都回不去了,这些燕北的兵,身着甲胄手执利刃,论兵装气概甚至胜过洛阳北军。幽州何时有了这样一支天下强兵?
平阳亭,越来越近了。
远处,立着昂首挺身跃马擎矛的身影。
“赵,赵司马?”
受命护送老者的燕赵武士反应不过来,方才他们离开大营,赵司马不是在将军身侧,怎么如今却带着近百个军骑出现在这里?
“将军有令,命尔等回营。”赵云高举着燕北护乌桓校尉的印信,勒住马匹向这一伍燕赵武士朗声道:“将这老者留下,你们回去告诉将军,不要将这件事透露出去,知晓了吗?”
一伍军士心中本有疑虑,此时见到燕北从不离身的印信,当下拱手告退,留下惊疑不定的卢植。
护乌桓校尉印,在如今的冀州可要比州牧印信好使多了,任何人见到印信便若燕北亲至,但有命令绝不敢推辞。
待那一伍军卒走远,赵云这才收了印信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走到卢植面前行礼道:“卢尚书,方才营中人多眼杂,将军不得已而失礼,特命在下向您告罪。”
“燕将军知道老夫是谁!”
见卢植承认,赵云点头,旋即自马背上解下一副铠甲兜鍪捧给卢植,说道:“子干先生还请先换上甲胄,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宜久留,路上在下自会为您解释。”
卢植虽不知晓燕北为何要这样做,但看赵云的模样不像要害自己,当下应允换上与追随赵云的军骑同样的甲胄,翻身上马,便跟着赵云一路打马东奔。
“我等绕过魏郡,今夜在广平停留,明日走安平国便安全了。”赵云与卢植并马,同为河朔之人,操弓奔马不在话下,一队军骑打着燕北军的旗号快速穿过官道,周围亭里无敢拦者,“子干先生是国之柱石世间大儒,我家将军猜测您必是因朝堂上得罪董卓而离开洛阳,因此让在下一路护送您回幽州。”
卢植毕竟年事已高,自洛阳东出便沿途奔逃不敢稍有歇息,早已累得筋疲力尽,如今又逢马背奔驰,言语极为困难,因而也不多说话,只是点头。
虽然卢植没说话,心里却感概万千……谁能想到乱军出身的燕北竟有如此心性,做事未雨绸缪,仅凭只言片语便猜测到自己的处境。先在营中装作不认识自己,派人将自己送出之后再遣一部轻骑快马后发先至。
这若不是生而知之,天知道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究竟都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一个下午的疾驰,赵云带着卢植一路赶至广平城外的野地,命亲信至城中取来粮草辎重,埋锅造饭这才让卢植自出奔洛阳之后吃上热饭。
堆积着落叶与潮湿木柴的火堆劈啪作响,让挑弄篝火的赵云一时出神地望着跳动摇曳的火焰……跪坐在他对面身着甲胄默不作声咀嚼着干涩蒸饼,饮下菰米稀粥的老者,是卢植!
天下大儒、出将入相的士人楷模,卢植卢子干!
这种感觉令赵云如坠云端好似梦幻一般。
他从未想到有机会与卢植同食,即使是在……赵云环顾左右,在这么一处荒郊野地之中。
赵云不是生性话多的人,即使他很想与卢植对话,却也只是拨弄着篝火,即便偶尔与卢植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也仅仅是面色如常地移开目光。
双方在学识、阅历上差距太大,赵云思索脑海,根本想不出任何让他能与卢植聊到一块的话。
不多时,卢植用过了饭,将陶碗推到一旁,竟率先开口正色地问道:“壮士尊姓大名?”
“啊,回先生,在下常山真定人赵云。”赵云有些惊讶,说完又加了一句,“您称我子龙就好。”
“嗯,《易经》有言,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卢植点头,脸上带着些许笑意道:“子龙,你的家人对你期望很高啊。”
赵云并不惊讶卢植这样的大儒一言便可说出自己名字的出处,点头应道:“回先生,云正因此克己修身,寄望能达到长辈的期许。”
“很好。”说上两句话,卢植也放开了,端正了坐姿对赵云问道:“你的将军,是什么样的人?老夫听到过他的名字,今日见到他的样子,很年轻。但看他做事的方法,似乎与传闻不符。”
“先生指的传闻。”赵云问道:“是哪一个呢?”
在冀州这个地方,算起来燕北显名之后待得甚至比幽州还要久,这里有太多关于燕北的传闻。赵云无法分辨,是哪一个传闻穿越千里进入卢植在洛阳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