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唐朝-第2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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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氏挥挥手,让宫人退下,站起身来,去接丈夫的外袍,轻声问道:“二郎上朝辛苦,何人竟惹你如此生气?”
二郎气冲冲地道:“方才有人向我告密,说阿姐欲寻僧道为建成与元吉做超度法事。”
长孙一顿,拉着丈夫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二郎端着水皱眉,嫌弃的道:“怎么又是白水?天气如此炎热,给我来碗酥酪消暑才是。”
长孙氏不为所动,只道:“苏医令曾言道,二郎你有胃心不调之症,当少食寒凉之物,茶汤也当少饮。”
二郎啧地嫌弃一声,道:“那也不用日日皆是白水吧?淡而无味,实在难以下咽。”
长孙氏道:“我知委屈二郎矣,然为妻已被二郎当日连连吐血不止吓怕了,只要想起当时情景,便夜不能寐,心慌气短。二郎且委屈将养些时日,权当为了为妻与孩子们?”
这软语相求的样子,二郎只得无奈的点头:“罢了,且忍忍便是。”
说着,虽然一脸嫌弃的表情,不过还是端着水,一口一口的喝下。长孙氏微微一笑,方才道:“建成虽涉谋逆,然仍是阿姐与二郎你之大兄,阿姐你们几人一母同胞。建成犯错已被诛杀,阿姐身为同胞兄妹,有此心不是正说明阿姐之为人品性吗?二郎何故生气?”
二郎端着碗喝水的手顿了顿,对上妻子关切的眼神,倒也不掩饰,也不想说假话骗她,直言道:“我知阿姐回长安定然会为建成与元吉做法事,阿姐为人便是那般,我并不意外。我生气之处在于先是柴氏那个柴纮,现下又有小人告密,皆向我状告阿姐,难道在世人眼里,我李世民便是那等嗜杀同胞姊妹兄弟之人?难道世人皆以为我连阿姐也容不下?尔等小人莫不是希望我连教养我长大的阿姐也杀掉?我便那般毫无人性可言么?”
这般说着,刚消下去些的火气又腾腾升起来,气得握拳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案几上的茶具也跳动了一下。
“呀!”
长孙氏轻呼一声,想也不想的抓住二郎捶案几的手掌查看,果然有些红肿,连忙吩咐下人拿些冰块来,苏医令曾教过,若遇这等情况可用冰块敷之,消肿止痛。
此时正值盛夏,东宫自然备有冰块,下人很快端来,长孙氏用手帕包起冰块,轻轻敷在二郎手上,一边冰敷一边道:“妾身乃是深闺妇人,见识浅薄,往日读书之时,也知趋吉避凶、趋利避害乃是人性,建成、元吉伏诛,二郎你奉圣人之命理政,下面之人不知你之喜好与行事,擅自猜度,为讨好你定然会出卖与建成、元吉亲近之人,或以此获利,或以此自保。值此人心惶惶之际,二郎当向世人表明你之态度才是,安抚人心为要,如此,局面方能尽快安定下来。”
二郎点点头,深以为然道:“观音婢言之有理。我射杀了建成与元吉,我既然敢为便敢承担,也敢面对世人,只是,我须让世人知道,我并非嗜杀之人!我敬重平阳阿姐,若尔等小人想谋害阿姐,便是破坏我姐弟情谊,其心可诛!”
长孙微微一笑,道:“阿姐为人,你我皆知。说来,今早阿姐曾赴长乐门探望大嫂,怒罚了一不敬大嫂的刁奴。我近日忙于梳理宫务,只着人查看大嫂与四弟妹的衣食,倒疏忽了奴仆是否轻慢于她们,阿姐此举,倒弥补了我之疏忽,大善!”
二郎一怔,讶异问道:“竟还有这等事?我记得负责的总管嬷嬷是出于父亲宫中吧?我原先想叫你选派信得过的人手过去照看,便是怕有刁奴慢待于她们。父亲抢着调派人手,不信我们,选派自己的亲信,结果呵呵,父亲的糊涂,一如往日!”
言词间颇为怨愤。长孙知他是想起圣人往日听信宫人左右之言,偏听偏信,冤枉于他的往事,安慰的拍拍他的手,道:“经此一事,倒也提醒了我,今后当加派人多多探望才是。定不能让几个势利的小人坏了二郎你的声誉才是。我二郎才不是心胸狭窄到为难建成遗孀之人!”
二郎欣慰的拉起长孙氏的手,道:“有贤妻在,我自然放心。观音婢,对郑氏与杨氏当多多厚待,莫要短了她们之吃穿用度。”
“喏,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夫妻俩儿说了一阵,二郎心中的怒气也消散干净,不过,神情还有些落寞,道:“我这便下手令,责罚诬告阿姐之人,以儆效尤!”
长孙氏笑道:“善,此令一下,或者安定人心。”
二郎点点头,静默片刻,神情有些怔忪,突然幽幽的问道:“观音婢,你说,若阿姐知道我下了这个手令,可会重新亲近于我?”
长孙氏心中幽幽一叹,面上却柔声道:“二郎,我也不知,不过,我们做到应该做的,表明我们的心意,所谓日久见人心,若阿姐能谅解自然好,若不能我们也问心无愧,对否?”
二郎叹了一声,点点头,把长孙氏揽入怀中,低声道:“观音婢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我当对阿姐做到问心无愧才是,若以此要挟阿姐我还有何颜面在再见她。”
长孙氏见他不再郁结,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趁机道:“再过几日便是圣人万寿之日,届时,阿姐定然会为圣人庆贺,二郎莫不如趁此机会,与阿姐一叙,剖白心迹,若能取得阿姐谅解,与阿姐修好,岂不是极妙?”
二郎大喜:“对对,这主意好!父亲万寿,阿姐想来不会扫父亲之兴,正是好时机!观音婢,你真是我的贤内助!”
长孙氏嫣然一笑不语。
第535章 触动()
“郑氏拜见长公主殿下!”
“阿嫂快请起,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多礼。”
平阳公主伸手去扶郑氏,郑氏道:“谢殿下。”
两人相携入屋,平阳公主举目四顾,打量着屋内的环境,比之东宫自然是只能用简陋来形容,但是,居家常需之物却十分齐全。
与郑氏相对而坐,细细打量她神情,却无有任何凄苦抑郁之态,眉宇间竟透着一股安详。平阳公主心下奇怪,就听郑氏问道:“殿下是何时回来的?”
“昨日方回京。”
郑氏闻言,先是一怔,旋即面露感动之色,感激道:“昨日方回,殿下今日便来看我心意我领了,但是,殿下勿要怪我不识好歹,值此风头上,何必来呢?若殿下有心,暗中照看一二便是,殿下这般亲自前来,让二郎如何想?恶了兄妹之情不说,若让那起子小人看了,在二郎面前恶意中伤殿下,殿下岂不是得不偿失?”
平阳公主淡淡一笑,道:“多谢阿嫂为我打算,不过,若不来看一看阿嫂,平阳心中难安。”
郑氏讶然看平阳公主一眼,道:“殿下与过去不同矣。”
“与过去不同?在阿嫂眼中,我过去如何?”
平阳公主顿了顿。郑氏轻轻一笑,道:“此话殿下若是在过去问我,我定不会答,然今时今日,不同往昔,风浪过后,我倒愿意坦诚待人,以谢殿下。”
说着,还朝平阳公主一笑,笑容带着释然,平阳公主心中一动,郑氏已然道:“大郎乃是嫡长,身负宗庙社稷之望,我身为长媳,是为宗妇,过去的时日,虽不是步步小心,却也谨言慎行,勤修己身,力求持身端正,如今大郎不在了,无有那许多要求,倒落得自在。”
平阳公主看她一眼,不予置评,想来郑氏这般说,也不是要人评论的,就听她继续道:“过去的殿下勤于克己修身,无论做任何事皆全力以赴,似乎无有任何喜恶。无论待人待己,皆理性以对。以今日为例,若是过去的殿下,只会暗中派人关照,绝不会亲自上门,绝不给小人以挑拨之机,或会陷二郎于被动之局。”
平阳公主自嘲的一笑,道:“阿嫂慧眼如炬,过去我实是不敢求,如今却想珍惜光阴,惜取眼前人。”
过去她有死劫悬于头顶,唯恐行差踏错,无论待谁皆冷静以对,唯恐投入太多,伤人伤己。如今,她不止度过了死劫,还有了情投意合的夫婿,又有了可爱的女儿,果是与过去不同了。
郑氏伸手拍拍平阳公主的手背,道:“我心亦然,大郎在时,我时时劝谏,大郎听不进,我也莫可奈何。如今大郎不在了,我与孩子们居于此地,虽比不上东宫豪奢宽敞,却有难得之清静与自在。何况,情势也不曾给我沉湎于悲伤、抑郁之机会。”
说着,手情不自禁地滑到腹部,面上现出慈爱的神采来。平阳公主一惊,失声问道:“阿嫂这是”
郑氏微笑着点头:“正是。我腹中怀有孩儿,乃是我与大郎之遗腹子。我先前并不知道,初入此地时,浑浑噩噩度日,只觉余生了无生趣,自从知道怀有孩儿,突然之间便释怀了,只望与孩儿们平平安安度日,哪怕清苦些,哪怕无有尊贵荣华,只望平安便好。”
平阳公主也是做了母亲的人,瞬间便懂了郑氏的想法,望着郑氏看不出任何怀相的腹部,一时间竟有些百感交集:“只不知怀的是小郎或是小娘?”
郑氏温柔慈爱的一笑,道:“不管是什么,我只愿能平安健康便好。”
平阳公主神情复杂的看着郑氏,张了张嘴,最后唯有一声叹息,道:“阿嫂且安心度日,二弟妹为人行事,睿智阔达,非是拘泥于小节、心胸狭窄之辈,后宫之中有她当家,阿嫂与侄女儿们的日子,想来不会太难。我在京中也会时时看顾。”
郑氏含笑点头,道:“我虽出自荥阳郑氏,然此生至此,方得自在。只是,婉顺几个却还年幼,未曾识得人生风华,殿下在外走动,劳烦殿下留意,若有那合适的儿郎,烦请为婉顺几个觅位良婿,不求门庭显耀,只求能家风清正,能诚心待婉顺她们。”
平阳公主压下心中波动,肃然答应道:“此事我自会留意,待婉顺她们到了年纪,也会禀明二弟妹与二郎,为她们寻觅佳婿。”
“多谢殿下。婉顺,还不过来多谢你姑母。”
婉顺红着小脸儿过来,正欲行礼,被平阳公主阻拦,平阳公主看着婉顺犹带着稚气的面庞,心中叹息,道:“此事姑母自会留意,你与你阿娘在此,好好孝顺于她,懂吗?”
“谨遵姑母吩咐。”
坐着与郑氏说了一阵话,平阳公主从长乐门出来,初雪请示接下来的行止,平阳公主心绪波动之下,再无看人的兴致,摆手道:“罢了,不去了,且回去吧!我现在只想见驸马与水奴。”
“喏!”
马车调转车头,打道回府。
府里,薛朗躺在摇椅上,水奴趴在他肚皮上,父女俩儿一起摇摇晃晃,薛朗一手拍着水奴的背,一手摇着蒲扇,哄水奴睡觉。水奴睡着了,他自己也昏昏欲睡。似醒非醒的时候,听到下人回报:“禀驸马,公主回府!”
“唔?”
薛朗正迷瞪,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一阵香风扑面而来,身旁似乎站了一个人,吓了一跳,蒲扇掉地上,也把他吓醒了!
揉揉眼睛,睁开眼,正要喊奶娘过来把水奴抱走,却发现平阳公主正坐在他一旁的坐榻上,奋笔疾书:“醒了?”
“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莫氏呢?让她来把小娘子抱下去。”
“喏。”
不一会儿,奶娘便进来,把水奴抱走。薛朗捡起蒲扇,呼呼给自己扇风,小孩子体温高,抱着闺女睡个觉,抱得他一身的汗。
“在写什么?”
“请罪表!”
薛朗随口问了一句,平阳公主的答案却让他惊讶——
身为枕边人,他自然能看出平阳公主的焦躁与抑郁,但是,搞不清楚原因,他又不知道从何劝起,时时关注着,现在看来,公主殿下是自己想通了?
第536章 剖白与自省()
“莫不是连你也误会于我?”
平阳公主见薛朗一脸怔忪,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薛朗挠挠头,道:“我其实不太能摸到你的想法,孕妇嘛,想法异于往常也不奇怪。”
平阳公主奇道:“还有这般说法?”
“有啊!还是学者研究证明过的。”
“学者?哪里来如此荒唐无聊之学者,竟然研究这个?”
这个吐槽太犀利,薛朗一时间居然无法接话了,好想知道后世研究妇产科的学者听到这句话的想法!
平阳公主搁下笔,停下书写,款步走到薛朗身边坐下,坦然道:“我先前实则有些怨怪二郎。”
“为什么?怨他什么?”
平阳公主幽幽一叹,道:“约莫是对大兄心有歉疚吧!”
居然是这个原因!
薛朗张开双臂,把她抱入怀中,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在迁怒二郎?”
平阳公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