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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遗世凰-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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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此时人声最沸之时,顾靖梁所牵白马双眼赤红,七窍流血,嘶吼着扬起前蹄,重重朝顾靖梁踏下,声势极重。

    顾靖梁只感手心一股剧痛,马缰脱手,踉跄退后两步,女子匆忙扶住他,两人瘫坐在地,顾靖梁抽着凉气,看着高高扬起即将塌下的马蹄,嘴唇颤抖脸如死灰,将女子拥入怀中后紧闭着眼,心中绝望无比,老天爷你如何这般绝我顾氏?

    顾靖梁身后榜眼探花二人迅速下马后撤,看向那重重落向顾靖梁的马蹄,眼神十分复杂,又有些快意

    周围百姓此时还不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直至看见那匹高头大马扬起碗口大的马蹄子重重踩向状元郎,才惊呼出声,大喊救命,有几个壮汉子先要上前却被自家媳妇死死抓住手臂,也怪不得那些升斗百姓,咱们为你喝彩拍手叫绝是一回事,可豁出命去救你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命这玩意儿大家都是一条,你没有两条,咱也没有啊!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在酒楼二楼蓄势待发已久的慕惊年纵然一跃,一袭红衣猎猎,狠狠踏在窗棂之上,以流星击地之势狠狠撞向发疯白马肋部,这一击势大力沉,装得两蹄直立的发疯白马重心不稳,前蹄重重踏在顾靖梁头侧几寸的青石砖上,青石砖当场崩裂,碎石崩洒。

    顾靖梁咬着牙在马蹄下落之际,如同耳畔平地起惊雷,寒毛倒竖,只觉一条命在油锅里煎炸了一番,又丢入雪地深埋其中,阎王殿门前走,牛头马面都拷上夺命索了,愣是给人一脚踢了出去。

    顾靖梁努力止住颤抖,睁开眼睛的瞬间只看见一幕毕生难忘的场景,一袭红衣跨白马。

    娇憨少女在慕惊年纵身一跃后,惊呼一声,明眸中满含担忧。

    周围百姓愣神一瞬,接着便是大声叫好。

    “这位公子功夫硬是要得啊,瞅着从天而降的气势,约莫着得有个江湖人所说的二品高手的架势,真真是年轻俊杰啊。”一位卖糖葫芦的中年大叔啧啧称奇。

    “是不是二品高手你懂个屁嘞,不过这位公子相貌那真是平生仅见,怎会有这般俊俏的后生,这双桃花眸子最是能留女子心呐。”卖豆花的阿婶一边擦手一边踮起脚紧张地看着。

    李崇光长出一口气,心里开始盘算些不为人知的隐秘。

    监察司的阴狠刺客在暗处强行止住了往前冲的脚步,冷眼旁观。

    …

    慕惊年的处境远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游刃有余,白马此时双眼血红,七窍淌出黑色污血,高举前蹄狂嘶不已,已然处于神智全失的回光返照期,极难控制。

    周围百姓自主扯开一个大空挡,顾靖梁狼狈地拉起娘子躲到一旁,还未扶正高冠便朝街道正中的红衣少年大声喊道:“恩公千万小心啊。”

    昔日在荒原之上,天哑的慕惊年最爱在万马奔腾的野马群中,坐在最桀骜不驯的头马背上任意驰骋,身后马群蹄声如崩雷,回头望去如大潮,我自独立潮头,天高地阔,万物由我。

    雄壮桀骜的野马之王尚且对我俯首称臣,何况家马乎?

    慕惊年在马上被白马狂暴地颠簸起伏,心底一股戾气油然而起,随即紧勒缰绳,狠狠往下一压。

    白马吃痛,前蹄着地后,嘶吼着冲向人群,脸上黑血肆意流淌,马眼通红,极其狰狞。

    位于白马冲刺位置上的士子们瞬间惊慌失措地往后急急退去,不曾想推搡之下一位矮胖士子跌倒在地,往后一躺又有四五个士子惊叫着摔倒在地,一时间士子群蜀锦斑斑,叫声阵阵。

    为首的榜眼探花更是一时间面无人色,双腿战栗不得动弹。

    控制不住白马的慕惊年见眼前的士子如此不堪,紧握缰绳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眼前这些身穿锦衣的人在李崇光口中似乎对于这个中原国家极其重要,要是在自己马蹄之下死伤大片,对于自己与蛮族的未来无疑是致命的。

    白马狂嘶着冲锋,在一刹那间爆发出生命最后的余晖,四蹄飞腾,蹄声如炸雷,敲在士子们的胸口,更敲在慕惊年的心头。

    李崇光双手紧扣窗棂,脸色苍白。

    娇憨少女惊呼着将头埋在少妇胸口,不忍再看。

    监察司的刺客怀中断刃出鞘,如同游鱼般穿梭到士子群的前方,蓄势待发。

    慕惊年紧咬嘴唇,长发飘散,红衣猎猎,就在白马冲至士子群跟前一丈之时。

    慕惊年骤然踩鞍提绳,白马却只是一阵脖颈晃动,前冲之势并未颓然。

    慕惊年松开缰绳,狠狠一踩马背,如同红云飘升,在天空一转身再落,五指成钩,仙人抚顶断长生,狠狠砸下。

    白马前冲之势一顿,慕惊年再跃起往白马头顶狠狠一砸,手骨崩断,颓然下垂。

    白马颅骨崩裂,眼珠突出,往前扬起前蹄无力虚踢,嘶吼着往后倒去,轰然倒地。

    慕惊年在空中旧气已尽,新气未接,被白马踢中腹部,一口鲜血喷出,往后凄然飞去。

    李崇光稍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娇憨少女痴然望去,梨花带雨。

    监察司刺客掠上前去,将其接住,慕惊年怀中玉佩掉落,监察司刺客瞥了一眼,心中波澜万丈。

    对面酒楼上一位身穿狐裘的老人,拢了拢袖子,转身离开

第12章 风波() 
清桐楼是皇宫中为数不多的高楼,楼体通体采用西蜀十万大山中采伐的青桐巨木搭建,此木通体深青且散发有一种独特清寒香味,闻之凝神镇气,夏日居其中倍感清凉,端的是神奇无比。

    清桐楼高九层,前三层置放春秋战国以来大隋铁骑从各皇宫征敛而来的典籍孤本,涵盖宇内,包揽万物;中三层乃是根据大隋国疆而制造的十三州八十一郡山河盘,各州各郡内山川走势,江河流向皆在其中,清晰可见;后两层则是寻常百姓,江湖武夫眼中高深莫测的钦天监所在,内豢养寻龙望气的奇人异士七十二人,据说成京地底呈天龙抬首的玄奇地势,便是这些“装神弄鬼”的练气士依傍原本的山川龙脉而以人力仿天工一点一点塑造成龙的。

    至于顶楼,除了正中摆有一副棋盘三两桌椅,其余则是空旷无一物,十八扇落地而开的窗后各有一个紫檀屏风,高八尺,裱绛帛,上绣斧纹,通体以凤皇羽饰之,华贵尊崇,窗顶系有碎玉风铃,清风过楼,琳琅叮咚。

    长公主李唯归轻轻靠在屏风旁,绝美的脸上波澜不惊。

    棋盘上摆放着几张苏州宣纸,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工笔小楷记载着足已震动京城的变动。

    御赐白马突然中毒癫狂,蛮族质子慕惊年挽狂澜于倾倒…

    李唯归一字一句地看完宣纸上所述,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祈明殿上那个脸色苍白有些不知所措的蛮族少年,以及他离开皇宫之前狂喜之下留在玉石砖上的猩红血迹,还有那天生死一瞬却一步不退的勇武。。

    她站在楼顶,凭风而立,衣玦飘动,喃喃道:“弃子而已。。”

    中书省又称凤阁,自高祖开国以来置中书令二人,是正儿八经的正一品黄紫公卿,为中书省首官,掌佐天子执政,总判省事。

    如今的中书令左尚已八旬有余,仍然童颜鹤发,手脚便利,在前些年浊浪滔天的大隋官场中屹立不倒,而在如今的太平盛世中老人却寄情山水,竹杖芒鞋走遍北地的衮衮黄沙,尝过了江南水乡豪掷千金的温柔乡,甚至隐姓埋名去了一趟东越,远远地瞅过东越皇帝一眼骂了句街。

    这位大隋两朝顾命大臣浑然不管中书令如今空缺一人,以至于当今天子无奈之下,让门下省主官明德堂暂遥领中书,这份滔天恩宠让那些眼馋中书令的大臣暗自咋舌,要知道,中书省主筹划,政令,而门下主封驳省批,明德堂一人如今就担起两省权柄,堪称大隋的隐皇帝,只不过这份诛心言论没人敢付诸于口罢了。

    在世人眼中位极人臣,尊崇异常的都省明德堂今日在早朝过后,并无当值,面无表情地径直乘坐马车打道回府,留下一群中书门下官员面面相觑,心底都在暗暗猜测都省大人的心事。

    都省府邸位于成京南面的鱼龙巷,这条街上居住的人寥寥无几,但无一不是朝中重臣,故有能居此街鱼跃龙门便成龙的趣闻。

    鱼龙巷街道很宽,明府位于巷中段右侧的显眼位置,朱门高宅,牌匾上书“明府”二字乃是当今圣上御书,字迹中正平和,堂皇大气,这份恩宠朝中屈指可数。门两侧两只镇宅狮子形态各异,左手边狮子面目可怖,威武雄壮;右手边狮子低眉顺眼,温和可喜。

    身材高大的都省大人下车后眯着眼看了看天,转身走入宅子。

    明府占地不甚广,但胜在幽静明丽,道路蜿蜒曲折,两旁花草各异,金桂与黄蜀并放争香,万寿菊硕大花朵压低了枝头,摇摇欲坠。

    进门后左转有一方幽深平静的深潭,被都省大人称之为愚潭,愚潭水清澈透亮底部有暗流涌动,显然有暗流与深潭相接,方能水动不腐,清幽明朗。

    潭边坐着一位不速之客,身穿棉衣须发皆白,老人一手持鱼竿一手拎着酒葫芦,身侧更是摆放着都省大人的心头爱,一副犀角旗子冻玉棋盘的东越皇室遗物,棋盘上更是令人发指地摆放着一笼醉蟹醉虾和都省大人常用的蟹八件,醉虾尚且未醉死,还在竹笼中挣扎跳跃,酒渍溅到珍贵无比的棋盘之上。

    老人设饵垂钓,潭中号称一尾红鲤十两金的昆吾山顶红鲤对鱼饵视若未见,在鱼钩旁往来翕忽,灵动弯游。

    潭边还站着明府大管家林符,这位可以横眉冷对四品官的大管家此时脸庞煞白,汗如雨下,望着潭边悠然自得的老人心底暗自叫苦。

    明德堂步行至潭边看见老人后愣了一下,大管家林符扑通跪下,明德堂挥了挥手,林符这才如蒙大赦地躬身倒退离开。

    老人拿起酒葫芦美滋滋地嘬一口后,看了一眼才从对潭边行至面前的都省大人缓缓开口道:“这些年来我这个半截身子进了黄土的糟老头子也算是读了万卷书行了万里路,江南的富饶风流,蓟北的金戈铁马,淮南的闲淡无为,西蜀的固守一地,甚至是在咱们眼里是化外之地的北胡也走了一遭,大半个天下兜兜转转下来,总算看到了些与战国春秋那些不一样的味道,天下算不上海晏清平,但只要肯动手,舍得那膀子力气总是还有盼头的。甚至如今的读书人可以以那万字胸中策,买一份帝王垂怜,恩荫家族,光耀门楣,这在前几十年的遍地狼烟中唯有东边的东越堪堪能做到一些,如今大隋能做到,甚至做得更好,归功于你的恩师跟你,至于我,不过是一个缝缝补补江山的匠人,不堪一提。”

    明德堂双手扶着潭边的粗木栏杆,面无表情地说道:“天下太平,百姓安于本分,武人安于戍边,文人安于事功学问,这就是最好的天下,这本就是为官本分,谈不上什么功劳。至于前辈是否是帝国的缝补匠,我不好评论,后世史书自有盖棺定论。”

    老人身形佝偻,站在高大的都省大人旁更显得瘦小不堪,只是言语中缝补江山,垂钓天下的淡然令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其小觑了去。

    “哈哈哈,言语中这怨气可听起来不小啊,怎么,还对我向陛下力荐你兼任中枢门下主官而耿耿于怀?能者多劳嘛,到了我这个岁数还要操劳军国大事,跟那些年轻后生斗智斗勇可真就难为我这个老头子了。”老人哈哈笑道,拿起酒葫芦还要灌酒,却被都省大人劈手夺去,老人呆立当场。

    明德堂大口喝酒之后,淡淡说道:“一脚踏进阎王殿的人了还喝还什么蓟北三蒸,怎么,还想着把那另一只脚也踏进去不成?”

    老人脸上浮现一抹温暖笑意,说道:“天下江山,总是年轻人们的啊。”

    明德堂感受着烈酒如火般一路从嘴中烧至腹内,浑身舒泰,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叹道:“回来了就好,京城有些乱了。”

    老人眯了眯眼,从身侧的琉璃盏中抓起一大把鱼饵撒向潭中,锦鲤翻滚,潭水涌动。

    这一日京城传出一则令人震惊的传闻,离京十年的中书令左尚悄然入京,都省明德堂卸任中书省主官。

    。。。。。。

    监察司是大隋一个权力极大的特殊机构,这个近乎于畸形的机构只被陶洞桥一人垂直管理,对于四品以下官员在罪状确凿的情况下可以代行惩戒,甚至有先斩后奏的权力。这让无数官员都为之气愤,自古以来刑不上士大夫,刑部捉拿官员尚且需要中书诰令,监察司居然只要那个糟老头子的一句话就可以将自己身上来之不易的锦绣官服给扒了,甚至官服不到四品就把你咔嚓一刀宰了,在他陶洞桥眼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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