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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

唐时归-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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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五年时间啊,长孙敛竟然已向吐蕃贩出了十万多斤的盐。

    一桩桩,一件件,数目大的惊人。

    屈突寿止不住手中的颤抖,更止不住心中的愤懑,狠狠往桌案上一拍道:“这厮竟然如此过分,盐之一事关乎国计民生,我大唐北军本就缺盐,他竟然还敢将我大唐的盐贩给吐蕃,简直是通敌卖国,通敌卖国!”

    “大呼小叫什么,禁声。”屈突通皱着眉头训斥道。

    屈突通今年已经七十岁了,他见过的风浪远非屈突寿可比,摸着这一张张书信,屈突通显然也在思考,这么庞大的贩盐数量,仅凭长孙敛一个勋官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那陆绩撒下的这张网,会捞起多少人呢?官场的人脉错中复杂,其中又有多少是可以和屈突家扯上利益关系的人……

    “陆家娃子,这些信件可以坐实长孙敛的全部罪证,可是此案牵连甚广,陛下命你彻查与此案相关的全部官员,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是啊……大鱼捞到了,还有小鱼小虾没有清理呢。

    陆绩坐在堂下,思索了片刻后才道:“五年时间内,长孙敛利用伏牛山、运城、长芦等六个盐矿,向吐蕃贩运了十万多斤盐,各个盐矿的主管官员自然是不必说了,直接下令问罪就可,难得是那些为长孙敛打通门路的官员,一时半刻还真的难以查到。”

    屈突通点了点头道:“从洛州、晋州再到吐蕃,只怕涉案官员不少,我只是兼领洛州都督,手也伸不出去那么长,这样……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在这三天内,你能查出来多少人,我们就写进去多少人,三天后将名单报与我知晓,我便封案递往长安好了,明白吗?”

    三天……够干嘛?

    陆绩愣了愣,但旋即便明白过来了屈突通的意思,人要学会审时度势,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小地巡城校尉,若是放在寻常时候,只怕这些涉案官员谁也不会把他搁在眼里,如果真的摆出了一副斩尽杀绝的姿态处理此事,只怕真正倒霉的……还是他。

    适可而止吧。

    “我懂了。”陆绩拱了拱手道。

    屈突通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看着陆绩小道:“陆家小子,这次陛下在密旨中钦点你来侦查此案,足见对你的重视,之前你献制盐之法有功,陛下就曾下旨嘉奖你,可是你竟然辞官不受,我先在此给你提个醒……倘若这才陛下再有恩赏,你可得给陛下留些面子啊。”

    屈突通说的是笑话,却也是真话。

    陆绩并不是傻人,接二连三地驳斥帝王颜面,他还真没这个胆儿。

    “呃……小子明白了。”

    屈突寿轻轻点了点头,叹道:“唉,你这小子也是能耐,不仅脑袋瓜子灵光,还会鼓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就拿你前些日子送去军营的那什么……爬犁,简直是雪地运输的利器,你不知道啊,年年冬天往北境运粮都是麻烦事,基本是送到北境的时候,这粮食也得被运粮的人吃去三四成了,倘若这爬犁能推广出去的话,那边能提高不小的效率啊……”

    “三四成?这么多啊!”陆绩有些惊愕道。

    “当然了。”一旁的屈突寿接腔道:“假设十万石粮用一千车运,就得需要两三千运粮的民夫,他们从荆襄运到北境前线的话,应该需要三四个月,再回来的话就需要翻倍算了,除去他们的工钱不讲,每人就算两天吃一斤粮,这一来一回可不就消耗了三四成嘛,冬天若是遇到了大雪阻路,只会更慢。”

    “这……”陆绩的眉头都快拧成一团了。

    屈突寿见状稀奇道:“哟,刚才夸你脑袋瓜子灵光,怎么连这数都算不清啦?”

    “呃……”陆绩挠了挠头,尴尬道:“我在想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嘿,这能有什么解决办法,要么让他们提高运粮效率,要么让他们少吃饭。”屈突寿摇了摇头,旋即宽慰陆绩道:“其实你做的这个爬犁啊,已经很有作用了……”

    运粮啊。

    陆绩拧眉思忖了片刻,突然出声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啊。”

    嗯?!

    一语炸醒了屈突通和屈突寿,他们猛然抬头,脸上都出现了错愕之色。

    “你有办法?”屈突通激动地问道。

    “有一个……阴损的办法。”陆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自从将角色从百花坊老板切换成巡城校尉之后,自己的行事作风貌似越来越阴损了,看来真该抽时间好好反省一下了自己的人设了。

    “说!”屈突通和屈突寿异口同声的吼了出来。

    “现在出粮出人出工钱的谁?”

    “废话,当然是朝廷了。”屈突寿当即拍桌答道。

    “那如果让世家门阀出粮出人出工钱,他们愿意吗?”

    屈突寿黑着脸答道:“他们又不傻……”

    “那若是允许他们制盐贩盐呢?”陆绩丝毫不顾屈突寿脸上的表情,再次发问道。

    屈突寿愣了愣,这下他不知道怎么答了,盐铁自汉朝以来就是官营,其中的暴利让人垂涎,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长孙敛这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要说贩卖私盐……这种事还真是屡见不止,可真的说废除盐铁官营的法令,他还真没想过。

    这回没人扮演捧哏的角色了,陆绩笑了笑,自己解释道:“有了制盐之法,盐就不是稀缺之物了,朝廷再捂到手里,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开放盐铁官营的禁令,将盐交还给市场。但是……也不是完全交还,朝廷可以设计一种叫做盐引的东西,盐引上有可供开采和售卖的限制,要登记在册,所有贩盐的不管门阀还是普通商人,必须要以盐引作为开采的依据,否则要按律法处置。”

    屈突寿听了半天没听明白,疑惑道:“那这怎么和运粮扯上关系的?”

    “当然有关系了,世家门阀想要获得盐引,这运粮就是其中一个途径,每年朝廷会下达边境官军对粮食的需求量,由各大商户竞标获得运粮的资格,其中被选中的商户将多少石粮食送到军营,他们就能获得相应比例的盐引,当然了,朝廷也应该按照市场价格的一半进行购买。但是……路途中所遇到的亏损或消耗,都归这些商户或门阀所有,朝廷只按到货量的多少予以支付,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朝廷不仅不再担丝毫风险,反而还以低于市场的价格买到了大量的粮食,而付出的,只不过是看不见摸不着地盐的专营权罢了……”屈突通眼中精芒一闪,立刻就抓住了陆绩话中的重点。

    果然是条阴险的计策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清除后患() 
“有了制盐之法以后,手中握不握有盐的专营权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这方法简单易懂,很容易泄露出去,那些个‘人为财死’的商人们必定会偷摸地生产盐,既然早晚都是要流入民间的,索性将盐的专营权放开,从商家和门阀身上赚取利益……”

    “况且,有了盐引之后,朝廷再监管世家门阀盐的进出就更方便了,仅凭盐引和账目即可,像长孙敛这等向吐蕃贩盐的事情,也会少很多……当然了,如果门阀对盐引产生了大量的需求,自然也不失为牵制门阀的一种工具。”

    讲过陆绩的一番讲解下来,屈突通和屈突寿已经大致了解了其中的精意。

    屈突通轻捻长须,脸上逐渐浮现出了笑容。

    他们屈突家是从他这一辈儿发家起来的,可算不上什么门阀,这盐引能不能制约门阀,他是不在乎的。

    不过……陛下知道以后,恐怕会拍案叫绝吧。

    “哈哈,陛下果然慧眼识英才啊,你这家伙,肚子里阴损的主意真是不少,好了好了,你这主意老夫会跟长孙敛的案子一同报与陛下的。”

    仓钞换盐引嘛。

    …………

    宜阳侯府。

    府邸后院的花园阴暗角落里,一名家卫打扮的人单膝跪地,旁边跟着跪了两个粗布衣衫的中年人,他们正是长孙家山霞镇杂货铺里的掌柜和伙计。

    长孙敛脸色铁青,眼神里布满了恐惧和惶恐。

    他没想到,自己刚刚拿到了制盐之术,还在想怎么在和达瓦的谈判中占据上风呢,转眼就被陆绩给阴了一把,陆绩一个小小的巡城校尉?他怎么敢赌上身家性命来找我的麻烦!

    “达瓦他们被抓了,李毅被人拿刀捅死了,书信全被陆绩拿走了,没了?嗯?”长孙敛语气冷森,面色阴沉。

    掌柜的伏地颤声道:“侯爷恕罪,那些人来得悄无声息,其中有一个人更是跟杀神一般,三招两招就把那个达瓦将军给打败了,李毅兄弟也是被他杀的,我们……我们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除了书信,达瓦他们人呢?”长孙敛瞳孔如针尖般骤然缩小。

    掌柜的哭丧着一张脸道:“当夜他们便征用了山霞镇的几辆囚车,连夜便押着他们走了。”

    “押……押走了!”长孙敛此时脸色煞白,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抬起颤颤巍巍地手扶住了一旁的栏杆,喃喃道:“当夜就押走了,还有权调动山霞镇的驻军和驿丞?这背后……究竟是谁在给他撑腰?”

    是谁呢?

    屈突通,丘和,还是这个陆绩在豁出性命自保?

    长孙敛在顷刻之间,将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但唯独没有想到这张网背后的那只巨手。

    长孙敛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结果,眼睛已红得渗人,恶声道:“陆绩没有这个胆子,他一个小小地巡城校尉怎么会有这个胆子,究竟是谁想置我于死地!”

    掌柜和伙计伏地垂头,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良久,长孙敛这才长叹道:“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毕竟还没走上绝路,你们两个辛苦了,山霞镇就先不要回去了,去账房支两贯钱,先出门躲躲,记住,此事决不能向外人提起,否则你们也将受到牵连。”

    掌柜和伙计连忙应是,慌忙不迭地起身行礼离开了。

    长孙敛仍呆呆地站立在花园之中,神色阴晴不定。

    过了片刻,长孙敛这才轻声交待着跪立在一旁地家卫道:“去,将这两人悉数灭口,处理的干净些。”

    那名家卫面色深沉,竟然丝毫不感到惊奇,拱手沉声道:“是。”

    “还有……找几个办事牢靠的人,我有信要让他们代为传递,上回飞去洛阳的鸽子就没回来,这回让他们机灵一点儿,别出岔子。”

    “是。”

    那名家卫见长孙敛已无吩咐,便轻轻一颔首,起身向花园外走去了。长孙敛独自站在花园之中,身躯忍不住剧烈的颤抖。

    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也不清楚,只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能明显感觉到,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铺天盖地朝他头顶罩落,无可逃脱。

    …………

    天策馆内院。

    阿灿和衣躺在床上,孙百年正坐在床沿上为他切脉,半晌过后,孙百年这才撩起了袖子站起来道:“已经不妨事了,好在当时为你诊治的大夫不是庸医,这袖箭上原本就涂抹了毒药,当时的大夫替你止住了毒性,这才没让毒性扩散至心脉。”

    “那这伤什么时候能好呢?”陆绩在一旁问道。

    孙百年吹胡子瞪眼道:“着什么急嘛!伤筋动骨都得一百天呢,这可是中毒啊……他本来就是伤上加伤,怎么着不得将养几个月。”

    “哦哦……将养将养。”陆绩被孙百年训得没脾气,赶忙连连点头。

    “好了,药方之前就给他开过了,按方子给他拿药便是。”孙百年拎起了一旁的药箱,又拾起了刚刚替阿灿换下的纱布,这才扭身冲陆绩道:“前堂还有病人,我先出去了,记住……不许让他乱动,也不许让他吃辛辣的东西,按时吃药换药,懂吗?”

    “是,我明白了。”陆绩忙道。

    话罢,孙百年便提着药箱像只高傲地公鸡便推门离去了。

    陆绩把他送至门外,这才扭身关门叹了一口气。

    “这位孙大夫,脾气可是够臭的啊。”阿灿斜靠在床上叹道。

    陆绩苦笑道:“这态度都算好的了,之前我在天策馆抄医案的时候,这位孙大夫天天吹胡子瞪眼睛的,也不知道他哪儿来这么大的脾气。”

    阿灿大笑了片刻,这才开口问道:“宜阳侯府贩盐的这桩案子,人证物证皆已齐全,应该算是结束了吧?”

    陆绩嘴角扯起了一抹笑容,眸色幽幽摇曳道:“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一网打尽,可是蒋国公却让我适可而止,我思来想去,觉得这滩浑水啊,我搅不起……剩下的三天里,抓几只小鱼小虾就报上去结案吧,至于会网到谁,那只能看谁自投罗网了。”

    “自投罗网?”阿灿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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