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第3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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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你只需坚守水西城不出,待我合兵解了毕节之危,灭了西面来敌,定然回头来援。你若是能够坚守一月,就算大功。
“幸赖我水西勇士,土生土长,熟悉这片山林道路,而贵阳官军远道而来,不懂我水西地形,想来不敢深入。
“如此,或许根本不必一月,我即率领大军回师此地,到时候水西城必能安然无恙也!”
安隆这个年近六十的安氏家臣老将听了这话,本能地就觉得不妥,万一你在毕节耽搁了太长时间,或者是吃了败仗,而贵阳的官军又赶在你回师之前大举进攻水西城,我一旦坚持不了一个月怎么办?
不过面对一贯刚愎自用独断专行的安邦彦,安隆心里的疑问没敢说出口,只说道:“一切以大长老为尊,隆等定尽全力守护水西城,静候大长老归来!”
安邦彦率军走后,安隆心中不安,遂将鸭池河一线守军,大部撤回了水西城,只留了几个关键的地方派兵守卫,起到一个前哨预警的作用。
比如,乌江关上游的黄沙渡是如此,鸭池驿对面的前哨营地也是如此。
而鸭池河畔的这座原本足以容纳上万人的彝式营地,只留了千余人驻守,其余的人马,要么撤回到了水西城,要么收缩到了鸭池驿到水西城当中的谷里镇。
安邦彦的自负或许有他自己的道理,但是朱燮元这边却没有配合他演出的义务。
历史上,侯良柱和许成名两位总兵官合兵从北线突入水西,逼近了水西核心地带,即慕俄格山城所在的大方地区,防守北线的奢崇明一败再败,安邦彦于是率领大军前去救援,他的手下劝他不要去。
当时安邦彦的说法就是这么个说法,以他自己带领大军一到,官军肯定失败,然后他再回头来打这边的官军,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一率军北上,朱燮元马上命令许成名、侯良柱等人坚守不战,与此同时贵阳、遵义方向的官军立马西进,安邦彦在北线求战不得,而东线又危机万分,只好率军撤退,结果一撤退,许成名、侯良柱马上衔尾进攻,安邦彦、奢崇明麾下大军很快就崩溃覆没了。
这一次,朱燮元收到了侯良柱、林兆鼎发来的军报之后,得知府已被官军拿下,亲自率军过了鸭池河以后,又发现位置如此重要而规模又如此巨大的水西彝兵营地,居然只有区区千余人驻守,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在命令官军前锋王国祯部进兵谷里镇,与驻守谷里的彝兵对峙的同时,一边安排按察使史永安、副将罗乾象督促民夫青壮,拓宽整修通往谷里镇的山道,一边安排信使绕道遵义方向去传令侯良柱、林兆鼎,尽快围攻毕节,但是只准围攻而不准破城。
跟历史上的策略很相似,就是声东击西,尽量把安邦彦和奢崇明的军队,调动到西线去,然后给东线的官军创造大举进攻的条件。
与此同时,渡过了鸭池河的朱燮元,也传令驻兵黄沙渡的武之望、秦良玉等人立刻率兵西进,合兵陈子壮、彭朝柱,去攻沙溪坝(后世贵州金沙)。
对武之望这个人,朱燮元还是很放心的。
因为武之望这个南京兵部左侍郎可不是白给的,人家也是当过登莱巡抚的人物。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与朱燮元年龄相仿的武之望,还是一个岐黄圣手,算得上是明末时候的一个著名医学家。
正因为这样,武之望带着陈子壮等来自南京的一行人马到了遵义之后,很快就赢得了石柱土司首领秦良玉和保靖土司首领彭朝柱的尊重。
如今的石柱土司宣慰使,是秦良玉的儿子马祥麟,只是这个儿子体弱多病,不适合领兵作战,所以朝廷历次征召石柱白杆兵出征的时候,总是秦良玉亲自出马。
虽然她不是石柱宣慰使,但是在石柱土司军中却比自己的儿子更有威望得多。
贵阳官军拿下了鸭池河之后,与下游的黄沙渡联系起来就方便了许多,沿着鸭池河顺流而下,只需大半天就能抵达。
五月初四日傍晚,武之望、秦良玉在黄沙渡收到了朱燮元的军令,次日一早,秦良玉即整顿麾下兵马,护着武之望一行,往沙溪坝方向赶去。
此时已经五十五岁的女将军秦良玉,身骑枣红马,手持钩镰枪,顶盔披甲,虽然身为女将,但却没有一丝女性的柔弱,反倒比其麾下的将校们更显威武不凡。
她的丈夫已死,两个弟弟也都全部战死沙场,其中秦邦屏率军战死于辽东,秦民屏几年前率军战死于水西。
秦邦屏没有儿子,而秦民屏的两个儿子如今一个被崇祯皇帝调到了京畿,成为了近卫军第一镇的大将,即右副都统秦翼明,另一个则在秦良玉的麾下为将,跟着自己的姑姑南征北战,正是如今秦良玉麾下副将秦拱明。
翼明也好,拱明也罢,都是保护或者护卫大明的意思。
仅此一点,也足可见秦良玉及其弟弟秦民屏,对于大明朝的忠心耿耿了。
奢崇明造反之初,攻陷重庆之后声势大振,永宁宣抚司周边的大小土司纷纷投奔,而奢崇明也曾派出亲信使者前往距离重庆不远的石柱宣抚司,去联络秦良玉,希望与石柱宣抚司结盟,共同反明。
结果,奢崇明派出的使者一行几十人,刚到石柱就被秦良玉尽数擒杀。
这之后,秦良玉及其麾下石柱土兵就始终奋战在西南平叛的战场之上。
秦良玉以及石柱土司军队的这些事迹,武之望之前作为朝廷要员,卸任登莱巡抚之后又到南京任职,当然是知道的。
因此,奉命到了遵义之后,对于秦良玉这样一位功勋卓著的沙场老将,也是非常尊重,对其麾下的石柱土司军队当然也是倚为长城。
黄沙渡距离沙溪坝,直线距离也就一百多里,但是过了六广河黄沙渡一路往西,那真是高山连着高山,密林连着密林,只有一条废弃依旧的狭窄山道,在山岭和密林之间蜿蜒而行。
算上这样上上下下曲曲折折的山道盘旋,两地之间的距离凭空又多数了恐怕一倍都不止。
早上从黄沙渡携带辎重往西进发,秦拱明率军三千在前,武之望与秦良玉领兵千余在后护送辎重。
沿途每隔上十几二十里,都能看到被陈子壮、彭朝柱所率保靖土兵破坏掉的彝族或者苗族村寨。
之前陈子壮、彭朝柱奉命率军三千先行西进,进入山林没有多久,就开始遭受沿途彝族或者苗族山民的袭扰与攻击。
四五月的水西深山老林之中,阴雨浓雾也好,蚊虫肆虐也罢,对于出身广东南海这片岭南之地的陈子壮,以及来自湖广保靖宣抚司的彭朝柱来说,都是习以为常,可以忍受的了。
但是沿途遇到的彝苗村寨,与他们为敌的做法,却让他们头疼不已。
特别是彝苗山民们总是利用他们擅长的毒箭和陷阱,给陈子壮、彭朝柱麾下的保靖土兵们带来一些非战斗性的减员,最令他们忍无可忍。
本来预计急行军一天就能走完,最多两天就能走完的路程,却生生耗掉了他们七天的时间。
等到五月初五端午节这天,武之望、秦良玉领着后续的大军起兵西进的时候,陈子壮、彭朝柱才算是一步一个脚印地来到了沙溪坝。
之所以一路上耽搁了这么多的时间,就是因为不堪其扰的陈子壮与彭朝柱,带着三千保靖土兵,将黄沙渡通往沙溪坝沿途找到的大大小小十一个彝族和苗族村寨,全都一扫而空了。
第五四九章 保靖土兵()
进士出身的陈子壮,本来有着“天下一家”“四海之内皆兄弟”的想法,但是跟着他进军沙溪坝的保靖土司土兵们可没有这种想法。
这些土兵们都是一个村寨出来的,甚至是一个家族出来的,相互之间多多少少都是沾亲带故的。
这个特点能够保证土兵们的团结,作战的时候三五成群同进同退,战斗力很强。
但是与此同时,这个特点却也让这些土兵们具有很强的报复心理,身边的战友不仅仅是战友,多数还都是亲友。
其中一些人被藏在山林中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彝族或者苗族山民们,用毒箭射杀,活着的就要想方设法来复仇。
刚刚进山两天,死在彝苗山民毒箭和陷阱之中的保靖土兵就超过了二百人,彭朝柱及其麾下的土兵们又岂能白白忍受?
作为南京兵部员外郎的陈子壮,平日喜谈兵,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兵凶战危的道理,一个不慎,麾下三千人,就都有可能被隐藏在山林之中的彝苗山民所消灭。
平日里与活跃在江南一带的东林党人多有接触的陈子壮,到了这个生死一念之间的时候,也没有了往日的妇人之仁。
彭朝柱一提出剿灭沿途所遇彝苗山寨的建议,陈子壮很快就同意了。
本来预计最多两日即可抵达沙溪坝的陈子壮等人,属于轻装前行,根本没有携带太多的粮食。
同时,一路上开山修路也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就这样,忍无可忍的保靖土兵们,在一个云开雾散的中午,跟着偷袭失败逃走的彝族山民,来到了一个彝族村寨的外面。
这个时代的土司军队,被朝廷征调出去打仗,普通的土兵通常都是没有军饷的,最多也只是补给一些粮食罢了。
要想通过作战获得一些钱财上的收获,唯一的途径就是战场上的缴获,或者杀敌斩首的赏赐。
所以,自从征调南方的土司军队帮助朝廷打仗这个做法出现以来,土司军队的军纪,就始终是朝廷和各地官员最为头疼的一个问题。
这些土司军队作战的时候固然冲锋陷阵,悍不畏死,但是他们在行军和驻扎的时候,常常会骚扰和抢掠所经过或者所驻扎的地方。
这一次,朱燮元来到贵阳坐镇平乱,钱粮相对充足,因此给彭朝柱麾下的土兵也发了军饷。
朱燮元这么做,固然让彭朝柱麾下的保靖土兵们更听话,士气高涨了很多,但是却改变不了这些土兵们由来已久的习性。
进入了水西以后,那就是进入了战场,特别是这些彝族或者苗族的山民,还一再袭击这支进行中的队伍。
所以,当这些保靖土兵们发现了西进道路上的彝族村寨之后,本就压抑良久、按捺不住的烧杀抢掠的野性,很快就爆发出来了。
保靖土兵的装备,与石柱土兵统一装备的制式白杆钩镰枪不同,他们的武器比较杂乱,有的是藤牌砍刀,有的是藤牌斧头,有的干脆就是藤牌镰刀,加上几个用来投掷的标枪。
基本上都是常见的生产生活工具略加改进之后的短兵器。
保靖土兵来自湘西,那里山高林密、水网密布,道路难行,长兵器施展不开,所以习惯上都是砍刀斧头。
这样的短兵器适合近战,巷战,乱战,但是遇上敌军坚城,或者遇上装备了大量远程兵器甚至骑兵的敌军之时,恐怕就没有什么克敌制胜的办法了。
这个时候,通常就需要搭配装备了清一色白杆钩镰枪的石柱土兵来协作了。
这也是朱燮元让保靖土兵与石柱土兵合兵作战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些来自湘西的保靖土兵们,在面对装备简陋异常的彝族村寨的时候,那股势头真如猛虎下山一样。
一个男女老少将近千人的山顶村寨,一个时辰不到,就被杀的片甲不留。
村寨中的青壮男丁已经被水西安氏以下各级土司头人们一抽再抽,剩下的男丁本就没有多少,其中多数还都是老弱病残或者十来岁的少年,根本不是这些打惯仗的保靖土兵们的对手。
对于这些保靖土兵的滥杀无辜,保靖宣抚使彭朝柱当然毫不在意,这是他们的一贯做法。
在他看来,驱使这些人为你打仗卖命,不给好处怎么能行。
何况这些保靖土兵们通过杀戮抢掠而来的财物,最贵重的一部分,往往最后都会落到他们这些土司头人手里,所以他根本不会去管。
而陈子壮这个南京兵部员外郎这一次也算是见识了湘西土兵的冷酷与嗜血。
平日里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一副奴婢下人样的土兵土将们,到了发起疯来,那可绝对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一群恶魔。
这些保靖土兵冲进一个又一个水西彝苗村寨到底做过些什么,他不用每次都跟着进去,但也能够想象得出来。
然而在他这个进士出身的兵部员外郎眼中,黔西北这个俗称鬼方的地方的土蛮,本就没有放在他的眼里。
刀斧劈砍,人头落地的场面,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实在看不下去的时候,作为督战监军的文官,他也可以骑在马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