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妆皇后-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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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太后身子微动,换了个坐姿,脊背微挺,不紧不慢道:“皇帝,秦太尉这事儿,虽说不是当场捉奸,但事情便在眼前,如何能忽视掉?身为太尉,众军将的典范,此等事,何以服众?让天下百姓又怎么看朝中武官?又如何信任朝庭?朝纲败坏,这江山社稷如何能稳固?”
此言一出,屋内氛围瞬的紧绷,空气中飘散着令人窒息的冰冷。
年画一双秋水清瞳洞若观火。
景帝脸色如玄铁,又冷又硬。
凤君晚面如平湖,无波无绪。
秦太尉一脸无奈,垂眸拧眉。
上官瑶眸底讶异,蹙眉淡淡。
众人终把眸光落在景帝脸上。
景帝眸底锋棱沉定,眸光看向凤君晚,“母后,凤卿家今救了三人,一个相国,一个太尉,一个先帝昔日重要的女人,三命抵一过,足以证明凤卿家拥护朕之心,今日便官复原职,为右相,而年卿家,即为左相,仍旧兼御史大夫一职,而秦太尉,便暂将虎符交出,重新定制此虎符一分为二,分由两位相国掌管,如此,如何?”
裴太后微怔,沉了眸在凤君晚与年画之间来回扫视,波光冷冷冽冽,似乎要将二人看个通通透透。
她自知动不了上官瑶,那个孤立无助的女人,不足以对她构成胁威,她要是虎符,秦太尉乃西宫那女人的妹夫,拉拢是拉拢不来的,她只有设计要了这虎符,皇帝之意她很明白,自是拼了命也是想保全秦太尉的,现下这般提议,年画坐上了左相之位,分握二分一的虎符,与凤君晚平起平坐,亦是不算亏。
眸光闪了闪,站起身,“坐了这半日,哀家也累了,小兰,扶哀家回归真殿。”
“母后且等等。”景帝脸上溢了些笑。
裴太后复又坐下,牵强笑笑,“皇帝又有何新想法?”
景帝扬唇而笑,“母后,朕看皇姐与凤卿家挺般配的……”
“皇上。”凤君晚打断他的话,跪落地,“微臣心中已有所选。”
那一厢,诸葛流惊出了一身汗,忧心的看凤君晚。
年画眼底微微一动,亦抬了眸看向凤君晚。
凤君晚凤眸沉凝,只清清冷冷的望景帝,并未理会旁人目光。
景帝脸色微变,眸内闪了一丝不悦,但依然微笑,道:“哦?凤卿家的心给了哪家姑娘呀?竟然看不上朕的皇姐?”说完有意无意扫一眼年画。
年画静然伫立,眼观鼻,鼻观心,淡然出尘。
裴太后亦掩嘴笑,“皇帝,凤右相此等俊美不凡之人,多了去姑娘家送上门的,府中不是已有好几位妾侍了吗?你皇姐亦未必愿意。”
那玉珏又不是她生的,她才懒得操那个心。
“皇上。”凤君晚眸光淡然,道:“太后娘娘见笑了,微臣与秦太尉嫡女秦素容情投意合,恳请皇上作主。”
此话一出,秦太尉忡怔,没听说素容与凤君晚有何交集啊?
诸葛流淡笑,晚儿还真是足智多谋,及时打住皇上要说的话,若是旨意一出,那就变成抗旨了,而提出娶秦太尉之女,不仅让皇上下了台面,亦保全了自己,更是拉拢了秦太尉,一箭三雕啊。
景帝眸光一闪,飒然一笑,“好好,既然如此,朕便允了你,择日完婚,可得好好办,朕要亲自去给你们主婚。”
凤君晚与秦太尉,还是他的人啊。
第62章 很好的棋子()
如此一来,算稳住了凤君晚,秦太尉那儿也无大损失,兵符亦保住了一半,至于年画,他想,也许有一日,能把他拉拢过来。
想到这儿,眸光看年画,潜淡中多了一丝意味。
裴太后起身,“好了,哀家累了,这婚是皇上赐的,还是由皇上下旨吧,右相与太尉结亲,大事啊,值得庆贺,到时哀家亦会到贺的。”
强强结合,亏他凤君晚想得出,不正合了皇帝的意了吗?随他们去吧,她要的可不是这一些。
“恭送母后。”景帝瞬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些。
“恭送太后娘娘。”众人跪地齐喊。
相府改为右相府,御史府改为左相府。
凤君晚算得上是这月玄朝失职复职最快的相国,前后不过是两月。
这频繁的变动,令百官更是深信,这右相与左相从此以后龙争虎斗,不会消停的。
这一日,搬离相府,众人已将物品撤得七七八八,原来在御史府搬来的物品亦不多,年画信步走到天机阁外,伫足而望。
这两个月,她并未进入天机阁办公,兴许是凤君晚当初在建相府之时把相府当成是他自己的内府了,也兴许他自信满满的认为这相国他可以当一辈子,这天机阁断不让外人进入,在停职交接那一日,他并未交天机阁,而年画亦不想入天机阁,只另僻的院子处理公务。
而那藏宝阁,她终于可以随意的进出,这也是她废尽心思令凤君晚失了职,自己入主相府的主要原因,有了这两个月时间,足够她寻到她想要的东西,也有足够的时间想通了一些事儿。
这才有她要帮上官瑶查清二十年前那些事的念头。
事情终有一些眉目,如今两相,裴太后与皇上之争明朗化了一些,自己与凤君晚的斗争更公开化了一些,自己离悬崖又近了一些,她很清楚,裴太后与皇上都想把两相摆出来正面的斗,他们只悠哉的当那下棋之人。
身后的存在感令她收拢了些神思,但并未回头,淡声道:“右相来给本相送行,本相受宠若惊。”
凤君晚迈步,沉静的立在她身侧,与之并肩,“受宠若惊是这般神情的吗?”
年画眼波微动,负手的身形未动,炽热夏风微起,扑得脸上亦是粘燥的热,“本相向来如此,右相不是不知,若要别的神情,寻府上娇娘去吧。”
“嗤……”凤君晚噗嗤一笑,“这话听起来怎么总觉得有些味道。”
“自是有。”年画转了脸向他,眸内一汪冷澈,压了这庭院亦一凉。
“哦?”凤君晚眸内闪了盎然笑意,“说来听听。”
年画淡然转身,湖蓝长衫在这燥热的空中划了冷冷的半弧,如泛了春寒,不远处蝉鸣瞬时收了声。
静,冷。
那湖蓝身影没入翠荫小径,无踪无迹,只留了极淡的沉香气味在空气中飘绕,绕着凤君晚清拔的身姿,丝丝入了心弦,处处不在处处在,不休亦不止。
年画一步跨入归真殿便闻到浓重的药汁味。
“见过左相。”裴太后贴身宫女小兰行礼。
年画看一眼她托盘中那白玉花瓷碗,拧眉道:“太后娘娘怎样了?服药可好些?”
小兰脸上写的忧隐,“服了两剂几日下来未见起色,太后娘娘还是每夜夜梦魇不断,似乎越来越严重了,奴婢与姐妹们几人轮流夜夜守在太后娘娘身边,都无法助太后娘娘安睡,太后娘娘这都消瘦了许多,精神大不如前,左相,这怎是好?”
“唔,可有换个太医瞧瞧?”年画道。
小兰面有难色,“太后娘娘不许。”
年画神情淡静,“把药汁给本相吧。”伸手接过那托盘,大步向寝殿走去,小兰亦快步跟着。
“左相来了?”裴太后听到脚步声,挣扎着要起身,小兰机灵的几步上前扶了,小心翼翼的把厚厚的锦垫垫在她脊背。
“咳咳咳……”裴太后重咳不已。
年画将托盘交至一旁侧立的宫女,快步上前轻轻替她捶背,并接过小兰递来的清水,喂裴太后喝下。
待她喝完,脸色稍缓一些,安顿她靠好,才侧立一旁轻声道:“太后娘娘还是唤我小年儿吧,近日事务繁多,未得前来探视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裴太后指指那锦凳,“赐座。”
“谢太后娘娘。”年画撩衫坐落。
裴太后淡白无神的脸溢了丝笑,缓声道:“哀家知道你事务繁多,那是好事,想码说明你这左相不是空挂个名儿,是实打实打拽着权的,哀家不怪你,你好好的干,这前途亮堂着呢。”
年画眸光微动,“一切多谢太后娘娘的厚爱,小年儿铭记在心,太后娘娘多多保重凤体,可别劳累了才是。”
向来生龙活虎的裴太后这病来得凶猛,一夜间便病倒,真不知是什么问题?装病吗?倒又不像,更没有必要,先帝都不在了,装给谁看?
“唉!”裴太后眸光微暗,“哀家老了,病就找上来啰。”
“听得小兰说太后娘娘是夜夜梦魇,这是何故呢?以前从未听说太后娘娘梦魇,是不是日间过于劳累,夜里便魇着?”年画道。
裴太后脸色微变,眸底掠了一丝惶恐,唇间微颤,弱声道:“小年儿,哀家……现在害怕睡觉,这一入夜,那睡觉的恐惧便困扰着哀家,只要一睡觉,那些东西便来找哀家……是不是哀家的阳寿尽了,阎王爷来索命来了?”
年画眉梢淡拧,“太后娘娘,是您过虑了,梦,人人都会有的,想来是太后娘娘太紧张了,才会产生一些比较乱比较恐怖的想法,太后娘娘,您试着放松心情,要不然便到行宫去住上一阵子,那儿有山有水,空气清新,对身子有帮助的。”
“不,不,哀家不去那人烟稀少的地方。”裴太后连连摇头,眸内的恐惧在加剧,手儿都抖了起来。
“太后娘娘别紧张,不去,不去,来,先把药喝了。”年画取了那碗药汁来喂她。
这时一个宫女进来禀道:“太后娘娘,法师来了。”
“快请。”裴太后喝了两口便推开。
年画取了丝帕给她,眉目淡淡,道:“太后娘娘,还是服药好一些,那些法师多是一些骗人的技俩。”
她本想提出让年华为替裴太后诊诊脉,但转念想还是觉得不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宫中多的是医术高明的太医,而太后娘娘不像是病,倒像是心有所虑,心结抑郁,造成梦魇,少眠多虑,久而久之自然就熬出病来了。
“胡说,那法术高明的法师多着呢。”裴太后瞪眼。
年画浅笑,“是是,那便让法师给太后娘娘来作个法吧,小年儿先回避,改日再来探望太后娘娘。”
“去吧。”裴太后轻咳几声,抬了抬手。
年画轻身,向小兰等人道:“好生照看着太后娘娘。”
“是。”小兰等人齐声应下。
当年画走出归真殿,夜幕已至,宫中层层第第依次亮了起来,亮了半边夜空。
沿着那宫墙,年画信步而走,在转角处,传来宫女窃窃私语声。
“中宫太后娘娘兴许是想起那三岁幺折的思珏公主,才这夜夜的梦魇。”
“哪里,我听宫里传言,是贤妃那小公主的鬼魂找来了,都说小公主是中宫太后害死的,这遭报应了。”
“哎呀呀,这也太恐怖了,可是你觉得会是这样吗?如果是的话,当年先帝会不知?”
“嘘,你们不想活了?这些事儿可胡说不得,砍头的,快走吧,小心隔墙有耳。”
几名宫女悉悉瘁瘁的脚步声渐远去。
年画从阴暗处转出,淡眸敛了丝幽光。
这样的传言在她还在宫中为宦者令已听说,真真假假,这后宫中的事儿,有多少事儿是干净的?
不得而之。
对于此事,她本不应理会,但自从知道与爹爹有干系,那她便不得不理。
淡淡的月色细细洒下,宫里的路,她自然熟悉,没作多想,边思忖边举步走。
“颜儿?”突然一个身影扑到年画身上,年画吓了一跳,微退步,眉间蹙起,冷喝道:“大胆!来者何人?”
淡白月光下,一个鬓发凌乱的宫女朝她咧嘴笑,模样看起来应有四十岁,眸中耀耀闪了亮光,正一瞬不瞬的看她,口中喃喃:“颜儿……你是颜儿……我记得你……是颜儿。”
年画眸中寒光微摄,“你是何人?在此胡言乱语,本相可将你治罪。”
“你是颜儿……没有错……你的模样儿多像你娘,长得……多俊……”宫女呵呵的笑了起来,扑身上前拉她。
年画眸光沉定,细眉轻掠,“你到底是何人?哪一宫的?报上名来。”
这时一阵急促脚步传来,两名太监躬身向她施礼。
“左相大人,对不起,这疯女人在发疯呢,往日都好好的,今儿不知怎么给跑出来了。”一名太监上前拽了那宫女。
“走,走,快走,不要命了,竟敢拦阻左相大人。”另一名太监骂骂咧咧的推拽那宫女。
“颜儿……”宫女兀自喃喃而语,“我找我的颜儿……你们放开我……”
“走走走……”两太监推推桑桑。
年画沉了眸,“她是何人?哪宫的?”
那方才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