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妆皇后-第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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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飘飘一愣,唇角紧紧的抿了,深深的吸气,忍着心中涩痛,顿足立着,道:“好,师兄你说。”
他从来没有想过师兄会受那么重的伤,这竟就在眼前了,叫他怎能接受?
凤君晚冷色清眸的看向颜长卿,极安静。
颜长卿长睫猛的眨动,乌黑瞳仁一层波光清浅,唇角微动,走到他身旁,三水站了起身,让她坐下。
长风吹得风灯不停闪烁,映在凤君晚苍白的脸上,阴暗明灭,他黑眸深幽,如极深的冬夜,极冷,极静。
“义父,二师弟,三师弟,你们以后听长卿的。”
“晚儿……”
“大师兄……”
三人急喊。
颜长卿心里突突的慌跳,杏眸圆睁,冷道:“凤君晚,你这是何意?我不要他们听我的,他们要听也只能是听你的。”
第112章 一直看着你()
怎么会是这样?
真救不了吗?
他们都是医术高明之人,怎会救不了?
凤君晚唇角牵着无形的淡定,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诸葛流,道:“义父,你先应下我。”
诸葛流痛苦的闭了闭眸,“晚儿,你不会有事的,先拨箭。”
“义父!”
诸葛流眉头紧锁,大手紧了紧,沉痛道:“好。”
经历过多少次生生死死,没想到竟折在这儿了,让他怎么不痛心?
晚儿是皇嗣,夙愿未能实现,如今竟这般,让他怎么不难过?
凤君晚看向柳飘飘和三水,那两人对望一眼,“师兄,你这是何意?”柳飘飘拧紧了眉。
“何意?”凤君晚眸中掠过锋锐,冷道:“你们心中没有数吗?你们忍心看着国破吗?忍心看着百姓因战事而流离失所吗?忍心看着月氏江山就这样被人吞了吗?”
“是我的错。”颜长卿心头一阵麻木,眼底失神,轻声道:“是我的错,都怪我。”
她真的错了,大错特错,引敌入境,那是千军万马,而不是羔羊。
她太冲动,害了自己又害了凤君晚,更害了千千万万人。
“既是你的错,那你就勇敢的去面对,去担当起来。”凤君晚轩眉淡淡蹙起,并不问她为何,只冷声道:“有他们三人辅佐你,相信你能做得到,把天留人赶出境,取他苏镜项上人头。”
颜长卿身子一震,看向凤君晚,那胸前的三支箭似刺在她心头,眸光一棱,“不,我做不到,你别想着撒手不管。”
“我就撒手不管了。”凤君晚狠厉的看她,狠心道。
颜长卿呼吸一滞,几乎窒息,长睫颤抖着阖下,深深的吸气。
他怎么那么狠?从头到尾都那么狠。
凤君晚目光平静,缓缓道:“她便是年画,年左相,你们追随她,辅佐她,她会有办法坐上兵马大元帅之位的。今日之事,军中有内鬼,德王,你们得当心了,此人野心极重,此次遭了埋伏,而他又封城不开,此事他有否干系,你们好好的查。我若不在了,兴许皇上都压他不住,你们一定要取得皇上的信任,借皇上之力,才能与德王对抗,若不然,国……破。一方面要对付苏镜,一方面要对付德王,你们都打醒十二分精神来。此番苏镜必定在山下围着,若想回得了城,必须与秦太尉取得联系,他会助你们。这几日,苏镜自不敢上山,你们照常练兵,把势给造足了,封锁我……死的消息,只说重伤,在年画未取得大元帅之位之前,由二师弟装扮成我,重伤在榻便好,待她取得了大元帅之位,宣布我……不治而亡。”
颜长卿蹭的睁开眸,眸光冷厉,“不,我做不到!”
她做梦亦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般境地,她无法接受。
三人的心沉甸甸的,看着凤君晚及颜长卿,且惊又哀伤。
惊的是颜长卿竟是年画,哀伤的是凤君晚当真命不保。
“大师兄……”三水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伏靠在柳飘飘肩头上低声呜咽。
柳飘飘神情木然,大手轻抚三水的脑袋,道:“都听大师兄的吧。”
“晚儿……”诸葛流老泪纵横,哽咽难言。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怎能接受?
凤君晚微蹙眉,忍了伤口的痛,大手轻抬,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与她说几句话。”
诸葛流大手抹了眼泪,站起身,“走吧,我们出去。”率先大步走出去。
“三水,走吧。”柳飘飘看一眼凤君晚,扯了三水出营帐。
“还恨我吗?”凤君晚眉宇间掠过淡淡轻痕,一动不动的看颜长卿。
“恨!”
颜长卿只觉得浑身血液被抽空,脑间一片空白,死咬住嘴唇摇头,胸口的痛直入心髓,晶莹的泪水串串点点,扑簌滚落满襟。
她不想他死,从来都不想。
凤君晚清湛的眸闪了一丝喜悦,淡淡笑笑,如飞雪般轻,冰冷长指轻揩那滚烫的泪,“终于得你为我流一次泪,死也值了。”
“我不要你死……”颜长卿不停的摇头,“我不要……”
“画儿。”凤君晚长长睫毛微颤,“你是画儿吗?”
泪水濛了眼,颜长卿紧紧的闭了闭眸,点头。
若早知会这样,她就什么事儿都不理,让他自己去夺回自己的东西。
她就安心的当月祐潾的皇后,是几日便几日。
起码,他不用死。
凤君晚清幽的眸闪了愉悦星光,大手不停的接那泪水,道:“别哭,人终是会死,早死晚死都一样,不要自责,你所做的,我都懂。”
“怪我,是我太冲动,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都不怪。”凤君晚运了气压下腹中涌上来的血,淡声道:“画儿,你听我说,他,他会让你坐上兵马大元帅之位,日后,你千万小心,德王有反意,他不见得全听中宫太后的,他只是在伺机而已,兵权千万不能落到他手上。我的兵书,三水知道放在何处,他会给你的,若需要我师父助你,便让三水去请了,有他们相助,你一定能打败苏镜。还有,这是帅印,你先行保管,我有阵前授将之权,可命你暂代大元帅之职,但若真要统领三军,需要他的圣旨。”
说完将帅印取出,递到她面前。
“我不要,我不要……”颜长卿只觉得脑中一团乱,无法思考。
如果可以重头来,她不一定不会那么做,她一定不会冲动,一定不会与他斗气。
凤君晚轻轻握了她的手,将帅印放至她手中,“好好保管着,有这帅印在你手中,德王耐何不得。至于他那儿,我相信你有的是办法说服他,这江山重担,我就托付给你了,无论难也好痛也罢,这是你该做的,画儿……别怪我狠心。”
颜长卿已不能自已,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就只猛的摇头,“不,你不能这般撒手不管,你的江山是你的,关我何事?”
“也是你的。”凤君晚握着她那冰冷的手,轻轻揉着,道:“你也休想撒手不管……”
再也压不住腹内鲜血,那似浪涌般的血从口中涌了出来,吐了一地。
“凤君晚……”颜长卿脸色刷的变白,扶了他,颤抖着手帮他擦拭,“不要说了,让三水来拔箭吧,让他试试……他行的,他的医术那么好,他可以救得了你的……”
凤君晚头靠了她肩上,凄冷一笑,唇边那殷红的血特别刺目,“没用的……不用喊他,我心中有数,画儿……你身上的毒,早就解了,日后……你还是不能喜欢别的男子,我不准……”
看着那不断涌出的血,颜长卿无比的慌乱,几乎绝望。
“别说了别说了,拔箭……”
那血似总也揩不完似的,“噗”又吐了一口。
颜长卿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入眼全是刺目的腥红,狂乱的用手不停的擦拭那些血,“不要……不要,凤君晚,你不会死的,你不能死……”
语无论次的乱喊,眸中是绝望的眼神,天翻地覆的绝望,无处不在,处处在。
他真的会死。
教她如何是好,她怎有勇气活着?
凤君晚眸内闪着柔亮光泽,弯了唇笑,妖娆似魅,“画儿……可以……再吻我……吗?”
颜长卿微闭了目,复又睁开,眸内空空濛濛,俯了头,细柔的唇颤抖着覆向他那沾满血的唇。
泪如雨,狂泻不止。
凤君晚,我错了,求你不要死。
“画儿……替我好好守护着这江山……替我照顾娘亲……我会一直看着你……你每天睁开眼,我都在……但是,你不能成为他的……后……”
紧握着她的冰冷大手缓缓松开,缓缓垂下。
“不……”颜长卿一怔,低嚎了一声,眼前暗黑,几欲晕倒。
诸葛流与柳飘飘、三水冲入营帐。
“晚儿……”
“师兄……”
诸葛流痛苦的抚了额,定了定心神,转身快速将营帐布帘遮严。
柳飘飘眸光一黯,快步上前,接过凤君晚身子扶着,轻摸了脉博,心瞬间似沉入冷湖,怔然不动。
“大师兄……”双眼红肿的三水扶了那快要晕倒的颜长卿,怔怔的看那一动不动之人。
他怎敢相信?
这不是真的。
颜长卿突然蹭的站起身,摇晃着身子大步出帐。
“三水,跟着她。”柳飘飘急声吩咐。
“哦哦。”三水这才反应过来,泪眼看了一眼凤君晚,“二师兄记住大师兄的吩咐。”
“我会做的,你看着她。”柳飘飘痛苦的闭了眸。
诸葛流缓步上前,颤抖的大手抚了凤君晚的脸,无声落泪。
这是他的儿啊。
三水追上那踉跄急走的颜长卿,“画……长卿,你要作何?”
颜长卿双目闪着噬人的通红,似一头暴怒的狮子,“我去杀了苏镜。”
“等等,别冲动,别冲动。”三水拉扯住她,“你不是他的对手,而且那儿是千军万马,你想去送死吗?你忘了大师兄吩咐的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只想去杀了他。”颜长卿慌乱的推开三水,低声吼。
三水一把抓了她的手臂,“不行,大师兄不准你做这样的事,你别冲动。”
“凤君晚,凤君晚。”颜长卿低声喃喃,用力甩开三水,双手抱了头,眸光散乱,不停的摇头,“苏镜,我要杀了你。”
“长卿,你怎么了?冷静一些。”三水暗惊,拧紧了眉头,伸手拉她手腕,想探她脉博。
颜长卿猛的挣扎,向前奔出几步,“扑”一声倒了地。
三水大惊,“长卿。”
上前一看,地上之人只是昏了过去,松了一口气,赶紧将她抱回营帐内……
响彻云霄的呐喊声把颜长卿吵醒,她睁开眼,猛的坐起,双目扫看周遭。
这是在营帐内。
那,那些事儿是真的?
凤君晚死了?
这时三水掀了帘走入,见她坐着,心头一喜,眸光闪亮,快步上前,伸手向她手腕,“长卿,你醒了?”
脉象平稳,还好。
“三水,这是什么时辰了?”颜长卿抚着额,轻声道:“你大师兄他……”
她真希望三水告诉她这是一场梦。
第113章 缺吃少喝的()
那刺目的血,还有那痛不欲生的吻。
真真切切的。
三水倒了盏水递给她,眸光黯然,道:“这是第三日了,大师兄……已入土,那边帐中……二师兄装扮着大师兄。”
“哐”一声闷响,水盏掉到泥地上,那水瞬间渗入泥地中。
“入土了?”颜长卿纤手一把扯了他衣领,眸光生寒,咬牙道:“为何不等我?”
三水不动,任由她拽着,叹道:“你昏死过去,我们也不知你何时醒来,而二师兄要装扮大师兄,那……只能把大师兄送入土,要不然,藏不住的,不能乱了军心啊。”
“不乱军心不乱军心,就草草把他藏了?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你们这般待他?”颜长卿眸内瞬间温热,眼角闪了泪,颤抖着声音道。
一身抱负一身骄傲之人,竟落得个草草葬于山上的下场,让他何以安息?
她又情何以堪?
三水眸子闪了闪,眼底亦是水润空濛,哽声道:“是诸葛大叔作的主,他是大师兄的义父,他有权……”
颜长卿徒然松开手,怔怔而坐。
他们都是他的谁,而她,什么都不是。
心,如千万支针扎了般痛。
凤君晚,你真狠。
“他……在哪儿?”怔怔道。
三水擦拭眼角的泪,“我带你去。”
颜长卿踉踉跄跄随同他到了那一堆新土处。
“诸葛大叔说现在只是权宜之计,待过些日子再把大师兄带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