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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遗世凰-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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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不与你逗趣了,皇兄让我私下带话给你,蛮族与大隋协约一事阻力太大只可徐徐图之,不过此次你有功于隋,于情于理都应该奖赏你,我向皇兄提了建议,半年后将会有一批物资运往镇北城后徐徐向北,你则返回荒原率人带回这批物资,不知这个建议符不符合你的心意?”

    慕惊年先是一愣,随即大喜,抬手认认真真地在木板上写下:多谢,笔锋极重。

    李崇光不以为意地笑笑,接着说道:“那是对你蛮族的赏赐,至于你本人,另有交代。你身份特殊,寄托蛮族的希望于一身,同样也是大隋一步关键的棋子,从你进入大隋疆域以来就一直暗流不断,前次你上朝之后住在王府,光死在我豢养死士手上的刺客足足有七人之多,我平日里浪荡勾栏于国于政俱无影响,那么只能是冲你去的。”

    慕惊年只觉一股凉意从背后直上脖颈,自己已经远远高估了来到大隋之后的阻力,只是没有想到深居王府之内,居然还有人敢行刺自己,背后主使人在大隋又是拥有怎样的能量?

    “你的生死是皇兄筹谋的关键,所以皇兄就从大内给你找了位师父。。”说到这,李崇光都不由得为自家兄长的思考方式而扶额长叹,这就好比一个人快被一群人打死了,这时从天而降一位武功奇绝的江湖宗师,你以为他是来救你的,想不到他却抚须长笑说要教你习武,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你在地上被人围殴,然后你心里想:等老子神功大成,老子坟头草都一丈多高了!

    慕惊年脸色怪异,李崇光尴尬地咳嗽两声继续说道:“这确实有些不靠谱,不过陶洞桥那个老狐狸派了三位监察司的暗侍卫护你周全,有监察司的疯子在,你大可安心。至于教你习武的师父,就是我上次与你说的大内首宦曹波平,你只管跟着他用心习武,虽说皇兄的决定天马行空,但我隐隐感觉到,将来你面对的风险不小,大隋虽说承平已久,但毕竟是以武开国,军方的能量大到超乎常人的想象。你这位便宜师父,很有可能就是日后你最后的一张救命符,再说了,这位大隋皇宫数十年中风雨不倒的首宦一身玄功通天彻地,认他做师父你也不算委屈。”李崇光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有些口干舌燥,王爷殿下也不拘束,捧起清冽的青田湖水痛饮了起来,顺带洗了把脸。

    慕惊年回头望向湖的另一畔,身穿红色锦袍的白发老人,他在湖畔仍然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一丝不苟。微凉的湖风拂过,白发轻轻飘摇,吹散了从皇宫中带出来的阴翳气,多了些戏文中江湖高人才有的仙气。

    李崇光挽起湿掉的袖子,正了正神色,说道:“我要去见见监察司里的大人物,先走一步。”说毕,李崇光径直向监察司走去,监察司暗哨没有任何异动。

    慕惊年转头望向湖边那道红色人影,脑海中闪现了诸多画面。

    五岁那年,父蛮领着一个身穿黄袍的大光头笑着问自己,想不想像草原上的雄鹰在天空中疾掠,自己歪了歪脑袋,扭头就走。留下父亲憨憨地向那个大光头苦笑着说些什么,大光头则是不以为意地笑笑。

    那年,自己成人礼,他单枪匹马地进入荒原深处猎杀猛兽作为蛮族成人的最终要求,面对那一只吼声如雷,站立有丈二高的黑熊,自己止不住地惊慌失措,只是那时候自己坚信父亲的告诫,临死之时最要悍不畏死,他取下弓箭,一矢以逐月之势命中黑熊左眼,重伤之后的黑熊状若癫狂,直接将他坐下马生生撕裂,也一掌拍在他的胸膛,拍碎了胸前的甲胄,在他胸口留下了狰狞可怖的伤势,而他仍是握紧了铁枪,一枪将其捅了个通透。

    那时他觉得,他的一生只能在这荒原深处度过,待父蛮百年之后,他要担起整个蛮族的存亡,面对荒芜的草原,他最上心的并不是练武修行,反而是狩猎采集这些细碎小事,纵然武功通玄又能如何,万年前的祖先在中原大地不一样折戟沉沙,饮恨而亡?

    而此时此刻的他,在父蛮的授意下以一族生死博一个族群延续,而他这个蛮王独子深入中原,在某种意义上,蛮族的生死存亡就在寄托他一人身上,阎王殿前篡生死,生死一线求富贵。所以,他绝对不能死,起码他不愿意死在繁荣富庶的中原,要死也要死在大漠黄沙中,死在蛮族的疆土上。

    慕惊年起身,走至红袍老人身旁,老人微微弯腰正欲开口,慕惊年双膝跪地,倒头便拜,跪伏在地并未起身。

    曹波平压下话头,缓缓眯起眼睛盯着身前这个蛮族质子,如同洞穴中的老蛇慢悠悠地打量嘴边的猎物。

    来此之前皇帝与曹波平曾有这样一番对话:“那蛮子若稍显犹豫迟疑,便在其身上种下印记以防异心;若是其果决坚毅,毫不怀疑,你便用心教导,最次不能让他死于非命。”

第14章 棋理() 
秋风过境染青山,青山改颜笑秋风。清秋时节,成京城内原本郁郁葱葱的官道绿植都染上了金黄,秋风吹拂下天气转凉,清爽宜人,最宜外出踏秋,折一捧秋菊,浅斟美酒,好不风流快活。

    今年科举士子在成京郊外的贯西山相约而游,不谈庙堂政务,只谈雪月风花,只谈清妙文学,只为共贺今日有幸一并中举,共为大隋千秋万代立恩荫后人之功。

    贯西山位于京城郊外十余里,山势坐南望北蔓延开来。山不在高,贯西山较之大隋其他名声山川而言,其无异于壮汉较之稚童,但胜在山间秀雅深幽,空谷间清泉飞流而下,湍流击石,白水飞溅,清泉顺势而流,数流汇聚一处向山腰聆泉湖,其间泉流九转十八弯,清澈明亮。

    若是到了夜晚天公作美时,明月弄清辉,泉流更似天上星河,淌如人间。这便是成京内文人墨客津津乐道的清泉石下流,清辉知报秋的趣闻。

    到场的科举士子无一例外,全都出身于大隋士族,也并非科举考生内矛盾重重,属实门户之见积弊之久之重,并非大隋新政短短时日就能够化解的,上届科举甚至有举子互殴的可笑可气的混账事,为首者恰恰是寒门与士族考生的魁首,让皇帝陛下大为恼火,下旨让其全部在京郊耕田劳作半年再回朝为官,这在当时更是惹来无数笑声。

    今日在此聚首的数十士子中,大多名列前茅,以探花郎林德,榜眼郎韩明为首,其余着也尽皆家室门第,佩璎珞宝玉之辈。

    举子三两成群而游,或击水而歌,或举杯畅饮,或豪醉之下,笔走龙蛇吐青胆,让随行婢女解衣宽带,在其背上当即挥毫而书,至于怎地将这篇“醉书清泉诸生”拓下来,那就是另一桩风流事了。

    韩明盘膝坐在聆泉湖畔的小亭中,亭中三男四女,韩明身侧两位女子素手调茶,螺裙显窄,领口较低,弯身时露出大片雪白,山外风景秀丽,可这亭中山峰景致何曾差了去,端的是壮观哩。

    韩明举杯浅饮,杯中茶香,身侧佳人体香,闻之便是能让人心旷神怡,他缓缓开口道:“林兄,那位状元郎是以什么名义拒绝邀约?”

    对桌身材更显欣长的林德皱了皱眉道:“说是进宫去探望痊愈的那蛮子,他如此这般,倒显得我们气量小了去。”

    说到慕惊年,韩明眯了眯眼接着说道:“照我朝例律,棋侍诏品阶只有五品,可却能常伴君侧,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历代棋侍诏除了陶提司,无一不是从书香门第中挑选善者担任,怎地这次陛下会将其任职棋侍诏,还是伴长公主在天枢院内研习的伴读,他一个荒原不毛之地来的蛮子,何德何能?”说道最后,伸入身旁婢女领口的手重重一捏,婢女瞬间脸色苍白,浑身战栗,但是仍然没有痛呼出声。

    其余侍女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稍显异常。

    林德起身,行至栏旁,沉吟了许久,笑道:“长公主天人之资,在其身侧侍读可不是什么舒心愉悦之事。再过一个月,便是陛下在未央湖大宴科举士子的未央宴,天下风流齐聚一处,到时随手捉弄那个哑巴两三句他必羞于见人,看他还有何面目身居棋侍之位。那他可真是,哑巴吃黄连啊。”

    韩明抚掌大笑:“林兄啊林兄,你这嘴巴啊,真真是…”

    “不过那位状元郎正被皇帝陛下青眼相加,白马一案之后京中更是风云诡谲,陛下竟然为了他一怒之下处置了那么多臣子,一方面是为了安抚顾靖梁,另一方面只怕是为他在朝中造势,他日顾靖梁为官若是当真才能极佳,青云直上也不是空话。”林德眼中略带讥讽,不过背对韩明,没有让人发现。

    “是真有经天纬地之才,还是只是一介穷经皓首之徒,未央宴上之后自有分晓,他顾靖梁以为这庙堂是那么好混的?”韩明重重落杯,茶水四溅。

    慕惊年现在的确是有苦说不出。

    从王爷殿下那得知了从此可以不必在皇宫大内深居后,慕惊年欢喜异常,毕竟天下首善之城的规矩实在是太多,慕惊年怕久居其中万一做错什么,那自己的族人又当如何。

    故而便在在监察院住了下来,没曾想长公主亲自吩咐,每日需进宫三个时辰研习宫廷礼仪,阅览诗书古文,最要命的莫过于摆弄那一颗颗黑黑白白的小石子,其中规矩之多,步骤之繁琐,让荒原上翱翔的雄鹰,第一次感到由衷得畏惧。

    棋侍诏原本便是宫廷内棋力高超卓越之辈,上任棋侍诏陶洞桥曾与珈蓝寺讲经首座对弈,双方宛如天人附体,一子落盘,穷究运算至之后数十手,十局之约竟下了大半年,轰动当时的成京城,自诩天下正统的东越也派遣使者前来观棋。

    棋盘两端一人风流无双,一人禅机佛陀,两人十局搅动了半个天下的目光,令人心生神往。

    当年棋局以陶洞桥堪堪输去半子而落幕,但也让当时的他名动天下,珈蓝寺的讲经首座那可是传说中几近现世活佛的存在,曾经有人自称见过讲经首座讲解佛门经书,据说一时间云层屏退,青天白日落下朵朵莲花,更有梵音诵经之声无形中传荡在耳畔,令人心生皈依我佛之心,顿觉身心净化,灵台方寸间毫无尘垢。

    说这句话的人正是东越历史上最为荒诞不经的皇帝,最后竟然也被珈蓝寺僧人剃度收做外门弟子,令天下一度震动,再无妄言辱佛者。

    至于现任的棋侍诏,就无需多言了,虽说慕惊年大概是历史上最为俊美棋侍诏,但同时也是棋力最不堪的一位。

    一辆马车载着慕惊年缓缓驶向东宫,穿过了皇宫大内的朱红金瓦,停在了东宫殿前。

    马夫是一位宫中的小太监,在东宫当差,众人都唤他小德子。小德子在东宫当差也有四五年了,沾公主的光也见过大隋许许多多的风流子弟,可当他将马车停在监察司时,依然为眼前之人所惊叹。

    慕惊年换上了棋侍诏的官服,一袭黑金色锦绣长袍,干净明练,一顶青玉冠绾发,微风徐来,犹如谪仙遗世。

    小太监偷偷瞅了一眼赶紧低下头来,心底暗自道:哪有蛮子生得这般好看,天枢院的学生们也没有这般人物。

    小德子躬身轻声道:“棋侍诏大人,长公主有诏,还请随奴才进宫。”

    慕惊年朝他善意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不能言语。小德子慌张地连连摆手道:“不打紧,不打紧的,棋侍诏大人不必对奴才客气,奴才…”一时间小太监脸色涨红,不知所措。

    慕惊年一愣,笑了笑便弯腰进了马车,李崇光之前吩咐了他道:宫中太监最好不宜得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群阉人背后碎嘴的功夫可是厉害着。可今日的小太监哪有他说的那般讨人嫌的样子?

    车架行至东宫,慕惊年下车后朝小太监一拱手,径直走向殿内。

    卑躬屈膝惯了的小德子心中涌过一阵暖流,那些高谈阔论的天枢院学生个个待人温和客气,可打心眼里何曾将他们这些阉人当人看?反倒是这位不能说话的棋侍诏大人,看着就让人打心眼儿里舒服。小太监暗暗记下,驱车离开。

    东宫之中长公主李唯归独坐窗边拿一本《袁天正拾遗》,窗户大开,窗外清秋阳光泼洒进来,映亮了整个东宫,美人如艳阳,虽无言却令人心折。

    慕惊年走上前去,长揖及地,礼数这方面,李崇光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他自然不会失了礼数。

    可眼前的绝美女子捧书之余,再无其他动作。

    初进东宫的慕惊年,被李唯归的冷漠震慑得有些不知所措。故而他只好垂手立于东宫一幅前朝南唐《虎困笼》旁,画中虎啸长吟却困于笼中郁郁不得志,眼神阴沉。

    许久后,李唯归清越的声音传来:“案上有几本围棋入门的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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