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日-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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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的一名士兵后,慌乱中跑进了临勐女中,并且挟持了一名老师和十几名学生做为人质,条件就是要求放他们回去。
我带着人赶过去时,临勐女中已经被巡逻队包围,周围聚集了很多的老百姓,有无所事事看热闹的闲人,也有面带焦急之色的学生家人。
让我意外的是谭震山和我的父亲也在其中,我走过去对我父亲说:“您凑什么热闹啊,一会儿交起火来,子弹可是不长眼。”
我父亲说:“是谭公的千金也在里面,我是陪同谭公一同来的!”
谭震山已经没了平时的那种气定神闲不慌不乱的镇定:“安营长,谭某就拜托你了,还请千万要保全小女沁柔的安全!”
我安慰他说:“谭先生,您放心,只不过是两个日军斥候,他们为了活命,应该暂时不会伤害其他人。”
我们的人替换下了巡逻队,我安排阿妮和几个枪法好的,爬到了高处,看看能不能抓住机会毙了敌人。
阿妮趴在屋顶看了一会儿,对我摇摇头:“什么都看不见,他们都躲在屋子里,根本不露头。”
我父亲走过来对我说:“既然是日本人的斥候,那他们只是来刺探情报的,只要放了他们平安回去,我想他们是不会伤害旁人的。”
我说:“那也要上峰下达命令才行,我可没权利放走他们。”
谭震山忙说:“这个事情我去办。”
谭震山派人拿着帖子去见我的上峰,没过多久,上峰的命令就跟着谭震山的帖子一起回来了,命令很明确,可以放走这两个日军,但是要确保他们释放人质并且不伤害老百姓。
我父亲说:“我去和日本人交涉,让他们放了学生,当然,咱们也要信守承诺放了他们。”
我犹豫着:“日本人会这么老实的听您的安排?”
我父亲胸有成竹的说:“你们是因为和日本人天天打仗,所以会心有成见而已,其实他们还是很讲道理的。”
他执意要去,我也就随他去,心想着这两个日本兵一心只想逃回西岸,要杀人他们也不会等这么久。
谈判进行的很顺利,两个日军做出了保证,只要把他们安全送返西岸,他们绝不伤害任何人。
被日军挟持的人质算上老师一共十三四个人,日军为了显示诚意,释放了其中的大多数,只留下两个人。本来也已经释放了谭大小姐,谁知这位谭大小姐颇有侠肝义胆,主动又替代了一名已经吓得哭啼啼小便都失禁的女生。
我们派出了汽车,由我父亲带着两名日军加上两名学生人质,乘坐汽车前往怒江边。
第65章 与虎谋皮()
这两个日军要求我们跟的不要太近,他们担心自己刚一上筏子,追击的人就会开枪。为了让这他们放心,也是为了取信于人,在我父亲的一再坚持下,我带着人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所以等到我们赶到江边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
据后来谭沁柔的描述说,两个日军斥候在上了竹筏之后,忽然的凶相毕露,试图拉着谭沁柔和另一个女学生也上去竹筏子,好在谭沁柔并非什么柔弱的女子,一阵的拳打脚踢险些把一个日军踹到江里去,另外那个女学生也拼命挣扎着,加上被我父亲抡着手杖一通乱打,总算没让他们得逞。
后来我父亲义正词严的和竹筏子上的日军理论着什么,估计是斥责他们不讲信用之类的话,其中一个日军恼羞成怒的掏出手枪,对着我父亲和岸上的两个女学生连开了几枪。
谭沁柔经常的骑马射箭,身体的灵活性和反应都要比常人强许多,听到第一声枪响,她就拉着那个女学生趴在了地上,等她抬起头时,日军的竹筏子已经驶离了东岸,而我的父亲则是倒在了血泊之中痛苦的呻吟着。
我们赶到江边,在奔跑中连续的向怒江里伏在竹筏上的日军开枪,怎奈江水流速太快,带着竹筏子顺江而下,根本就无法瞄准目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日军斥候趴在筏子上,顺风飘向西岸。
我们也不敢在岸边耽搁的太久,这样好的视线下,很容易会被西岸日军发现,成为他们练枪的靶子。
我们抬着我父亲,撤进江边的树林里。谭沁柔毫发无损,那个女学生也只是胳膊被子弹擦伤,虽然看着鲜血淋漓,其实也只是皮外伤。
我父亲就没那么幸运,因为是正面对着开枪的日军,他自己腿脚也不灵便,根本都没做什么闪避动作,被南部式手枪子弹击中肋部,献血已然染透了胸前一大片衣衫。
他看见我时,正痛的全身颤抖:“思虎,我,我可能是不行了,这日本人,全没有信义我这是与虎谋皮,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啊”
我安慰着他:“您放心,您这不是致命伤,而且我们有野战医院,有德国回来的医生,一定会治好您的都围着干什么!快去找辆车来!去见龙湾请上官医生马上到医院去!”
我们抬着我父亲赶去野战医院,我跟着人群走了很远,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看了看四周才发觉,阿妮并不在我们之中。
“阿妮!”我回身叫着。
“谁看见阿妮去哪了?”我问身边的人,没人回答我。
谭沁柔还有些惊魂未定,但是还是问了一句:“哪个阿妮?”
我说:“就是和我在德月楼吃饭的那个女兵。你看见她去哪了?”
谭沁柔冷哼着:“原来是她呀没看见!”
看来她还记恨着阿妮那天挤兑她的事,我也不去理她,叫过来两个丘八:“回去江边看看阿妮是不是没跟回来。”
因为心急我父亲的枪伤,我也无暇顾及其他,乘坐着附近友军提供的汽车,护佑着我父亲去往野战医院。
上官于思早已经等侯在医院,简单的看了看我父亲的伤势:“子弹没有穿透,还留在身体里,立刻手术!”
我父亲被推进手术室,我颓然的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谭沁柔并没有离开,也坐在我对面:“嗳你不用担心安叔叔的伤势,我父亲说,吉人自有天相的”
我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还不回去?”
谭沁柔:“我,在等我同学包扎伤口。”
“可是你的同学已经包扎完了伤口走了。”我提醒着她。
谭沁柔:“安叔叔帮了我们,我当然要在这多陪一会儿,不然就这么回去的话,父亲一定又会骂我不懂事,我自己也不会心安。”
“你还是回去吧,谭先生还不知道你的情况,他很担心你。”我边说边站起身,我想去江边看看,不知道阿妮到底怎么样了。
“我同学会告诉他的嗳,你要去哪?”谭沁柔发现我要离开,立刻站起身拦在我身前。
我心想这位千金大小姐看来确是跋扈惯了,毫无道理的就拦着人不让走,我冷冷的说:“谭大小姐,你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我去哪里还要跟你报告?”
谭沁柔:“我的意思是说安叔叔还在手术中,你这时候怎么能走!”
我说:“第一,有上官医生在,我很放心。第二,手术一时半会也做不完,我就是坐在这儿,也是无济于事!另外,我还有别的事——这些理由够充分吗!”
谭沁柔倒是没再和我耍大小姐的脾气:“你是不是担心那个阿妮?放心吧,她没事,我看见她顺着江边追那两个日本人去了。”
听谭沁柔这么一说,我这才知道阿妮没跟着回来的原因,她竟然是顺着江滩去追那两个逃走的日本人斥候,这要说是没危险才奇怪,那实在是很容易被对岸日军射中的区域。
我正准备要返回去江边去接应阿妮,阿妮已经兴冲冲的回来了,她的样子看着十分的狼狈,衣服上到处都是被树枝荆棘刮破的口子,甚至脸上都有几道血痕。
我问她:“阿妮,你这是怎么弄得?”
阿妮低头看了看自己,浑不在意的说:“没得事,都是钻江边的林子刮的,不钻林子的话,真是不成哩,鬼子的子弹可真是打的准!”
阿妮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能让阿妮这么狼狈,当时的情形一定是极其凶险,估计阿妮是被对岸的子弹追打的没办法,又不愿意放过那两个日军,才钻着江滩边上矮林子里沿着江滩继续追。
“安大哥,我干掉了那两个鬼子!”阿妮笑嘻嘻的说。
阿妮在我们撤进树林后,她并没有跟着撤回来,让两个日本人从自己枪口下就这么逃脱,阿妮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两个日军斥候在竹筏子行将靠岸时,就迫不及待的跳到浅水里,想要涉水上岸。他们没有太担心来自身后的危险,因为尚在江中漂流时,他们就已经看见东岸的追兵都已经撤退了。
阿妮一路冒着危险跟着奔跑,就是在等这样的机会,她趴在荆棘之中连开了三枪,第一枪打中后边日军的脑袋,直接毙命,尸体栽倒在江水中。第二枪打中了前面日军的后背,但是这一枪并没有打中心脏要害,那家伙还想挣扎着爬到岸上,阿妮这才补了第三枪,送他去见了阎王。
第66章 天道轮回()
父亲的枪伤并无大碍,但是因为子弹嵌在肋骨之间,取出子弹的过程非常繁琐,手术足足做了五个多小时才结束,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加上他自己本身年老体衰,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我父亲的精神头自此以后是一天比一天的差。
我去家里看望他,问他:“您感觉怎么样?”
我父亲躺在床上瞪着屋顶,叹息着说:“天道轮回,万物都有定数,我这是报应”
我以为他没听清楚:“我是问您身体觉得怎么样?”
我父亲再次叹息着:“天道轮回,天道轮回啊”
我被他似是而非的回答噎住,他也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按照他以往在北平家里的做派,这是下了逐客令的意思。
我只好悄无声息的退出去,等在外面的阿妮问我:“安叔叔伤势怎么样了?”
我有些无奈:“伤势到是不要紧,好像脑子受了些刺激。”
阿妮很惊讶:“那要不要找上官医生再给看看?”
我摇头:“没用。他这是心病”
我的父亲自从开粥棚之后,他认识了很多的难民,从他们嘴里听到更多、更加真实的事例。日军烧杀抢掠强奸妇女等等诸多恶行,越来越多的灌进他耳朵里,让他无法不重新审视自己之前坚持的信念,再加上这次他的亲身经历,一定程度上也佐证了难民的说法。
他的信念正在消亡,他所推崇的曲线救国理论也行将崩塌,而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负罪感。他也终于明白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助纣为虐,是自己晚年中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
一个最爱面子的人,忽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巨大的错事,而这件错事似乎也没什么办法可以挽回,这是让他意志消沉的主要原因。家里的下人说,以前在家里听到最多的是我父亲的朗朗笑声,现在听到最多的是他深深的叹息声,而更多时候则是久久的沉默。
谭震山和一些朋友倒是经常的来探望他,谭震山是个能看出眉眼高低的人,他不再和这个病人拌嘴,甚至都是在有意无意的让着我父亲,让他在口舌间占些上风。
开始我父亲还沾沾自喜,但是时间久了,就是再愚笨的人,也能看出人家是故意相让,我父亲自觉无趣,渐渐的连和人争辩的心情都日渐淡泊,最后发展到足不出户,整日坐在家里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上官于思说我父亲这种状态,在国外算是一种心理疾病,若是调理不得当,严重者都可能会导致精神错乱。
我虽然不太相信习惯以自我为中心的父亲会成为一个精神错乱病人,但是为了缓解他抑郁的心情,我还是开始试着做一个孝子,只要有时间就陪着他在临勐街上四处转转,散散心排遣排遣心里的积郁。对于我这样难得孝顺,还真是让我父亲心情有些好转,遇到熟人也愿意主动的打招呼攀谈,街上有什么热闹事,也凑到跟前瞧上一眼。
这一天我照例陪着他,在西菜市街遛弯儿,我看着他脸上的气色也好了很多,就说:“要不我给您买几只鸟,你没事的时候,也能解解闷不是?”
我这是对症下药,我父亲在北平时候尤其喜欢玩鹰遛鸟这些八旗遗风,前一阵子他还在感叹着,留在北平家里的那些什么八哥画眉铜嘴子煤山雀恐怕是都要饿死了。
我今天这么一提,他还真是来了兴致,但是他老人家绝不显示他的兴致,他淡淡的说:“临勐不比北平,我这罪孽之身,整天的提着鸟笼子没个正事儿,岂不是更显糟粕。”
我笑道:“又不是让您去街上遛,家里那么大的地方,您在家观赏不也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