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当空照中华-第2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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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然而贺时雨并不是逃窜!
贺时雨麾下的骑兵,之前只能作为步兵来使用,在营盘之中、栅栏之后,利用强弓硬弩射杀冲击官军营盘的流贼,虽然射杀了不少流贼,但是面对成千上万蜂拥而来的流贼,终究还是寡不敌众。
这与之前追剿流贼之时,数百骑兵就能追得数千流贼狼狈逃窜的情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以在营盘崩塌的一刹那,贺时雨喝令麾下上马,掉头往东面的谷口之地奔去,先与攻入官军营地之中的流贼拉开一段较大的距离,等到了谷地入口之处,喝令麾下骑军止步。
一番重新整队之后,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杀了个回马枪,再次从东往西疾驰而来。
奔驰起来的披甲骑兵,自然不是眼下这些正在欢呼着胜利的附回军和回回营步卒所能够抵挡的。
正陷入胜利之后的短暂混乱中的附回军士卒,骤然看见东面排山倒海一般地奔来大批骑兵,顿时都傻了眼,眼疾腿快的,立刻撒腿就往回跑,而那些反应迟钝的,则被贺时雨所带骑兵撞翻在地,不是被马上的骑兵拿刀砍死,就是被奔驰的战马直接踩踏而死。
一时之间,东门外的战场态势陡然发生逆转!
黄虎张献忠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看着刚才辛苦打出来的大好形势,因为明军骑兵的一个回马枪而瞬间陷入崩溃,当下也是大怒,一边拿刀劈砍着身边溃逃的附回军士卒,一边面目狰狞、发疯似地大声喊着:“不准逃跑!不准逃跑!给老子顶住!给老子顶住!”
张献忠一边怒喝着,一边在几十个亲卫保护下,打马上前,朝着头戴燕翅盔、身披明光铠的贺时雨急奔过去,两人一个照面,长刀对上长刀,一串火星闪耀,然后各自随着战马奔驰而错身避开。
策马冲入明军阵中的张献忠虽然勇猛无俦,接连将数名明军骑兵劈落马下,但终究寡不敌众,随着身边的亲卫一个个落马身亡,他本人也被一个明军骑兵,从后面一刀劈中背部,血液涌出的同时,身披的甲胄也是瞬间滑落。
张献忠肩背受伤,甲胄滑落,加之身边亲卫全数战死,当下再也不敢恋战,大喊一声“附回军跟我走”,一马当先朝着静乐城的东门奔去。
马守应和他的回回营原本以为大事已定,让人通知了北门的部众,前往东门,准备率众进入山道,前往忻州方向,结果北门那边的部众还没赶到,这边的战场形势就又发生了逆转。
马守应一边喝令他麾下的回回营士卒砍杀转身逃回的附回军士卒,一边手不停地驱使身前聚集的回回营士卒往前冲锋,企图穿过附回军逃卒的人潮,去与贺时雨奔腾而来的骑兵作战。
然而,黄虎张献忠的受伤逃亡,使得附回军失去了统一的指挥,这些原本就是回回营受害者的附回军士卒,随着张献忠的逃跑,也不肯再听回回营士卒的指挥,不管你如何大骂恐吓甚至拿刀劈砍,就是不肯回头。
这时,压倒回回营和附回军士卒士气的另外一支力量,及时地出现在了战场上!
杜文焕、贺国贤领着另外一千五百多名披甲重骑呼啸而来,从南面冲入回回营和附回军本就已经大乱的阵中,砍瓜切菜一般,将挡在前面的贼军劈倒在地。
贺国贤更是弯弓搭箭,朝着群贼中一身甲胄鲜明的头目一箭射去。
正在马上大呼小叫、指手画脚的老回回马守应,突然间一回头,看见一支利箭流星般飞速而来,当下一个拧身躲避。
贺国贤射出的这一箭擦着马守应的右脸飞过,虽然没能要了他的命,但也给马守应的右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和一脸血!
躲过了贺国贤这一箭,大难不死的马守应慌乱之下,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原本还在奋力作战的回回营木速蛮士卒,突然看见自家首领掉头跑了,当下也没有抵抗的心思,纷纷跟着逃窜。
东门外的战斗,就以这样一种方式迎来了转折。
贺时雨和杜文焕分别带着各自麾下的一千多披甲骑兵,从不同的方向,围绕着大批回回营和附回军士卒呼啸来去,用弓箭和戚刀不断收割者贼军士卒的生命。
四月的季节,还不到卯时的时候,天就已经亮了。
随着东门外战场形势的扭转,张献忠率先带着附回军往绕过南门往西逃去,顺带着要带乱了南门外不远处的贺一龙、蔺养成所部。
紧接着没过多久,马守应的回回营纯木速蛮士卒,也跟着附回军一路溃散而来,绕道南门,往西面奔去。
这个情况让贺一龙、蔺养成心生惶恐,加之此时天光已亮,两人的牵制任务也差不多完成了,所以也不敢在南门外与明军继续对峙下去。
等马守应的回回营士卒一过,贺一龙、蔺养成带着所部士卒,也是一个呼哨,就一窝蜂地向了静乐城的西门冲去。
身在南门官营之中的孙传庭,此时得知流贼回回营进攻贺时雨所部失败,东门官营转危为安,当下心中也是大喜,先是派出快马去传令北门外的王嘉徵所部向西进攻,然后命令营中仅剩的五百余骑骑兵,跟随自己出营往西追击。
第三八零章 过河过河()
贺一龙、蔺养成所部的撤离,在孙传庭、贺时雨和杜文焕所部骑兵的衔尾追击之下,很快就变成了溃退。
两条腿的人又怎么能跑得过步四条腿的马?
而逃跑中的乱贼,又鲜少有人有勇气回头,与追击而来的明军骑兵对战。
就这样,大量的流贼从东门和南门的战场上败退下来,连城也不敢进,就沿着城下的道路往西面奔逃,一路上被明军骑兵弓弩射死的,戚刀砍死的,马蹄踩踏而死的,以及流贼争道自相踩踏而死的,难以计数。
且说当天夜里丑时三刻,高迎祥率领闯营主力人马,带着掳掠而来的人口粮草等物,趁着夜色从西门出城。
静乐小城的西门紧靠着汾水,正对着西门有个小码头,不过此时连着大旱了数年,此地又是汾水上游,本来水量就少,此时更是快要干涸断流了。
也因此,此处的码头和渡口早就废弃不用了,船只自然也是没有一只。
汾水上游缺水的情况,对高迎祥的大队人马来说,当然是个利好消息,深处不及腰,浅处更是不没踝,人马徒步可涉,可以更加快速地通过。
但是对于大量的牛羊牲畜、粮草辎重来说,没有船只来往运输,毕竟是个问题。
好在西门外面就是汾水,距离城门太近,在城头弓箭的射程之内,所以根本没法驻军,而官军也的确没有在此驻防。
丑时三刻,高迎祥率军出城,先让部分主力涉水过河,在对面建立阵地,然后开始驱赶着人口和牲畜过河。
由于大军携带了大量的牛羊牲畜和粮草辎重之物,数百步宽的河道和河道两边延展的滩涂,成为了一段颇为艰险的旅程。
不时就有拉着粮食和财物的大车,陷进淤泥之中,难以顺利地通过河道、滩涂和斜坡登上对岸。
就这样,从丑时三刻到寅时,再到卯时将近,两个时辰之中,大队人马过了河,而大部分运送粮食辎重的大车却依然在艰难地行进在汾水的河滩之上。
随着天色逐渐变亮,高迎祥的心头也是越来越焦急,其他三个城门口的情况也不断地被麾下收集之后报告给他,当他得知东门外回回营先胜后败,正往西门方向败退的时候,当机立断,指挥部众丢弃了那些陷入泥中,难以动弹的大车,率领麾下剩余的人马快速涉水,往河对岸行去。
高迎祥这边刚下令所有人马抛下携带不了的辎重加速过河,那边就已经传来了他部流贼赶来过河的消息。
当先的正是回回营里附回军的领袖人物黄虎张献忠,而其身后跟着的不少人马,也都是回回营里的汉人附回军。
张献忠到了河边毫不停留,一边打马继续冲下河滩,一边对着高迎祥的方向大喊:“高闯王,快点渡河往西!狗官兵追来了!”
说完这话,张献忠自是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打马往河对岸冲去。
河水最深处也是刚到马肚子,所以这些人一路奔来,也没带什么粮草辎重,过起河来,速度并不算慢。
高迎祥正待派人去传令贺一龙、蔺养成撤回来赶紧过河,就看见远处又是大队人马奔来,一马当先的正是体貌特征十分明显的老回回马守应。
只是此时的马守应狼狈至极,平日里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脸上和络腮胡子上,全都是血。
马守应一边奔来,一边喊着:“高闯王,东边是去不得了!兄弟还是跟你一处,过河往西吧!”
说完这话,也不多言,直接打马跃进河滩,涉水过河,往对岸去了。
高迎祥再往后看,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家闯营的贺一龙部和蔺养成部也夹杂在回回营中一同本来,当下再不迟疑,立刻打马过河。
这些头领人物有马当然好说,不管是跑路,还是过河,都要比别人快得多,而那些没有马匹可以骑乘的小喽啰们就惨了。
相当一部分人在从东门绕道南门,再跑到西门的途中就被一路衔尾追击的明军骑兵贺时雨部、杜文焕部所追上斩杀。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撒开双腿,跑到了汾水东岸,然后被随后追击而来的明军骑兵射死在河滩上、河道中。
除此之外,更多的则是沿途跪倒在地上弃械投降。
对于从陕西一路踏冰过河来到山西的积年老贼来说,他们宁死也不敢投降,但是对于在山西招募或者裹挟而来的青壮贼军来说,他们虽然听说过官军对付流贼俘虏的手段,但毕竟没有亲历过,心中还是存有幻想。
贺时雨、杜文焕、贺国贤等人,带着麾下骑兵追到了汾水东岸,也不敢过河追击,只是沿着东岸来回奔驰,在东岸的河滩上纵横来去,肆意杀戮着陷入河滩之上的流贼乱民。
直到孙传庭随后不久带着另一部五百余人的骑兵到来。
贺时雨见孙传庭到来,连忙策马来到汾水东岸的高地之上,对孙传庭说道:“孙抚院,乱贼已经丧胆,我们要不要率军过河乘胜追击?”
论年龄,孙传庭比贺时雨要小上十来岁,但是论心智计谋,贺时雨自认不是眼前这位年轻巡抚的对手。
所以自打孙传庭上任以来,贺时雨很快就甘心拜服在孙传庭之下,对这位年轻巡抚是言听计从。
孙传庭到任之后,很快利用校阅延绥镇军的机会,提拔了一批并非榆林卫将门世家出身的边军悍卒为将,杜文焕、刘弘烈、陶希谦等等一批普通军户出身的底层旗总、百总一步登天,成为巡抚身边得用的新贵将佐,编选出了一支人数虽然不多,但却精锐异常的抚标中军。
再加上朝廷派来的延绥镇监军御史马懋才也不是个善茬子,所以贵为延绥镇总兵官的贺时雨也不得不小心伺候这两尊大神。
而对于眼前的这位年轻巡抚,贺时雨尤为尊重。
听了贺时雨的询问,孙传庭略一沉吟,当即说道:“不必追了!此时是贼军半渡,而我衔尾击之。若我军渡河,则贼军可待我半渡而击我,若如此,则强弱之势易矣。
“传令各部,从贼乱民,降者免死!”
贺时雨听了这话,也不问原因,回头即大声对身边亲卫说道:“传孙大人命令,从贼乱民降者免死!”
很快,降者免死的命令就传遍了汾水东岸,一时之间,仍然陷在汾水东岸的流贼乱民降者无数。
孙传庭之所以没有下令追击,一来固然是有穷寇莫追的道理,二来也是对当前已经取得的战果颇为满意了。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孙传庭当时已经认为这次围剿恐怕要师出不利了,直到听闻贺时雨在东门外杀了回马枪,止住颓势,等到杜文焕援兵一道,扭转了战局,才长长地送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惊险万状地取得了晋地剿匪第一捷,心中已经是十分满意了。
孙传庭驻马于静乐城的西门外,远望着汾水西岸山中仓皇东顾的流贼,心中踌躇满志。
第三八一章 死马活马()
当孙传庭指挥着麾下军马追击乱贼,并趁着乱贼蜂拥渡河的时机,大量杀伤和俘虏流贼的时候,山西镇监军御史王嘉徵带着麾下三千余人,从北门杀进了城中。
不过此时的城中,除了少数正在四处纵火焚城而尚未来得及逃走的流贼乱民之外,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平民百姓了。
城中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成堆成堆的尸体,饶是曾经跟着自家叔父在辽东见惯了死人场面的王廉,都看得干呕不已。
更别说初次见识这种地狱一般场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