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军师2-第2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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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音听了他弹刃之声,心中已有了判断,此时拿在手中看了看,道:“该是襄国精铁所制,锻造之工也还过得去。”
杜亭此时趁机道:“禀军师,下官早已留意到兵器已到了非管制不可的地步了,民间所藏堪比军方品质,有些还要更胜,这如何得了,这次就是个例子,若非如此,也不会伤了那么多将士,下官前一段想收缴他们的刀械与此案并无太大干系,是早就想这么作了。”
贺然没有搭理他,又从几案上拿起一把剑,慢慢站起身,把剑横持在胸前,扬声道:“诸位父老,我今日有一事要在此宣布,你们都听清了,牢牢记在心里,然后能告诉多少亲朋好友就告诉多少亲朋好友,此事不但关系国之根本,更与你们自身有莫大的关系。”
第一二四章()
民众们见军师说的如此郑重,不由自主的都屏住了呼吸,引颈倾听。
贺然看了一眼寇维等人,然后朗声道:“先时,易国以小搏大,开疆不已,归顺之民百倍于国民,人心未定之时不得不有所防范,现如今,新政推行有时,深得子民拥护,不虞再有叛乱之患。”
大家听到这里纷纷点头,发自内心的表示赞同。
“当前所堪忧者,非民也,存坏新政之心者,亦非民也,新政于民有大益,于贪官污吏却是如重重枷锁。”
“军师所言极是!”
“好!军师讲的好!”
听到此处,有些人忍不住叫起好来。
贺然扬手止住大家,接着道:“捍卫新政就是捍卫大家的自身利益,坏新政者就是民之死敌,朝廷虽不断加强监察力度,但终归是要有个限度的,因为这些人手也是要吃饭拿俸禄的,太多了难免要增加民众负担。”
不知谁喊了一句,“这个钱我们愿意出!”,话音未落地立时有人附和。
贺然摆摆手,道:“即便大家愿意出这个钱,但终非良策,只要所有子民都自发担负起监督之责,千万目光之下,天下没有能瞒天过海的恶行,这远比增加千百个监察官员要有效的多。”说着,他指了一下寇维,“寇大人已出任大司律,掌管国之律法,我希望全国子民都能成为寇大人的线报,如果那样,国之子民必能永享新政之惠!”
等民众的叫好声平息后,贺然面色转肃,把横在胸前的利剑抬与眉齐,高声道:“民心既归,不施逆民心之乱政,何虑民反?如遇乱政,民为何不反?!”
军师竟公然言反,民众不由变色,一时鸦雀无声。
“要护新政,要抗赃官,如果手中没有兵械,又如何谈起?新政既赋予子民监督之权,那就要让子民有监督之力!否则就算是说的天花乱坠也只能是骗人的假话,这兵械不但不应收,还要鼓励子民人手一刃,不仅如此,还要鼓励、指导乡民修习战阵之法,如此方可外御敌兵,内慑官府!”
民众这次没有敢叫好的了,因为军师的这番言论太过惊世骇俗,甚至有煽动谋逆之嫌,但面面相觑的众人眼中大多闪动着激动的光芒。
竹音也觉得他的话说的有些过了,不由轻声咳嗽了一下,以示提醒。
贺然转头对她笑了笑,转回头继续道:“说回本案,你们闻知郡守有过,本当联名向监察属衙举报,但如掌握了确实证据,广造舆情亦非过错。身正不怕影儿斜,公道自在人心,如民间一派正气,那捕风捉影之说,恶意造谣之语根本”
终于听到了军师对此案的评判,民众只听了一半就群情激荡了,有些人情不自禁的跪倒在地泪流满面,“青天”之颂此起彼伏。
杜亭早就在不住的拭汗,此刻双腿已然发软,不时偷眼去看军师。
贺然作了个息声的手势,等了许久大家才平静下来,他点手唤过环增,喝道:“跪下!”
环增应声而跪,把头低低垂下。
贺然冷冷的看着他道:“子民交税纳赋豢养军队,为的是让军队保疆护民,你们吃百姓的,喝百姓的,到头来却向百姓挥起了屠刀,忠犬尚不如此,你真是我三军之羞!”说到这里他转向身边僚属,“传令全国将领,自接令时起,再有敢擅自动用兵马屠戮子民者,杀无赦!如确有暴民聚众为乱,需得大王、太宰、军师、中书令、大司律、兵部尚书共同签署之军令才可行动。”
“军师真乃我等草民的救星啊!”先前认出竹音是中书令的那位老者激动的拜伏于地,老泪纵横。
贺然望着环增道:“我本该现在就砍了你的头,以泄百姓心头之恨,但还需把你留给寇大人细审此案,你给我听好了,你的这颗头是谁也替你保不住了,是否要累及家人就看你是不是能老实交代了。押下去!”
处置了环增,贺然传令,命参与作战的将士以营房为单位,依次列队从民众面前走过,让民众指认杀人者。
在此期间,他站起身与诸位同僚走到一边,用手指点了一下站在原地体如筛糠的杜亭,慨叹道:“让一个人权倾一方绝非善政,并非人人皆是圣贤,如果有了遮蔽恶行的本事,那谁都难免会私欲膨胀,小私小恶最终会演变成大奸大恶。”
刑部侍郎道:“好在言路畅通,否则屠民之举真有可能就此遮蔽过去了。”
贺然摇头道:“那是他经营的还不够久,要是有个十几年,恐怕就无言路可言了。”
竹音道:“不是定下了地方官员轮调制嘛,最多在一地执政五年。”
“就怕沆瀣一气啊,轮调制并非治本之方。”
刑部侍郎道:“大人也不必如此忧虑,四品的郡守虽非民选,但下面官员却都是民选的,想来不会都是随风倒的。”
贺然点点头,道:“这倒是,不过说到底新政推行的时日还短,此际正是打根基的时候,稍有懈怠就可能发生逆转,等根基打牢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刑部侍郎笑道:“所以大人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甩手去享清闲的,没有大人坐镇,大局难稳啊。”
贺然推了他一把,道:“你们这些人就没好心肠,拿我当驴使唤。”
寇维笑道:“下官觉得黄大人所言极是,军师此际万万不能撤手,这副重担别人想担也是担不起的,偏劳军师了,上至朝堂,下至子民都不会忘记军师功绩的。”
贺然翻着眼又用手去指点他,还未开口,竹音不悦道:“你放庄重些,让下面的人看到你这副轻浮相多有失朝臣体面啊,连我们都跟着你受连累。”私下场合她也就不给留什么脸面了。
黄侍郎与寇维禁不住转脸忍笑。
“好好好,”贺然神情举止规矩了些,看着寇维道:“我是想跟你说呀,一郡如同一国,只有分权才能彼此制衡,等到分权制度延及到了地方上,那就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大人出任大司律,这个头儿开的好不好事关全局成败啊。”
寇维正色道:“还是那句话,唯死而已。下官才能仅于此了,但这颗心却绝不敢稍偏稍怠!”
“好!一个人的才能终有限度,集思广义定出的制度当不会有大的偏差,最终需要的就是执法者忠正之心,大人有这颗心就足够了。”
刑部侍郎道:“那大人看这杜亭,该置何罪?”
贺然笑道:“这可就不是我的事了,三位大人依律审理吧,不专权最该从我而始,有了规章就要严格按规章行事,我今日只处置涉及军中事务。”
竹音挑了下秀眉,道:“如此甚好,我正担心你会由着性子当场杀人呢,那可就乱章法了。”
黄侍郎道:“军师以托政大臣的身份当场处断也并非不合规制。”
贺然摆手道:“此权限还是少用的好,只能情非得已时偶尔为之。”
寇维叹了口气,对贺然拱了拱手,道:“下官之前从不对人出阿谀之词,可面对军师总心中总有难抑之言,什么都不说了,下官若不能把这大司律作好,必当在军师面前自刎谢罪。”
贺然露出坏笑道:“你可死不得,你死了让我们找谁去担这苦差呢。”
竹音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知道想让贺然长时间保持肃穆,那比登天可难多了,先前跟寇维他是能克制说笑的,这些天混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他难以约束自己了。
第一二五章()
环增所带来的只千余人马,参与作战的不超过五百人,小半个时辰就辨认的差不多了。
贺然看着被指认出来的三四十个军卒,面色阴沉道:“战阵之上,奋勇争先本是该奖赏的,可你们面对供养你们的衣食父母还这样作,那就是糊涂混账了,因事无先例,军律也没有此条,念你等懵懂无知且是受军令所驱,我此番就轻罚了,判你等作苦役三年。”说完,他转向民众,“诸位父老不要猜疑我是袒护自己将士,我治军一向严谨,闻鼓必进,他们有可谅之处。”
众百姓心里的确觉得是判轻了,杀人偿命嘛,可军师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有通情达理者率先出声表示理解,众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贺然转向未遭指认的那一队人马,高声道:“各级将佐依品级列队!”
上至并制下至末辖惊慌出列站好,贺然先对着站在最前面的并制道:“副将钟民敢抗命,你品级与之相当,在主将面前是能说得上话的,难道你不知杀戮百姓是不对的吗?!士卒无知尚有可原,你身为并制,理该通晓大义,你可伏罪?”
那并制也是条汉子,开口道:“无论军师如何处置末将,末将都伏罪,此番末将也是对环将军有过谏言的,环将军执意不从,末将缺少钟副将的胆略不敢抗命,杀戮民众实非所愿,末将不敢狡辩以求减罪,只是希望军师能略知末将的心情。”
贺然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果真曾有过谏言,那可罪减一等,不过这要等查证之后再说,不过即便如此,你也是苦役二十年,永不录用,否则你这颗脑袋就别想留下了,数十条人命有你不小的干系。”
那并制垂下头,不再出声。
贺然面对后面的将领道:“并制本该是死罪,你等按品级依次罪减一等,这次算是便宜,以后再出这样的事,千制以上将官死罪。”说到此处,他环视所有将士,高声道:“军令如山不错,可也要看这军令合不合天道大义,服从虽是你们这些为将士的天职,但我要的将士是有心有脑,有情有义的,对敌,你们是令各方诸侯闻之变色的虎狼之师,对百姓则应是仁义之师,对环增所下军令,抗之有赏,从之有罪。无论何时,无论何职,你们必须有颗正义之心,这样才能永远不作恶虎之伥,真正成为让百姓值得供养,愿意供养的子弟雄兵!”
这番话讲罢,将士们尚未有反应,民众先欢呼起来,人人眼中皆是兴奋、喜悦之色。
一老者激动的振臂高呼道:“军师万寿啊!天赐军师福泽我万民啊!”
贺然面色肃穆的对民众道:“父老们太宽宏大量了,是我治军无方才酿出了这样的惨祸,我也是难辞其罪了,回去后我立即命人完善军律,加强对将士的教谕,让他们通晓大义,所谓不知者不罪,这次对他们判罚的轻了些,请父老们见谅,我也得让全军将士们能接受,处置太严了恐难服众,不过首恶之人是绝不轻饶的,按先前的做法,我本该把郡守及领军的将领当场处斩,给大家一个痛快,可如今律法正在健全中,一切都要按规矩来,等大司律寇大人审理无误了,一定会把结果公示给大家,大家可以请求把死犯押到这里处斩,律法已有这一条了。”
“我们要亲眼看着把他们斩首!”
“挖心剖腹,碎尸万段!”
“这律条好,我们就想亲眼看到他们不得好死!
民众咬牙切齿的喊。
杜亭已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贺然道:“军师饶命啊,下官自量自任职以来奉公秉正,这次虽有差池,可罪不至死啊。”
贺然看着他道:“你的罪至不至死不是我说了算的,得看寇大人和陪审人员怎么判,不过我的杜大人,陪审人员可都是随机选来的百姓,百姓会怎么看你的所作所为,我想你心里该有个数。”
杜亭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眼中显出绝望之色。
贺然不再看他,对民众道:“父老们撤了戒备吧,可以回去安心过日子了,死伤者皆会得到相应补偿,我知道钱财难抵失去亲人的伤痛,在此我向大家谢罪了。”说着,躬身下去深施一礼,竹音及寇维等人没想到他会这么作,忙跟着施礼。
民众何曾见过这等事,一时不知所措,有的还礼,有的避让,乱成一团。
起身后,贺然对寇维道:“有劳大人安排两个僚属借机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