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唐朝-第1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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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饶有趣味的看他一眼:“哦?细细说来。”
“喏。”
秦王神采奕奕的道:“儿闲暇之时,曾读过许多史书,纵观前朝数代,亡国因由看似各有不同,究其根本,皆有士族势力大于皇族之势。人心趋利,士族也不例外。或有那真国士肯呕心沥血,为国为民,然也有那家大于国之辈。这类人,在历史之中比比皆是。”
在座诸人皆是饱读诗书之辈,自然能听懂秦王话里的意思。秦王接着道:“父亲,我以为,士与民当如何平衡、如何处理,方是立国之根本。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士的势力过于庞大,则民必失其田,必有民不聊生之况,民不聊生则天下大乱矣!”
“好!好一个‘君如舟,民如水’!我儿读史能读出这般心得,阿耶甚是欣慰。想必你阿娘在天之灵看了也足以告慰。”
圣人满脸皆是为父者的骄傲与自豪,秦王立即谦辞了几句,父子之间,颇为相得。
太子微微抿嘴,略低下头,没说话。
第305章 紫宸殿密议()
“世民接着说。”
圣人笑吟吟的道。
“喏。”
秦王接着道:“薛朗此策若是能顺利施行,则于国于民皆有利也。然则,最大的问题也是施行,是否能顺利施行方是考验!”
圣人点点头,表示认同。
太子道:“我所虑者便是施行!一个不好,国破家亡便在眼前。”
父子几个脸色都些凝重,明知道是好策略,但是,如何施行确实是个大问题。
“父亲!”
竟是秦王与平阳公主一起开口。秦王一笑,道:“阿姐为长,阿姐先说!”
平阳公主也不推让,点头向弟弟示意后,开口道:“父亲,薛朗所献三策,顺序可是制盐术在前,造纸居中,建册最后?”
秦王笑道:“阿姐,弟与你想到一处也。”
看来秦王想说的与平阳公主的话差不多。
圣人李渊隐晦的看太子一眼,脸上表情倒是看不出异样,道:“薛朗献策时也说此三策需先行前面两策,最后方是建册。”
太子目光闪了闪,暗自咬牙,坚持道:“即便先行施行新制盐术与造纸,于建册来说,也无多少益处,并不足以动摇士族根本,建册仍是危险之事。”
秦王道:“薛朗奏疏上所写的制盐之法,我等皆是外行,不知是否能成功。但是,若要成功,首先,须得挑选适合的场地,之后方是试制,若是此法成,直至增多的盐税入国库,我估算最快也要三年,慢则四年、五年也不一定。而造纸之法,若是先试制出纸张,应比制盐快些,一年足矣。但若要加大规模,需要花费的时日,想来也不短。若是有此时日做缓冲,届时天下局势应有变化,或能施行也未可知。”
太子抢白道:“原来二郎也无有能施行的把握。且不说别的,需要等这许多时日,若是此策能保密还好,若是泄露被世家士族知道则后果不堪设想。”
秦王还没说话,御座之上的圣人李渊已然沉声道:“左史、右史已被朕严厉叮嘱过,如今唯有我等父子知之。”
太子一凛,连忙道:“儿等定会严加保密,守口如瓶。”
圣人点点头,道:“即便建册最后无有时机施行,只凭这三策,也可看出薛朗此人目光深远,真国士也!”
这个评价很高!
太子默默觊眼看圣人父亲一眼,不发一语。秦王满面思索之色,道:“父亲,我朝初立,天下未平,应施行轻徭薄赋之策,否则,恐动摇国本。然则因连年征战,国库不丰,若是制盐之术能成,可不动摇轻徭薄赋之策便能丰盈国库。此乃上策也!”
圣人含笑抚须道:“对!此策最优之处在此!若是能成,何愁国库不丰?”
若是国库真能增收
太子脸上也现出笑容来:“制盐之术用意在此,那造纸之术又有何用意?”
李渊不答,而是看向秦王:“二郎与建瓴可想透否?”
秦王摇头:“儿也想不透。”
倒是一直寡言少语的平阳公主答道:“若是问造纸之术的用意,女儿倒是略知一二。”
圣人道:“建瓴既然想透了,便给阿耶与你的兄弟分说一番。”
“喏。”
平阳公主道:“薛朗初在我府中出仕时,我看他博学多能不似常人,好奇之下曾询问过他,他曾对我说,在他所成长之异国,不论男女,自幼进学念书,所学科目也与我大唐不同。闲谈之时,他曾说到一个知识普及率的问题,进而论及世家士族为何能世代显宦、经久不衰。”
太子追问道:“知识普及率是何意?”
平阳公主便把当日薛朗解释给她的话复述了一遍,竟然一字不走,分毫不差,显然平阳公主也是博闻强记之人。
圣人、太子、秦王一听便明白过来,秦王赞道:“此词颇妙。”
圣人道:“薛朗如何论世家士族世代显宦一事?”
平阳公主道:“回禀父亲,薛朗曾说,知识的普及,民智的开启,除了依靠先生传授,最基本的乃是书籍的传播。而书籍与知识,从汉至晋,历经南北前隋数朝,绝大多数仍旧掌握在世家士族手中,与世家士族诸多读书之人相比,贫寒士子有几何?即便有幸能进学,笔墨纸砚之花费,于贫寒之家,也是大负担。”
这番话听得父子仨儿齐齐眼睛一亮,秦王道:“父亲,儿天策府中便有寒门士子,他们曾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读书若要有成,便要不事生产这许多年,贫寒之家供不起。”
平阳公主赞同道:“薛朗也是这般说,长此以往,书籍、知识便越来越多的集中于世家士族手中,寒门子弟无有求学途径自然只能代代如此。而治国理政自然不可能找一群目不识丁之人,官员自然只能从士族中挑选,一代代官员积累下来,自然便有了累世显宦之家,朝政便难免被世家左右。”
说到这里,平阳公主顿了顿,突然笑道:“说来,对此情况,薛朗有个妙喻。他把家国权力比作一张饼,薛朗说,饼子便那般大,人人都想吃,自然是分的人越少越好,人多了,分到的便少了。”
父子仨儿听得几乎倒吸一口气,圣人满面肃容的道:“此喻颇妙,闻之有豁然开朗之感!”
太子皱着眉,表情沉郁:“即便已知世家士族对朝政的把持,然则朝廷需用人,寒门无人才,也唯有世家士族方有人才可用。徒呼奈何!”
秦王满面沉思之色,疑问道:“阿姐,薛朗可说有何策可解此局?”
平阳公主道:“薛朗说,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加大书籍、知识的流通,降低书籍刊印成本,予民间更多求学之途径。如此一来,时日一长,寒门出身之士子必然增多,可一改朝政被世家左右之局!”
说到这里,父子仨儿齐齐露出恍然之色,秦王佩服道:“原来薛朗献上造纸术的用意在此!薛朗真国士也!”
即便是太子,此时也不禁心服口服,颔首表示赞同秦王的话,只是,眼神却有些晦暗不明——
此等人才,为何竟不能为我所用!
第306章 慈父心怀()
“我看薛朗献上此三策,用意不止于此。”
平阳公主胸有成竹的道:“薛朗此人看待人事物,眼光颇为独到、精妙,与我等颇有不同。父亲,薛朗献策时,可有详论予父亲?”
圣人目带深意的望着平阳公主,答非所问的道:“建瓴看来颇为欣赏薛朗?”
平阳公主坦然道:“薛朗多才,此等人才,儿自然欣赏,否则,也不会荐与父亲!”
圣人大笑起来,眼带欣慰,慈祥的道:“说来建瓴推荐给阿耶如此奇才,阿耶还未奖励建瓴。我儿可有何想要的?尽可说来!”
平阳公主笑道:“阿耶且慢。若说有功,女儿这里还有一物献与父亲。”
“哦?何物?”
不止圣人,就连太子、秦王也一起好奇的望着平阳公主。平阳公主安然道:“取代革鞮之物!”
“取代革鞮之物?”
“正是。此物名唤马蹄铁,又唤马掌,乃是铁制之物,钉于马掌之上,可增强马蹄抓地能力,保护马蹄不受损伤,延长战马服役年限,比之革鞮简便易制,上佳之物也!”
圣人望着平阳公主,竟然没露出什么惊喜的神色,反而目光似乎带着深意。倒是秦王惊喜问道:“阿姐可带来此物?”
平阳公主摇头道:“无有。不过,我今日所乘车辇的马匹,已打上马掌,效用却比革鞮优越。”
圣人道:“建成,世民,你二人出去看看,试骑一番,看是否真有奇效,比之革鞮如何优越。”
“喏。”
太子与秦王应了一声,太子立即起身向外走去,秦王看看平阳公主,眼神略带担忧。平阳公主眼神平静,并无异样。秦王见状,只好压下心中所想,举步出去。
偌大的紫宸殿,便只剩下圣人李渊与平阳公主父女。
圣人问道:“这马蹄铁建瓴从何而得?”
平阳公主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心思电转间,坦诚道:“乃是薛朗所给。”
圣人追问道:“如此紧要之物,为何予你?”
平阳公主没答,而是转头,娇嗔:“阿耶为何如此问?”
圣人不禁笑起来,笑骂道:“你这狡猾的孩子!你应是不知,你阿娘曾对我抱怨过,说建瓴我儿敏慧狡黠,从幼及长,每当问到你不想回答之事,惯于撒娇装痴,糊弄耶娘。”
平阳公主眼珠一转,娇嗔:“女儿哪有!”
圣人仰头哈哈大笑,手指虚点了平阳公主两下,笑完了方才道:“建瓴方才问薛朗献策之时可有详论?”
平阳公主道:“是,往日薛朗献策与我时,一般皆会说透。他为人率直,不是喜欢拐弯抹角、故作高深之辈。”
“是吗?”
圣人目中深意渐浓,凝目望着平阳公主,似是要把她看透一般,淡然道:“想来是薛朗献策于我时,心神不宁,意动神摇之故。”
平阳公主一怔,眼中掠过疑问之色,道:“这倒是奇怪矣!薛朗此人行事踏实稳重,竟然也有心神不宁之时?不知所为何事”
圣人没答,而是走下御座,拉起平阳公主,父女俩一人一把椅子,坐成一排,圣人转头,与平阳公主面对面,慈爱的眼神细细的打量着爱女,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我儿为阿耶奔波受苦,辛苦你矣!”
平阳公主微微一笑:“为阿耶何来辛苦之说!”
圣人道:“你们兄妹,若要论功,太子也不及你,世民多年功勋积累方可比肩于你。惜乎你身为女子!”
平阳公主笑道:“阿耶莫要如此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乃是一国储君,女儿如何敢比!太子之功,功莫大焉,岂能不如女儿?何况,阿耶予女儿的,已是女儿不敢想之重赏。纵观古今,试问可有镇守要塞之公主乎?亘古未有之事也!阿耶护持女儿至此,女儿心中唯有感激与惭愧!”
圣人点点头,道:“往日忙忙碌碌,今日细看我儿,已是韶华消逝。说来,柴绍暴亡已然多年,初时我儿为流言所累,后来又为阿耶奔波,年华蹉跎,阿耶对不住你呀!”
“阿耶!”
平阳公主提着裙角站起来,直接屈膝跪于地上:“阿耶如此说,女儿如何担待得起?阿耶对女儿有父母之恩,女儿所作不足以报答阿耶恩情十之一二!让阿耶为女儿操心至此,应是女儿对不住阿耶才是,女儿不孝!”
李渊眼中隐现泪光,如幼时一般摸摸平阳公主头顶,伸手扶起她:“起来吧,阿耶不再说那般话,你也不许再说,朕的女儿孝顺与否,朕岂能不知?”
“喏。”
平阳公主这才起身,被父亲拉着重又坐到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复杂。圣人道:“阿耶知你们兄妹姐弟皆是好孩儿,你阿娘把你们教得极好。或许真是老矣,近些年来,阿耶时常想起你们阿娘,惜乎走得太早,太早!”
“阿耶!”
提起母亲,平阳公主人也不禁湿了眼眶。圣人道:“前几日阿耶还梦到你们阿娘,你阿娘问我,为何尚让我们的爱女孤身守寡,无人关怀饥寒饱暖?你阿娘责我为人父何其失职也!阿耶思之,不禁愧从中来。你的兄长与兄弟皆已为人父,唯你一人孤身守寡,实是阿耶失职也,那怪你们阿娘入梦责问。”
平阳公主连忙道:“此事怎能怪阿耶!是女儿命该如此”
李渊举起手掌,制止平阳公主继续往下说,慈蔼笑道:“阿耶知当初你阿娘找人为你批命之事,知你明年方能成婚。此事好办,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