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唐朝-第1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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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咳嗽一声,故作严肃道:“虽然情有可原,然行为失当,罚张婕妤抄宫规二十遍,待朕查阅,退下吧!”
“喏。”
张婕妤乖巧的应着,朝平阳公主福了福,赶紧撤退走人。
对圣人轻飘飘近似于无的责罚,平阳公主不置可否,只那么平静的看着圣人,淡然提醒道:“阿耶,儿与薛朗今日进宫之事,尚未与阿耶议完。”
圣人:“对对,刚才还在跟薛卿家议事,薛朗人呢?疏奏呢?”
说着,竟然在御案上翻找起来。平阳公主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便又恢复平静,提醒道:“刚才之事,薛朗刚说了开头,疏奏尚未来得及拿出呈上。薛朗还在外面等候。”
“是吗?国事为重,我儿且坐,传薛朗进来,继续议事。”
圣人打了个哈哈,语气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平阳公主面容平静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着薛朗进来。
没一会儿,薛朗跟着内侍进来,重新行礼,还没开口呢,圣人就摆摆手道:“不用拘礼,且坐吧,薛卿,刚才我们说到何处了?”
薛朗默默觊眼看一旁面容平静,然气场却给人一种压迫感的平阳公主,默默的在心里捂脸,吐槽圣人——
叫你作吧!无原则的宠小老婆就偷偷宠嘛,居然宠到嫡女面前来!圣人肯定不了解他的宝贝女儿,不知道他女儿最擅长的就是不动声色的用气场压人,用沉默来增加别人的心理压力。犯错的时候对着平阳公主平静的面容,心理压力简直不要太大,薛朗深有体会。
心里疯狂的吐槽圣人,薛朗面上倒是严肃的道:“禀圣人,刚才臣等正请圣人御览所献的书籍。”
圣人点头:“对,对,我正要查看卿家所献之书籍。”
说着,重又拿起漆盒里拜访整齐的千字文,随手翻看着,翻着翻着,面上的表情倒是严肃了几分,道:“比之书卷,这书籍更为方便阅览!咦这印刷书页字体比之书卷更为工整清秀,书页连着书页竟不是雕版印刷所得么?”
还好,圣人的节操虽然被小老婆吃了,脑子倒是换回来了。顺手翻看一下便看出书籍与书卷的优劣来,也看出其中关键卯窍。
薛朗心里吐着槽,脸上严肃的道:“圣人明察秋毫,一语中的,这书籍与书卷的不同之处,确实是印刷方式不同造成的。臣与公主合力,苦研多日,召集能工巧匠反复试验,终得一较之雕版印刷更为经济便捷的印刷方法,名唤活字印刷术!”
第332章 谏臣薛朗()
“活字印刷术?何谓活字印刷术?”
圣人追问道。
薛朗便把活字印刷这种方式向圣人解说了一遍。圣人也不草包,一听便明白其中的好处。比之雕版印刷,活字印刷只需要做好字模,简直可以一劳永逸。
“与雕版相比,活字印刷最大的缺点便是无法印刷图画,需要印刷图画的,只能继续使用雕版。”
薛朗补充道。圣人点点头,望着手中的千字文,心思电转。薛朗悄悄抬头看看,拿出自己的疏奏,递上去:“请圣人御览!”
圣人接过,凝眉平抑心中的怒气,刚开个开头,内侍来报:“禀大家,秦王与裴公到!”
一听秦王到了,圣人面上现出怒色,疏奏也不看了,直接道:“让秦王和裴寂进来!”
薛朗和平阳公主对望一眼,平阳公主红唇抿紧了几分,薛朗心里有些遗憾,对圣人也有几分失望。
“儿见过父亲。”
秦王行礼尚未起身,只觉有东西向自己撞来,下意识的扭头避让,一只茶杯砸到肩膀上,落地。秦王不敢起身,再次拜倒:“父亲息怒。”
平阳公主与薛朗、裴寂也跟着躬身:“父亲(圣人)息怒!”
圣人怒斥:“息怒?世民,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秦王一脸的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恭声道:“儿不知哪里惹怒父亲?是儿不孝,请父亲息怒,以免损伤龙体。”
李渊不理,怒问道:“张婕妤之父持我手敕索要田产,已被你许与他人,我之诏令竟不如你之王教耶?”
这话重了!
“阿耶!”
平阳公主直接叫了圣人一声,似是想提醒圣人。秦王不发一语,直接跪倒,梗着脖子道:“此事非是父亲诏令不如儿之王教。田产当赐予有功之臣,张婕妤之父可有微薄功劳?何以赐赏?又有何资格与功臣争田产!”
圣人面上怒色更浓,斥道:“我为天下主,贵为帝王,难道赏赐亲近之人田产也不行么?”
秦王跪着,不发一语,竟是用沉默表达抗议。
平阳公主眉头一紧,正待说话,薛朗伸手拉了她一下,迎着她不明所以的目光摇摇头,指指自己,没出声,只做出口型——
让我来!
平阳公主收回脚步,静待薛朗处置。
薛朗也不说话,只上前两步,躬身朝圣人一揖,然后,也没等圣人让他免礼的话语,直起身子,站得笔直,不急不躁,不忙不乱的解下头上戴着的进贤冠,恭敬的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放到地上。然后,又退后,解开腰间銙带,圆领袍,整整齐齐的叠起来,放到进贤冠旁边。
“薛卿家,此乃何意?”
圣人被惊得一愣,也顾不得生秦王的气,连忙问道。进来便几乎把自己当隐形人的裴寂默默看薛朗一眼,眼里闪过诧异之色。
薛朗满面肃容,躬身拱手行礼:“请圣人准臣乞骸骨!”
“啥?”
圣人一脸“我是不是听错了”的表情,裴寂惊得嘴巴张老大,都能看见后槽牙了。跪着的秦王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薛朗一眼,满脸的惊异。唯有平阳公主看薛朗一眼,心中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果断的保持沉默。
薛朗道:“贤圣之君,不以禄私其亲,功多者授之;不以官随其爱,能当者处之。故察能而授官者,成功之君也;论行而结交者,立名之士也。为政者不赏私劳,不罚私怨。赏必加于有功,刑必断于有罪!”
说完,薛朗抬头,看了圣人一眼,圣人脸上火辣辣的,一时竟无言语。薛朗继续道:“臣不才,除了一肚子的学识,家中无有姊妹献予圣人,即便有些微薄的功劳,凭功领赏,来日若是对上圣人的私宠,只怕功劳也做不得数,领到手的赏赐说不定也要让于他人。”
说完,顿了顿,也不管圣人火辣辣的脸,续道:“既然为国为民立功劳,出生入死为圣人开疆拓土也比不上生个美丽招人疼的女儿,那还不如辞官回家做个安乐富翁,享享清福。请圣人准臣乞骸骨!”
“薛朗!你你个田舍郎!竟敢恃宠生娇,恃功自大么?”
圣人大怒,脸上火辣辣的同时,颇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骂了薛朗一句。
田舍郎,在唐朝,就等于是骂人乡巴佬,从出身上攻击人,是一句很重的骂词了!薛朗面容整肃道:“圣人语,臣不敢当。臣不过是居安思危,预先筹谋,有备无患!”
“你!平阳!这等目中无君之徒,便是你举荐之人!这是想气死朕么?”
这绝对是迁怒!
薛朗毫不掩饰这个意思,望着圣人不说话。平阳公主面容安详,神情从容不迫,动作优雅自如的跪下:“儿幼时读书,阿娘曾让儿度过荀子一书,荀子曰,口能言之,身能行之,国宝也;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国器也;口能言之,身不能行,国用也;口言善,身行恶,国妖也。治国者敬其宝,爱其器,任其用,除其妖。阿耶身为天子当如是也。我的幼阳,国宝也,儿举荐与阿耶,于臣是为忠心耿耿之故,于子女是为孝顺之因,阿耶何来责备耶?”
公主殿下这话说的——
圣人哑口无言。薛朗面上严肃的表情直接保持不住了,笑容灿烂得跟朵花儿似的。秦王显然也受到不小的惊吓,望着他的阿姐,吓得合不拢嘴。
裴寂裴寂这个老滑头,看看圣人,又看看跪了一地的秦王、平阳公主和薛朗,细细琢磨平阳公主刚才的话,果断的不再装壁花了,上前一步,大礼参拜:“臣恭喜圣人,贺喜圣人!”
圣人神色不愉的看他一眼:“我喜从何来?”
裴寂笑呵呵的道:“圣人有佳儿好女,又有忠臣,将有贤婿,难道不是大喜事?难道不该贺喜么?”
圣人傲娇的“哼”了一声,气道:“什么佳儿好女,只会气我!”
却没反驳裴寂忠臣贤婿之说!满脸笑容跪着的薛朗,情不自禁的脸上的笑容又大了几分,嘴咧得都快到耳朵根了!
圣人嫌弃的看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裴寂笑眯眯的道:“圣人有子秦王,为臣者忠,为子者孝。岂不是一喜?圣人有女平阳公主,为圣人开疆拓土,守土固边,举荐良才,辅佐圣人,岂不是又一喜?又有良臣,能犯颜直谏,不因圣人之威而避之,圣人岂不闻明君方有谏臣,难道不又是一喜么?”
第333章 公主殿下威武()
这老倌儿好会说话!
难怪同样是与他一般,与圣人李渊一起起于微末之时的刘文静死了,而他还混得风生水起,非同一般。
经过裴寂的嘴那么一说,秦王不理圣人手敕,不肯把赏给功臣的田产重新发给张婕妤他爹的行为,是因为发现圣人的手敕不对,与治国之道不符,为了维护圣人的形象和威望,宁愿自己受委屈,被圣人责罚,也不肯执行。这是秦王对圣人的忠和孝。
裴寂给圣人搬了一个台阶,让圣人下来。
圣人并不是刚愎自用的人,性情和蔼,其实很好说话。要不然,也不至于把个张婕妤宠得无法无天,身为后宫嫔妃连前宫都敢闯。
刚才在气头上,自然是什么气话都敢说。被薛朗来了那么一出,圣人已经明白其中关键,心中咯噔一下,明白若是真斥责了秦王,罚了薛朗,那他的名声也坏了。只是,圣人也是要颜面的人,除了是帝王,他还是个长辈,被人那么劝谏,面子上下不来。
现在有裴寂给他搭台阶下来,自然也就不会再坚持,气哼哼的看秦王和薛朗一眼,转头就满面慈祥的扶起平阳公主:“我儿之忠孝,阿耶知矣。是阿耶错怪我儿也。”
“阿耶!”
平阳公主软软的叫了圣人一声,顺势让圣人扶起来,红着眼圈望着圣人。圣人被宝贝女儿这么看着,哪里还有什么气,就算有也全部消了,软声哄道:“莫哭,莫哭,都是阿耶的错,乖儿莫哭。”
“嗯!”
对着平阳公主温言软语的哄,哄完了平阳公主,转而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薛朗,叹了口气,没说话。
老滑头裴寂笑眯眯的再次上前,躬身道:“不知臣是否有荣幸做个现成的媒人?”
这下,不止圣人,就连跪着的秦王,也是表情复杂的望着薛朗——
刚才平阳公主可是亲口说的,我的幼阳!
薛朗朝父子俩腼腆的笑笑,圣人无语,与裴寂对望一眼,仰头大笑起来。秦王盯着他,似乎有些磨牙,拳头捏了又捏,最后看看平阳公主,见他的阿姐眉眼含笑的望着薛朗,才又松开拳头,默默运气。
圣人笑着对裴寂道:“如此,便劳烦卿家做媒,朕要招薛朗为婿。”
裴寂笑眯眯的道:“喏。”
圣人这才把薛朗从地上拉起来,看他一身装扮,亲自从地上把薛朗的官袍拿起来,给他披上,进贤冠也给他戴上。李渊叹道:“卿家之心,吾知矣。若不是今日卿家谏言,朕险些便犯错矣!卿家虽年少,然今日之言,可为吾师矣!”
薛朗吓了一跳,咱是要当您女婿,不是要当您老师啊!连忙推拒道:“圣人过奖,臣视圣人为君、为尊长,对圣人敬慕有加,知圣人胸怀宽广,故而方敢犯言直谏,圣人不责薛朗便好。”
圣人满意的点点头,看薛朗的眼神,倒有点看好女婿的意思了。看得薛朗满心的欢喜,却因为不好意思,脸上的表情有些腼腆。
裴寂那老倌儿笑眯眯的朝平阳公主和薛朗拱拱手:“恭喜公主,恭喜薛侍郎。”
平阳公主眉目晕红的朝裴寂福了福,虽羞涩,却也不避让,显然是对薛朗极为中意。薛朗笑嘻嘻地朝裴寂拱手,笑容灿烂:“多谢裴公。”
圣人笑吟吟的道:“我明日便让钦天监挑选日子,如此,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薛朗跟着笑,笑着笑着突然觉得脚掌一痛,扭头看是谁踩他,正好迎上秦王有些扭曲的笑脸,秦王大力的拍着薛朗的肩膀:“当日与幼阳相识之时,从未想过今日,好好待我阿姐,否则”
否则什么,一个字都没有说,但威胁的意味却十足十。
薛朗心里偷偷抹汗,从没哪本史书记载过如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