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第5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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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边镇的将帅遥领这样的职务,固然能够显出皇帝或者朝廷对这些边镇将帅超常的信任与倚重,但是这样做本身,对于五军都督府的权威来说,却是一种损害。
所以这一次,在五军都督府改制重组的过程中,崇祯皇帝默许兵部,收回了毛文龙兼领的左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头衔。
也因此,当朝廷重组五军都督府的旨意分送天下各地之后,崇祯皇帝的心中,对于东江方向始终有所忧虑,担心素来桀骜不驯的安东侯误判了朝廷的举措,搞出什么自己不愿看见的小动作来。
事实证明,倒是如今这位崇祯皇帝自己想得多了。
朝廷的旨意到了东江镇之后,安东侯毛文龙很快就上表称颂皇帝圣明,对于朝廷调走毛维张,并让内阁中书舍人吕大器接任东江镇监军御史一职、让陈继盛接任瀛洲镇守使一职,表示了欢迎。
与此同时,毛文龙也痛痛快快地让东江镇的老将曲承恩,带着一干亲兵护卫,去了登州接任登莱镇的总兵官一职,而且也痛快地让另外一位东江镇的老将沈世奎,前往长山岛东江镇左路总兵府接任曲承恩的位置。
直到收到安东侯毛文龙表示认可的上表,以及锦衣卫东江千户所送到京师的报告之后,崇祯皇帝对于这次五军都督府的改制重组,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说起来,安东侯毛文龙对于原来兼领的什么左军都督府府左都督并不怎么看重,对于像他这种边镇大帅来说,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到京师朝堂之中担任什么职务的打算。
左军都督府左都督听着好像尊贵无比,但是根本就不在毛文龙这个东江镇大帅的眼中。
对他来说,这个空头虚衔拿掉也就拿掉了,原本有着这个头衔的时候他也指挥不了别的边镇,只能在东江镇这个地盘上指挥东江镇的军队。
至于曲承恩和沈世奎这两个东江镇硕果仅存的老将,他心里巴不得朝廷赶紧给他们找个地方调走了事呢。
沈世奎是毛文龙小妾沈氏的父亲,是毛文龙如今的幼子毛承嗣的外祖父。
说起来此人算是他毛文龙的老丈人了,但是毛文龙对于沈世奎却始终难以给予完全的信任。
沈世奎交卸了在皮岛大帅府中军总兵的位置之后,毛文龙立刻将这个位置交给了自己更加信任的义子耿仲明,随后耿仲明的兄弟们耿仲裕、毛仲格,也立即被毛文龙提拔了起来。
耿仲裕就是毛仲裕,在配合旅顺镇守使李信向建虏后金国的腹地发动了进攻之后,立下了功劳,如今也被崇祯皇帝钦命恢复了原来的姓氏。
至于毛仲格,当然真名是耿仲格,这几兄弟投入毛文龙门下,成为了毛文龙的义子之后,全都改了毛姓。
如今三兄弟之中,毛仲明、毛仲裕因功恢复了耿姓,就剩下毛仲格还是毛姓了。
原本对于朝廷上的这种挖墙脚的做法,毛文龙心里非常不爽,但是却有点无可奈何。
一来如今的毛文龙有了亲生的儿子,对于义子义孙们已经看得不再那么重了。
二来朝廷这样的做法,他也没法明摆着反对,这些义子们有功于朝廷,本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朝廷让他们恢复原来的姓氏,你怎么好公开反对?
再者,朝廷一直在重用他的这些义子义孙,而这些义子义孙们也仍然对他这位得到朝廷倚重的大帅毕恭毕敬。
这一切,都让他只能暗自不爽,但却无法公开反对。
随着东江镇大帅安东侯毛文龙的上表支持,五军都督府的改制重组也就没有了崇祯皇帝所担心的意外,到了八月底的时候,一切都在稳步推进之中。
虽然海军都督府眼下只是接管了登莱水师、天津水师和觉华岛水师的指挥权,对于力量强大的东江镇水师船队,还没有敢于插手接管,但是当崇祯皇帝接到了海军都督府左都督张可大的奏报之后,还是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觉华岛水师副将金冠、天津水师副总兵黄龙,以及如今升任登莱副总兵并接掌了登莱水师的张可度,都被纳入到了海军都督府的直接指挥之下。
即便是将来东江镇方向上真有了什么意外的变化,对于大明的京师也不会再有什么严重的威胁了。
这些消息,在大明朝北方再次遭遇大范围干旱的情况下,对于崇祯皇帝来说,当然都是实实在在的好消息了。
此外,辽东督师鹿善继,也在八月里给崇祯皇帝送来了一些可以算作是好消息的消息。
鹿善继奉旨出任辽东督师以来,除了大力整顿辽东镇的内部事务之外,严格奉行了崇祯皇帝在辽西坚守不出的战略。
不仅将广宁、大凌河中的军队,全都撤回了锦州城中,而且自此之后,没有皇帝的旨意,从不轻易北上出兵。
也因此,自从他上任之后,就一直受到朝廷上下许多文官的弹劾攻讦。
特别是在皇帝率军亲征居庸关胜利归来之后,朝中许多人指责他督师辽东三年来,空耗朝廷大批钱粮却于复辽无所作为,弹劾他率领辽东数万强军却龟缩在宁锦坚城之中,不敢北上一步。
不过,鹿善继之所以如此,固然是出于他对整个战局的认识,但更多的却是出于崇祯皇帝的密旨。
也因此,当朝中的御史言官们纷纷弹劾鹿善继无所作为的时候,崇祯皇帝对于这个顶着巨大压力执行自己战略的辽东督师,却是感到相当的满意。
第八七八章 辽西走廊()
鹿善继奉旨出任辽东督师,已有两年多的时间了,算得上是万历以来任职时间较长的辽东督师之一了。
在其督师辽东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时间里,辽东镇的各路军队,的确是没有向着辽沈的方向主动北上过哪怕一步。
真说起来,他不仅没有北上或者东进一步,而且还把过去从宁锦防线上伸出去的两支拳头还收了回来,弃守了广宁和大凌河。
但是也不得不说,与万历末年直到天启年间,整个辽西走廊烽烟四起战事不断的情况相比,自从鹿善继督师辽东之后,宁锦防线上风平浪静。
黄台吉在派兵进驻了广宁城、大凌河城之后,因为东江镇在鸭绿江以东不断壮大的原因,一直都只是与辽东镇的官军在宁锦防线上处在相互对峙的状态。
广宁城和大凌河城内的正蓝旗驻军,既然不来主动进攻,那么鹿善继与满桂、何可刚等人也乐得凭城固守,也不去主动挑衅。
既然之前广宁城和大凌河城都是辽东官军主动放弃的,那么时机没到的时候,他们当然也不会去主动出击,再去将这两座城池以及之间的堡垒夺回来。
尽管朝堂之上对鹿善继等人弹劾之声不断,但是如今的这位崇祯皇帝从来也没给辽东督师府这样的压力,相反,倒是隔三差五地给一再上书请战的满桂传递密旨,令其服从鹿善继的节制,不得轻举妄动。
包括建虏大军绕到蒙古,从宣大地区破边而入的危急时刻,崇祯皇帝依然没让辽东镇回师救援。
就这样,前些年里一直烽火连天的辽西走廊,这两年来,却难得地保持了相对的平静。
原本历史上因为大明朝重修大凌河城,以及重新大凌河以东诸城堡而引发的军事冲突和战争,这一世自然无影无踪。
但是,这两三年来,在辽东督师鹿善继的坐镇指挥之下,辽东镇的将帅们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辽东镇前路统制官何可纲,撤回并收拢了广宁城和大凌河城的辽东官军,统军一万两千多人驻守在锦州城内,与祖大乐、金国凤、曹文耀等将领一起,将这座锦州城里里外外经营得固若金汤。
辽东左路统制官林茂春也是如此,与坐镇义州的辽东镇监军御史陈仁锡一道,不仅将义州城经营的坚如磐石,而且将大明朝曾经经营塞北之时的营州卫故城,也即此时的三座塔(后世的辽宁朝阳)重修一新。
依托旧城重修后的三座塔营州城,被监军御史陈仁锡交给了辽镇左路的悍将左光先镇守,一边将大片的山林田野分配给辽镇左路的将士们,一边又从关内募民屯垦,接收朝廷从京畿之地的卫所迁移出来的军户和流民。
统领觉华岛水师及守军的辽镇右路统制官金冠,同样带着麾下,募集了一大批辽民,意大利传教士卫匡国的指导下,在觉华岛上修筑砖石的城池,并且环城增筑棱堡。
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金冠、卫匡国等人耗饷百万,硬生生将整个不大的觉华岛,建成了一座有东西两座港口,有水泥混凝土搭配青砖与条石建成的高大城墙,外有四座巨大棱堡,内有六座巨大仓库的海上堡垒——镇海城。
除此之外,在觉华岛上这座依山就势环海而建的镇海城内,其城墙和棱堡之上,更是装备了四十门重型红夷大炮,可以将从宁远城外的海岸到觉华岛之间的海面全覆盖。
与三座塔、觉华岛上发生的情况一样,位于锦州与宁远之间的几个城堡也得到了有力的修缮。
辽东镇总兵官五路兵马都统制使满桂,更是在鹿善继的鼎力支持之下,带着大批军队和民壮,从南往北,依次将塔山城、杏山城和松山城全都进行了重修,不仅将城墙加固加高,而且无一例外全部在城外增修了棱堡和瓮城。
如今的这条宁锦防线,虽然没有一路往北往东推进,但是照比原本历史而言,纵深虽然没有增加,但是本身却是更加坚固和完备。
崇祯皇帝在先后抄没了数量众多的阉党、长芦山东两淮的盐商,以及抄没福王府、德王府和两京大批勋贵财产的情况下,依旧没有停征辽饷,就是因为宁锦防线上的城堡增筑,一直没有停歇下来。
这一世,崇祯皇帝继位之后,靠着一而再再而三的抄家所得,填补了军费的巨大缺口,因此一直没有采取历史上的措施,也就是增加辽饷。
但是大明朝自万历四十六年开始面向全国征收的这份辽饷,崇祯皇帝却也没有下旨停止征收。
后世有人说,征收辽饷是拖垮大明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说法,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
因为辽饷的问题很复杂,这么一概而论,一棍子打死是不行的。
说起来,大明朝万历年间的财政情况,在明朝中期以后算是好的了,虽然张居正的许多改革措施都被废除掉了,但其清丈天下天亩的成果还是保留了下来,当时朝廷的常规岁入,每年约有四百万上下。
可是到了万历末年的时候,明朝九边的军事形势开始恶化,每年光九边的军费就需要支付三百八十万两。
等到萨尔浒之败发生后,大明朝廷开始在辽东镇投入重兵进行防御,军费也跟着蹭蹭蹭地往上长,本来给付九边各镇的军饷就已经高达三百八十万了,突然多出来的守辽和平辽费用,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因此万历皇帝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接受了朝臣们的建议,计划开征辽饷,一开始只是在江南富裕地区征收。
后来到了天启年间,辽东战事不断,而形势越来越严峻,天启皇帝将辽饷逐步推广到全国各个省份。
按照万历年间张居正清丈天下天亩的情况,分派给各省布政使司,每亩地加征九厘银子,作为朝廷平定辽东加派的军饷。
按照这个标准,辽饷征收到手最多的时候,也不过是五百五十万两银子多一点,其中光是支付给辽东的军费银子,每年就超过了四百万两,其中包括军饷,也包括整修城池、整饬军备的支出。
原本历史上,崇祯皇帝继位之后,若是按照这个标准继续执行下去,应该也不会出现太大的危机或者乱子。
但是,问题恰恰就出在历史上的崇祯皇帝继位之后,将魏忠贤及其麾下阉党人马杀的杀、抓的抓、罢的罢,朝中的东林党人一方面极其好战,另一方又反对征收辽饷。
与此同时,崇祯皇帝却也找不到其他的办法,来快速增加朝廷的财政收入,只得在原有辽饷的基础上将辽饷从每亩地九厘增加到了每亩地一分二厘。
没过多久,朝廷入不敷出,银子又不够用了,崇祯皇帝又在大臣们的建议之下,在辽饷之外增加了一项剿饷,专门用来填补剿匪的支出。
结果又过了没多久,剿饷也不够用了,崇祯皇帝又在一帮大臣建议之下,增加了一项练饷,专门用来给各镇练兵。
接下来,就不用说了,很快就天下大乱了,大明朝陷入了一个恶性循环之中。
所以,追究起来,在原本的历史上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并不是天启年间一直在征收的辽饷,而是后来崇祯朝对辽饷的加派以及新征的剿饷与练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