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第5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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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万寿的妻妾们,以及马进智兄弟们,只得搬出了河州卫指挥使司的官署,给马进忠腾出了地方。
这天,马进忠与自己的心腹部将马信、马顺,以及河州城的阿訇赛亦德等人,在河州卫官署二堂中议事。
河州卫伪指挥使马进忠,此时留着络腮胡子,短发白帽,身着对襟准白(即回回长袍),手上拿着青花茶碗,时不时地喝口茶水,看着门外,满脸忧色地听着几个心腹说话。
只听在座其中一人说道:“当初千不该万不该杀了杨麒那厮!就算是当时大人挡不住,让人杀了杨麒,洮州城那些阿訇让杀红毛番鬼的时候,也不该滥杀城里的汉民啊!
“如今这西北的汉民,哪一个不是与我等仇深似海,势不两立,那北京金銮殿里的汉人皇帝,又岂能善罢甘休?!
“大人带着我等回来河州,就在此城中日日枯坐,等待朝廷招安,只是时至今日,怕是等不得招安了啊!”
说话的这人,仍是一身临洮边军的衣甲装束,只是头顶上的铁盔,换成了木速蛮的标志白帽,小白帽之下盖不住的散卷短发,更是说明了他的木速蛮身份。
这人正是马进忠的左膀右臂之一马信。
自从木速蛮进入华夏之后,数百年来,一直保留着自己的衣冠服饰和发式。
明太祖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后,曾经颁布诏令,恢复前宋衣冠,并且禁止在大明朝的版图之内穿胡服、说胡语,更禁止木速蛮自相通婚,禁止使用外国文字。
这个诏令在大明朝两京十三省内执行得不错,散居内地各省乃至江南沿海的大部分木速蛮,很快就汉化了。
虽然在明初的时候,广州、泉州等地木速蛮聚居较多的地区,发生过数次反抗这个诏令的叛乱,但是全都被镇压了下去。
到了明末,大明内地两京十三省内散居在汉人中间的回民,若不说自己是个回回,外人已经很难区分辨认了。
但是明太祖朱元璋的这个诏令,在西北边陲,在西南土司地区以及其他的羁縻地区,却并未得到有力的执行。
除了那些在大明朝的朝廷、官府、军中任职的木速蛮官员们,必须遵守大明律,改着华夏衣冠服饰之外,其他居住在边疆地区的木速蛮,根本没人遵守朝廷的法令。
这一次,马进忠等人兵变造反之后,为了增加自己这些官军将领在木速蛮中的威望,自然在第一时间就改变了抛弃了官军的衣冠,改回了木速蛮的服饰。
而这些人虽然世世代代都在临洮边军之中为官为将,但却从来也没有采取过朝廷规定的发式,像汉人将领那样结发髻于头顶。
因此,他们本来就都是短发散发,更改个衣冠,不过是换个帽子而已,只是将原来的明军头盔,改换成了木速蛮小白帽。
只是明军的制式头盔可以抛弃,那身象征原来身份地位的甲胄却舍不得从此不要了,毕竟那身来自遥远西域的准白长袍,可挡住不官军的刀枪弓箭。
衣着有点不伦不类的马信说完了话,一直久坐不语的马进忠放下茶碗,叹了口气,说道:
“确是等不得皇帝老子招安了!可恨这个袁蛮子,硬是要将我马进忠被逼上绝路啊!”
第八五三章 立足之地()
马进忠时而叹气,时而愤恨,但却终究还是也下不定决心,拿不定主意。
毕竟河州马家在这块土地上家大业大,岂能说抛下就抛下了?
“你们都说说,事到如今,我马进忠又能怎么办,又该怎么办?”
马进忠叹口气,撂出来这么一句话。
这个时候,坐在左边的一个高鼻深目,满脸胡子,头上缠着白色戴斯他尔头巾的老者说道:
“指挥使大人,听说大人派去平凉的那个白鸣鹤白大人,遣人送来了书信,不知道信中如何说?那个闯王高迎祥可曾愿意与大人携手合作,来做我们洮岷河西的屏障?”
说话的这个老者,叫作赛亦德,正是河州城中地位尊崇的阿訇老人家。
马进忠对这个赛亦德还是很尊重的,听他问了这个话,当下说道:“这个陕北来的闯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没那么好说话!
“白鸣鹤兄弟从秦州府天水城北上到了庄浪,见了那个陕北的老回回马守应,马守应也帮着传了话,可是白鸣鹤在庄浪硬生生等了三天,那个闯王也没有一句答复!
“白鸣鹤遣人送来信说,那个闯王怕是靠不住!尤其是他手下的那些个马贼山贼出身的头目,因为固原城中的传闻,如今对我们也有着提防之心,将来官军要是猛攻平凉,这些贼头恐怕八九成就要西来!”
马进忠话音刚落,在座的另一位头戴木速蛮白帽却身着大明边军衣甲的将领马顺立刻说道:
“大人!既然那个闯王不可靠,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等不得了啊!
“让安定的弟兄们赶紧撤回河州来!有这河州、安定数万弟兄,大人带着咱们去哪里,不能找个立足之处?!”
当初马进忠兵变之后,回师河州,迅速占了河州,此后不久,河州东面隶属于巩昌府的安定县,也发生了木速蛮民乱。
马进忠迅速出兵,占了安定县城,派了个弟弟马进德过去坐镇,如今正领着五千木速蛮乱军为河州老家看守东面门户。
听了马顺这话,马进忠还没有想好怎么做,就听方才说话的那个部将马信插话道:
“就是这个道理!河西地方广大,哪里不能容身!?
“当务之急,要么赶紧西去河西投奔那姓米的,姓哈的,占下一二城池,收拢人口教民,以图今后立身!要么赶紧西上高原,去拜见海寇之地新来的那个林丹汗,结下一个强援!
“如今大人带着我辈如许人马,在此困守河州,坐吃山空,长此下去今后如何是个了局啊!大人可知如今河州城中的兵马,一日需要支应多少粮草?!
“我们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扛不住这河州城中两三万人马天天人吃马嚼啊!更何况如今就是有了金山银山,也买不来那么多粮草了啊!”
马进忠在河州的左膀右臂之中,马信管兵马指挥,马顺管粮草供应,如今这两个心腹这么说,让他更是焦躁。
当初回到了河州城之后,马进忠立刻招兵买马扩大麾下队伍。
一方面为了防备三边总督府的朝廷官军前来围剿报复。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等到将来朝廷招安的时候增加自己的本钱。
马进忠刚回河州城的时候,加上他自己从洮州带回的部下,河州城内一共也就五千多常备人马。
但是经过了随后几个月的疯狂扩张之后,到了崇祯三年的年初,麾下吃粮饷的兵马规模,一下子扩张到了三万多人,几乎是将河州城和安定两地的木速蛮青壮,全部都编入了自己的河州军中。
其中不少人马,连个像样的制式兵器都没有,却也摇身一变,成为了河州城的守军。
人马多了,看起来确实是不错,至少现在他成了当初洮州兵变之后甘南各部乱军之中兵力最多,实力最强的一支了。
同时,等到朝廷招抚的时候,这么多兵马当然能给他马进忠换来一个不小的官位,能给他换来更多的安置银子。
但是,马进忠等人意料之中的招抚,却出乎意料地迟迟没有到来。
这样一来,河州城中的两三万人马,再加上驻防在安定县城的五千人马,每日所耗费的粮饷,可就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过去河州城的常备驻军也好,洮州、泯州城的常备驻军也好,都是定期领取朝廷军饷的营兵。
如今兵变造反之后,朝廷的军饷这一项当然没有了,而地方官府支付的粮草这一项也没有了。
地方官都让乱军给杀了,汉人军户百姓都逃了,谁还管你的粮草供应啊!
与此同时,为了笼络麾下军心,马进忠给原来的木速蛮边军和新募的木速蛮营兵发放的军饷,又不敢低于朝廷的饷额。
原本以为只是坚持两三个月,朝廷招抚的旨意就能到来,到了那个时候,朝廷按照这个规模补发军饷,自己还能发上一笔大财。
然而,到了现在,这一笔大财不仅没有发上,而且河州马家还前前后后倒贴出去了不知道多少钱粮。
一个边军营兵,朝廷定制每月两块崇祯银圆,三万人每月就是六万块银圆。
虽然这些人在抢劫屠杀河州城内外的汉人街巷村庄之时,抢到了不少的金银粮食等财富,但是这些东西终究还是有数的。
河州马家固然富裕,可是也经不起以一家之力,一直供养着三万人马啊!
短短数月下来,数十万两银子花了出去。
也因此,马进忠不只是成了河州马家各房族人的眼中钉,就是城中木速蛮另一个豪富之家赛家,也将他看成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若不是马进忠麾下人马众多,而且多数都是他的亲信,都听他的招呼,那么恐怕河州城的指挥使,早已经换了人来坐了。
如今春耕的时机已经过去,往常城外种满了小麦高粱的片片田庄,现在却没有种下一颗庄稼。
一个寒冬的坐吃山空过去,当初从汉人手里抢来的口粮,如今也都已经见底。
而往年来自陕西关中汉中的粮食,现在也被官军封锁,就是有了金山银山也购买不来。
再在河州城中枯坐下去,别说了到秋冬季节,就是到了这个夏天,城中恐怕就要闹饥荒了。
对于这个情况,马进忠这个曾经的临洮镇边军宿将,心中也是一清二楚。
此时听着麾下将领把话说破,马进忠便知道,确实是不能在无所作为地坐等下去了,当下看着赛亦德说道:
“老人家!恁是咱们穆民中的明灯!如今河州城内城外的情形恁老也是一清二楚,恁老倒是说说看,咱们该怎么办?
“是跟那些城外的穆民一样,离开河州的家园,去往河西存身,还是联络了海寇,仍旧守在河州?”
马进忠说完这话,抬头看着那个老者赛亦德,准备听听他的意见。
赛亦德捋了捋颏下的花白大胡子,目光在马信、马顺、马进忠几个人的脸上转了一圈,然后说道:
“仍旧守在河州?!敢问指挥使大人,拿什么来守河州?”
赛亦德说完这话,见马进忠脸色难看,当即又说道:
“马家世代镇守河州,与湟中以西的海寇打过了多少交道,岂能不知那些人,比之甘南康藏的蕃人土司,都更加穷困!
“如今那个林丹汗带着部众,被人撵到了青海,之所以到如今还没有前来侵扰,怕也是因为忙着在高原上立足,一旦这些蒙古人站稳了脚跟,恐怕就要来犯河州索取粮饷了!
“而且我听说,朝廷的官军已经大举进驻了庆阳,平凉城内的那些汉人流贼,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平凉一丢,他们必去安定,安定之后,就是河州!
“即便大人麾下兵精粮足,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官军,流贼,海寇齐来,指挥使大人又拿什么来守河州?”
第八五四章 留条后路()
听了赛亦德的话,马进忠脸色更加难看,但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个老阿訇说得有点道理,想的也更加长远。()
当下马进忠站了起来,冲着赛亦德躬身作揖,说道:“阿訇老人家!恁说怎么办?”
“大人理应早作打算!不如先派河州马家的族人,带着一支部众并河州、安定城中的穆民,先行赶往河西,大人自己可亲领精锐之军坐镇河州!
“我听说,肃州以西曲先、赤斤、罕东、哈密等地,天大地大,地旷人稀,而所在部族皆弱小不堪战,大人若遣一军前往,想来足以立身!
“况且最紧要者,曲先、赤斤、罕东、哈密等地亦称回部!其土其民虽然皆为色目,却与我辈同奉先圣之教,与我同为穆民。当此之时,正该携手对敌,共渡此番朝廷毁教之劫难!”
说完了这话,赛亦德看了看脸色阴沉的马进忠,继续说道:“大人如此做,我河州穆民从此进可攻,退可守也!
“进,可放心联手西面的海寇,支援东面的流贼。退,既是保存了马家,也是保存了穆民,大人将来去往河西,也有立足之地!”
赛亦德说完这话,马进忠知道他说的没错,只是想着手下力量就此分散,将来怕是更加不会有什么作为了。
马进忠正犹豫间,只见马信、马顺两人突然站了起来,齐齐上前,跪在地上,你一句我一句地说道:
“大人!袁蛮子心有多狠手有多黑,大人岂能不知!?固原城中可是鸡犬不留无一幸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