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第2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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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判书李廷龟等人的陪同之下,前往昌德宫中的宣政殿,与朝鲜君臣再次见面。
而这一次议论则是姜曰广等人这次出使朝鲜的主要使命,也就是那份条约的签署问题了。
宣政殿位于贯穿敦化门、禁川桥、仁政殿的同一条中轴线上,位置在仁政殿的北面,相距不过百余步,沿着仁政殿往北的宫中道路,一直往北走就是。
仁政殿是举行各种重大典礼仪式的地方,比如即位登基大典,各种册封仪式,以及接受大明册封,举行重大朝会等等,类似于大明朝紫禁城中的皇极殿。
而朝鲜昌德宫中的宣政殿,则是朝鲜国王李倧日常办公,召见朝鲜官员,具体处理各项朝政事务的地方,类似于大明朝紫禁城中文华殿和武英殿的结合体。
姜曰广等人知道这一次是到了关键的时刻了,一边携带好了大明朝廷与朝鲜使节之前拟定好的条约,一边招呼乔启泰带上麾下的锦衣卫校尉力士荷枪实弹,跟着前面领路的朝鲜官员,浩浩荡荡地朝宣政殿而去。
此时此刻宣政殿中的朝鲜群臣,已经围绕着大明与朝鲜重订宗藩关系的那份条约争论了一个多时辰了。
作为过往的李倧不到最后时刻当然不能表态,而他这样做却也让手下的臣子们分做了数派。
前往大明出使归来的右议政金尚容、礼曹判书李廷龟,已经在条约上代表朝鲜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此刻自然只能坚定地站在主张换约的一方。
除了这两个人以外,坚定支持换约的,还有出使归来之后别正面的司谏院院判的尹暄。
而剩下的官员之中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激烈反对,要么就是和事老,希望能够说服大明朝廷改一改这个条约其中的一些条款,然后再定条约。
能在宣政殿中一起议政的朝鲜臣子本来就没有多少个,结果还分为了三四个派别,相互之间争执不下。
最后,李倧只能接受和事老的一派意见,请大明天使过来,让大明天使听一听朝鲜的陈情,看一看能够在上奏朝廷,更改条约,然后再行签订。
就在前来宣政殿的路上,朝鲜礼曹判书李廷龟,将宣政殿中的这样一个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姜曰广。
李廷龟转达的宣政殿中朝议的情形,让姜曰广一行人的心中都是十分不爽,甚至包括对朝鲜的士林官员们颇有好感的张溥也是脸色阴沉。
姜曰广一行人来到宣政殿前,留下乔启泰带着锦衣卫人员在殿外守候,三位代表朝廷的使节跨步而入,护卫使节的黄龙、刘兴贤两人也跟着进入。
殿中朝鲜官员见大明使节来到,原本跪坐在地上的朝鲜君臣只是冲着姜曰广等人弯腰点头示意,算是见礼。
跪坐在前方御榻之上的李倧也是点头示意,然后赐座。
姜曰广等人入乡随俗,不以为意,也学着朝鲜君臣的样子,在地上铺好的垫子上跪坐下来。
此时,但见李倧朝着朝鲜领议政尹昉点了点头,领议政尹昉会意,于是当先说话:“大明天使容禀,天朝与我朝鲜所定之条约,方才之际,我朝鲜君臣已经议过,此次所立之条约,于我朝鲜过于苛刻。我君臣朝议,皆以为应当加以修正。
“济州岛可以交与天朝,而咸镜道、平安道所属城池土地,可否改割让为租借,待大明天朝平灭建奴丑虏之后,归还朝鲜,以全大明与朝鲜二百多年宗藩之谊。不知大明天使可否将此情节回奏大明皇帝陛下?”
领议政尹昉心中也知道这个提议恐怕是成不了,毕竟大明的使节已经带着大明朝廷用过了印玺的约书前来,你让他回去重新改定,那不是开玩笑吗?
但是作为领议政,他跟李倧的想法是一样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朝议获胜的一方,也就是站在在舆论取得胜利的一方。
这就是朝鲜小朝廷的政治现状和日常。
结果,朝鲜领议政尹昉的话音刚落,姜曰广等大明使节还没有开口说话,早就一肚子火气的刘兴贤,立刻接过话,说道:“你们这些个朝鲜君臣真是不是晓事!平壤、元山以北之土地已经归我大明所有,这是我大明皇上亲口许给东江镇之地,岂能容你等谁改就改?
“大明与你朝鲜之间的条约,我等皆以为甚是妥当,尔等君臣但有允或者不允而已。我皇上金口玉言,岂能出尔反尔,让你们修来改去?”
第四零八章 如此而已()
“你是何人?这里是我朝鲜君臣议事之所,哪里有你一介武夫说话的地方?”
刘兴贤话刚说完,立刻引起了宣政殿中朝鲜君臣的侧目,其中就有一个人顿时对他怒目而视,呵斥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人正是朝鲜左议政申钦,年过六十的申钦须发花白,怒气冲冲地瞪着刘兴贤,兀自气愤不已。
说起来,这个情况真的是完全出乎姜曰广的意料之外。
朝鲜领议政的话虽然是对着大明使节团的所有人说的,但是姜曰广是正使,理应由他作出答复。
所以当刘兴贤那番话说出来的时候,姜曰广心中颇为生气,这是大明使节与朝鲜君臣之间的事情,你一个跟随护卫的东江镇右路副总兵哪里有插嘴的资格,最起码,你有话说也要等我这个大明正牌子使节说完再说啊!
这样抢话,不仅是不给我姜曰广面子,而且也显得大明朝这边很没有规矩不是。
姜曰广还算有涵养,没有当即发作出来。
然而紧接着朝鲜左议政申钦的话,却又让他顿时改了主意。
这个时候,当然是大明的尊严最重要,个人的面子问题只能以后再说了。
因此,朝鲜左议政申钦刚刚怒气冲从地质问过刘兴贤,而刘兴贤正要按刀而起,姜曰广回头怒视了一眼刘兴贤,然后说道:“这是我大明东江镇右路副总兵刘兴贤!
“刘副总兵虽然是一介武夫,不过刚刚他所说的话,却正是本官与两位副使的主张!他说的没错,如今大明皇帝旨意已下,这份条约送来朝鲜,告知贵国君臣,诸位但有允与不允而已,断无更改一字之可能!”
刘兴贤见姜曰广怒视自己,知道方才冒失冲动了,又见跪坐在自己身前的副使张溥也回头怒视自己,而身边的另一位副使李信则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刀柄之上,看着自己摇了摇头,当下深吸一口气,不言不语地盯着前面不远的左议政申钦。
左议政申钦听完大明正使姜曰广的话,刚想再度说话,却被另一个声音阻断了。
“允又如何,不允又如何?”
此话一出,连之前闭着眼睛不说话的李倧都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说话的这个人。
这人叫作崔鸣吉,是朝鲜位居六曹之上的议政府的右赞成。
朝鲜小朝廷的设置,也是向大明学习的结果,最初采取的是六曹直启制度,就是吏、户、礼、兵、刑、工六曹的判书,直接对朝鲜国王负责的制度。
六曹是六部的降格,判书也是尚书的降格,毕竟朝鲜是大明朝的一个属国而已,不能跟大明朝堂之上的机构设置一样级别。
后来,大明朝堂之上有了内阁之后,朝鲜也跟着搞了一个议政府,议政府里有三閤老、两赞成、两参赞。
三閤老就是领议政和左右议政三个宰臣,而左右赞成,左右参赞,属于四个辅臣。
朝鲜所谓閤老,实际上就是大明的阁老,阁与閤虽然字形不同,但是读音一样,意思也是大同小异。
阁这个字的意思是居高临下、相对独立而且周围有门有户的建筑。
而閤的本义,则是建筑之上的小门,或者小窗户。
所以朝鲜所谓閤老,照比着大明的内阁阁老而言,就是一种比较谦卑的说法,但是他们的地位与权力是相似的,比六曹判书要尊崇。
而议政府之中的左右赞成、左右参赞,虽然号称辅臣,但是地位与六曹判书是持平的,大约属于一个级别。
此时说话的崔鸣吉,就是议政府右赞成这样一个职务。
崔鸣吉说完“不允又如何”的话之后,宣政殿中众人的目光先是盯着他看,片刻之后就又转移到了姜曰广的身上。
只见姜曰广莞尔一笑,看着崔鸣吉,淡淡说道:“尔朝鲜君臣若允了这份条约,我大明与朝鲜自是父慈子孝的宗藩关系,若是不允,宗藩关系不再,而朝鲜与我大明则重新成为敌国。如此而已。”
姜曰广此话不长,但却字字千钧,此话说完,朝鲜君臣一片默然。
只是崔鸣吉仍然不肯罢休,听了姜曰广这话,短暂沉默之后,接着说道:“即便我朝鲜小邦,国小民寡,也知道要以仁义治天下,奈何大明天朝上国却以霸凌对待臣属,天朝如此,又怎么能号称礼仪之邦呢?”
崔鸣吉说完这话,姜曰广含笑不语,不予理睬。
此时李信突然说道:“崔大人以礼仪责我大明朝廷,本人忝为朝廷副使,倒是想问一句,天启七年春,建虏东征朝鲜,朝鲜可曾以礼仪责之,而结果又是如何?!尔朝鲜前番背我大明而事建虏,礼义廉耻又何在?
“此番朝廷旨意已申明,与朝鲜重订条约之事,不过略施薄惩而已,若尔君臣上下抗旨不遵,等待汝辈君臣的,恐怕就不是奉赠大明区区两道之地,而是身死国灭为天下笑了!这一点,汝辈君臣应深思之!”
这些话,其实早在大明京师之时,姜曰广等人已经跟朝鲜前来朝贡的使节金尚容等人说透彻了。
此时,同样的意思再经李信之口说出来,在宣政殿中如坐针毡的右议政金尚容、礼曹判书李廷龟以及新任的司谏院判尹暄,都知道这不只是口头威胁,如今的大明朝是完全有可能这么做的!
当下这三个已经在条约上签下了名字的人都是看向领议政尹昉,希望尹昉能够站出来一锤定音。
但是尹昉依然不言不语,眼睛半睁半闭,打量着宣政殿中的朝鲜官员们。
尹昉不说话,但是有人却要说话。
这时宣政殿中突然又响起一个声音:“丁卯之乱,后金东来,大明承诺的保护在何处?如今我朝鲜向后金纳质进贡,约为兄弟,而今一旦毁弃前约,后金大军再来,我朝鲜君臣岂不是一样要冒着身死国灭为天下笑的风险?!到了那时,尚不知道东江镇是否还能再一次侥幸得胜?此事攸关我朝鲜之存亡,岂可轻易变得?!”
说这话的是朝鲜议政府左赞成吴元谦。
吴元谦话音刚落,就听见另一人说道:“王上,吴赞成所说不错。大明虽大,在辽东却不是后金对手,而后金虽是胡虏,却并未如同今日之大明一般觊觎我朝鲜国土。臣请王上一定要三思而行啊!”
说话的是吏曹判书金鎏。
而金鎏的这个话一说出来,殿中更是一阵骚动。
倒不是因为这话他们第一次听见,因为之前大明使者不在殿中的时候,同样的意思,金鎏已经表达过了,不过之前都是背着大明使者的密议,而此时大明使者在场,就这么当着大明使者的面说出来,显然说明,这个金鎏也是豁出去了。
跪坐在姜曰广身旁的张溥,此时也搞明白了殿中的情形,感情朝鲜的君臣还没有拿定主意要不要承认这份条约,本来对朝鲜君臣观感不错的张溥顿时怒火蹭蹭上升。
如今的大明皇帝对待属国朝鲜,与过去的二百多年相比,的确是有点苛刻了,但是大明毕竟是宗主国,大明皇帝也同样是朝鲜的主人啊!
素来以正统圣人弟子自居的张溥弄明白之后,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此时,听罢金鎏说出来的这种话,张溥立刻站起身来,俯视着殿中跪坐的朝鲜群臣,怒气冲冲地说道:“本官来尔东国之前,听闻贵国君臣士林常常以小中华自居。如既然此,尔等岂能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
“莫说大明与朝鲜之前已有二百余年之宗藩关系,就说今日午时,就在前面那座仁政殿中,尔国君臣刚刚与大明重订宗藩之盟。如今领旨谢恩之言犹在耳,对于大明皇帝的旨意,就要抗旨不遵了吗?!”
张溥说完这番话,上前数步直视李倧,冲他问道:“殿下乃是朝鲜之主,此时当可一言而决,何故议来议去?!”
第四零九章 想干什么()
李倧见大明的副使张溥直接冲着自己来了,也不能继续装聋作哑下去,于是吞吞吐吐地说道:“本王虽为朝鲜之主,但我朝鲜王室向来与士大夫共治朝鲜,如今议政府争执难下,本王一时也难于决断。”
李倧不过是不想背骂名而已,因此说完了这话,就看向议政府的领议政尹昉,等待尹昉出来背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