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日-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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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慧:“安大哥,我们出去转转好么?来了临勐几个月,我还只晓得在附近买菜买米,都不知道临勐到底是啥样子哩。”
这实在是一个既简单又容易满足的要求,最是适合我这样能力有限的家伙了。
临勐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东菜市街,据说早年间这里也是处决犯人的刑场。封建王朝讲究杀一儆百,所以把刑场大多是放在了人群聚集的地方,以达到对有心效仿者以警示震慑之意。
我和英慧信马由缰的闲逛着,在行至十字路口时,被街边木桩上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丘八吸引住了。
这个丘八的军装上沾满了泥水,脸上满是被殴打的血污,都已经看不清楚本来容貌。不时的有路过的老百姓走过去啐上一口,或是随便抓起什么东西扔过去,那家伙头也不敢抬头,只是尽力的躲避着承受着。
我知道,这是一个逃兵。
逃兵是可耻的,在临勐这个兵临城下的世界里尤为可耻!
战争期间对待逃兵的处罚十分的严厉,像这种临阵脱逃的士兵,一般都是游街示众之后就地正法。
“也真是蛮可怜的哦。”英慧拽着我,小心翼翼的从这个逃兵身前走过去。
这个逃兵听到英慧的声音时,身子抖了一下,然后他抬起了头,用一种只有是被人打落了满口牙才能发出的声音叫着:“姐,姐。。。救我。。。救救我”
英慧停住了脚步,有些迟疑的望着这个逃兵。那逃兵就更大声嘶叫着:“姐,姐,我是英顺,我是英顺哩”
负责看押逃兵的士兵,用枪托狠狠的砸向了英顺的后背:“狗日的逃兵,鬼叫什么!还没到日子就开始鬼叫!”
与此同时,英慧也认出了这个狼狈不堪的逃兵,就是自己数年未见的弟弟。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感到非常吃惊,平时胆小怯懦的英慧突然就像是疯了一样,尖叫着冲向了那个拿枪托砸她弟弟的士兵,拼命撕咬着踢打着对方。
那个士兵手臂被英慧咬了一口,疼的嗷嗷叫着:“哪来的疯女人!滚开!”
眼看他的枪托又举起来,我抢步上前一把推开了他:“和女人动手!到底是谁疯了!”
另一个士兵看见了我的军衔,立刻持枪敬礼:“长官好!”
被咬的士兵,也看清了形势,手忙脚乱的跟着敬礼:“长官好。”
我:“你们是哪部分的?”
“报告长官,我们是军法处行刑队的,奉命在此看押逃兵。”
疯过了的英慧,也冷静了下来,抱着她的弟弟痛哭流涕:“小弟,你去哪里了,这么久都没有音信你知道吗,奶奶已经不在了”
——逃兵英顺,在淞沪会战中被日军打散了编制,跟随着溃军一路败退到了昆明,在昆明接受整编后,又被送到了临勐。可能是出于对战争的恐惧,也可能就是想逃回家乡,在发饷的第一天,英顺席卷了几位同袍的军饷,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没想到这个倒霉蛋赶上了连续的大雨,他被困在了临勐城外,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军法处抓了回来。
知道了弟弟被抓的原因,英慧气的用力给了英顺一个嘴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当什么逃兵哩!”然后又抱住她的逃兵弟弟大哭着。
我问那两个看押的士兵:“这个逃兵要怎么处理?”
“长官说他的性质恶劣,先游街示众,下午就地枪决”
听到这样的回答,英慧哭泣着抱着我的胳膊:“安大哥,你救救英顺吧,他还小,不懂事的”
我和军法处的人从来没有什么来往,但是为了英慧,我还是找到了军法处在临勐的最高长官周科长——一位长相一团和气的中年军官。
听了我的来意,这位周科长笑着:“那都好说,那都好说。”
我很高兴,没想到遇到这样一位随和的长官:“那真是多谢了!日后周科长但凡有用得到兄弟的地方,兄弟一定竭尽全力!”
周科长笑着摆摆手:“那都好说,那都好说不过,想必安少校也是明白事理之人,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我们军法处的弟兄们为了抓回这些逃兵,也是吃尽了苦头费尽了心思,安少校也不好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就把人带走吧”
想要营私的遇到了存心舞弊的,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的多了,我赶回去见龙湾东挪西借凑了一百块银元,算是保下了英顺这条小命。
第24章 烂人烂事()
从军法处枪口下救出了英顺,并没有让我感到丝毫喜悦,这种烂事不是我想要的。或许英顺无足轻重的小命,在军法处看来,放了也行毙了也可,刚好又有一位少校愿意拿钱赎人,也就顺势成就了这笔交易。
国难当头,我们除了苟活,居然还有大把的违心的事可以做。我用手对着自己这颗刚刚像小丑一样献媚的脑袋,发出了砰的一声,我在心里枪毙了自己。
我举着我的狙击步枪对着摩云岭射击,其实我看不到任何目标,我只是觉得应该开火,这是另一种减轻负疚感的方式之一。
摩云岭阵地上,一支三八枪管伸出来,和我对射着,砰砰砰砰砰砰!我沉默地扣着扳机。连续无谓的射击让那个日军也感到了奇怪,他或许觉得对面的中国兵不应该这么执着的打个没完没了。
和我对射的日军停止射击,这像是两个小孩子在吵架,最后总有一个懂事的退让的,让无意义的争吵结束。我就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
黄文烈的进攻计划在他信心满满中意外受挫,也许在上峰看来,这实在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上百人坐在毫无安全保障的飞机上,偷渡一样把人运送到对岸,飞机不仅仅要防范地面上的日军,而且还要担心日军飞机的拦截围堵。我们也许都不用等到担心自己能不能打开降落伞,就已经被日本人的防空火炮或是战斗机打的粉身碎骨了。
“所以说,疯子和天才之间,往往缺少的不是想法,而是想法之下合理的细节。”我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段彪不关心计划的成功与否,他在意的是我们的反攻何时来到:“妈了个巴子的,不知道这些官老爷们还在等什么!直接开打不就完了吗!”
“当然是在等谈判的结果,只要谈判一结束,是打是守也就定了没准还真就如你所愿,反攻就此展开了”我懒懒散散靠在交通壕内。
段彪瞪大了眼睛嚷嚷着:“还谈判?小鬼子都占了大半个中国了,还他娘的和他们谈判?这也不要脸了!”
我苦笑着:“老段,你能把话听明白了再发飙吗?我说的谈判,是和美国人的谈判,不是和日本人谈判!”
“啊?美国人和咱们不是一伙的吗,还谈啥判?”段彪总算把他的声音分贝降低了一点。
我嗤之以鼻的冷笑:“你当美国人的飞机大炮汤普森卡宾枪什么的,都是无偿给我们用的吗?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打仗也是生意,总得找出一种让双方都满意的结算方式,即使我们和美国人是盟军,那也得谈判。”
段彪的思路与众不同:“那就是说,那些美国佬顾问团啥的,也都是收费的?”
我笑着:“你要是这么理解也成。”
段彪就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他娘的,我说那些美国佬怎么成天马尼马尼的叫唤,敢情都是一群做生意的!”
“营长,外面有个叫英顺的说要见你,他说他是你的亲戚”一个士兵进来说。
段彪疑惑的看着我:“在临勐你哪来的亲戚?英顺是谁?”
洗干净了的英顺看上去眉清目秀的,他脸上怯懦的神情和他的姐姐很有些相似之处,只是这种怯懦出现在一个男子的脸上的时候,效果就会完全不同,尤其是他眉宇间的那种躲躲闪闪,分外的惹人厌恶。
“是我姐让我来的”他低眉顺眼的像是一个就要煮熟了的鹌鹑。
我讨厌他的开场白:“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还是想当兵,我想,我想来你们团”英顺磕磕巴巴地说。
我:“你既然想当兵,又干嘛当了逃兵?”
一旁的段彪听了就骂骂咧咧着:“他娘的逃兵怂货还想来我们团,当我们是收破烂的了!安子,这小王八蛋是谁啊,你咋啥货都联系”
英顺被大嗓门的段彪吓得不敢吭气,身体半侧着一脸的惊恐,他要是转身就跑,我也不会觉得奇怪。我真是纳闷了,淞沪会战阵亡的将士何止数十万之众,活下来的居然是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家伙!可见老天开眼这句话真的不是一件靠谱的事情。
我有些不耐烦了:“你回去吧,你的性子不适合当兵,再上战场你还是会逃。”
“我不会了,真的不会了。我当逃兵是因为那些人天天欺负我,所以”
“所以你就偷了他们的军饷一跑了之?”
段彪更是吃惊:“这小子还偷东西?什么个瘪犊子玩意这是个!安子,这到底是谁啊,你不说我踢他出去了啊!”
段彪作势四处寻找打人的东西,这加倍了英顺的慌乱,然后他又颤抖着声音重复着:“是我姐让我来的”
也算是因为这句话吧,我把英顺留了下来,但是我也警告了英顺,如果胆敢再做一次逃兵,没人能救得了你。
长时间的苦守,让东西两岸都生出了懈怠,就连每日例行的冷枪冷炮的次数都在减少。
黄文烈提着鞭子巡视着交通壕,军容风纪是他最近看的最紧的事情。那些没戴钢盔的,衣服扣子少扣的,抱着枪打瞌睡的,都挨过他的鞭子。
我疑心他只是以整肃军纪之名,不露痕迹地发泄着他的情绪。他费尽心机弄出来一个剑走偏锋的进攻计划,被几句话否定掉,黄文烈的郁闷可想而知。
我不想去惹一个手里拿着鞭子而且还有权力打人的家伙,我提着步枪窝在一个对岸射界的死角,远离纷乱尘嚣的躲着清净。
不远处是黄文烈的怒吼声:“机枪位的人呢?方便去了?我站在这里足有一分钟了,他尿的是另一条怒江吗!”
然后是纷乱的脚步声呵斥声和匆匆跑回来的机枪手挨揍的声音。
“团长,汪专员来了,请您回去团部。”一个士兵禀报着。
我听着纷乱结束,那个士兵又说:“还有安营长也要一同去,这是汪专员特意嘱咐的。”
黄文烈就环视四周:“安营长哪去了?躲到哪个耗子洞里去了!”
我只好假装系着裤子从角落里转了出来,黄文烈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原来尿怒江的不只是只有一个!”
我只好假装听不懂:“团座,您说尿什么怒江?哦,我刚刚是去方便了一下。”
黄文烈不再理我,他是个很少愿意在无聊的话题上废话的人,哪怕他知道你是在信口胡说,也绝不会跟你进一步的去理论。
ps:本章节改动较大,对那些看过了之前章节的朋友说声抱歉!也希望朋友们多支持新人新书。谢谢各位了!
第25章 渡江()
汪庭岳给人的感觉是永远的如和煦春风一般,他从不严厉,对所有人都是彬彬有礼,哪怕是一个最不起眼的二等兵,他也会照顾得很周到。
“来了这临勐,我倒是比在昆明的时候胖了三斤多。看来这怒江水滋养人真是一点不假啊。”汪庭岳呵呵笑着。
黄文烈上前一步:“汪专员,文烈很惭愧,做出的进攻计划让人贻笑大方”
汪庭岳笑着摇了摇头:“俗话说吃一堑才能长一智,我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从来就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进攻计划。就是让战区司令部去做这个计划,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宽慰着黄文烈,又转过身和我说:“安少校,我看过了你的档案,你是冯长官创办的那个陆军军官训练团的高材生,拿过数次的绩优奖章难得,难得啊。”
我拿的那些绩优奖章,是每一个结业的学员都可以拿到的,类似纪念章的性质,根本不足为奇。被这位专员大人这么一说,好似有多了不起一样。
汪庭岳:“对于现在敌我双方的态势,安少校有什么高见?你尽管的说,不要怕说错,咱们就是关起门自家人讨论讨论。”
我思索了一下:“以卑职看来,日军如今的意图已经是很明确了,他们就是要全力扼守住滇缅公路,以切断我军的生命线。其实黄团长所设想的很有见地,派出一支军队,深入他们空虚的后方,必然使得日军疲于应对,到时候我们再适时的在正面发起攻击给予配合,我觉得对于我们将来的反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汪庭岳连连点头:“军部的参谋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文烈,你应该多和安少校这样的青年才俊多交流交流,一味的独断专行是不可取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