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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节

日月当空照中华-第20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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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东番岛距离浙江沿海并不算远,乘船出海虽然仍有风险,但好在路途很近,又是直接乘坐郑家的船队出海,所以被海盗抢劫或者屠杀的几率微乎其微。

    而眼下,这些抗拒出海安置的乱民,就是想去东番岛安置,都不一定有这个机会了。

    如果还是把他们送到东番岛上去,那么对此前老老实实接受安排的灾民来说,就是一种不公平的对待。

    在这个问题上,温体仁与范景文持有同样的观点,眼前这些乱民,毕竟杀光造反了,他们都是罪人,不应该与其他沿海灾民一样安置到东番岛山,否则东番岛在沿海百姓的眼中岂非成了杀光造反的流放地。

    温体仁和范景文到了牛头上下,蔡懋德、张存仁、赵建极等身在此地的大小官员自然赶紧前来迎接。

    一行人来到蔡懋德的中军大帐之中说话。温体仁在大帐之中的主位上坐下,听了蔡懋德关于整个招抚过程前前后后的报告,然后见了立下大功的凌濛初,以及下山受抚的屠阿丑和程宰二人。

    蔡懋德从千里镜里看到了凌濛初之后,很快就通过射箭,驱散了拥挤在土墙里面的乱民,给凌濛初等人清理出了一条出来的通道。

    等凌濛初出来报告了整个情况之后,蔡懋德放下心来,随即让张存仁、郑芝虎掘开一段土墙,添上一段壕沟,陆陆续续地放乱民出来。

    而屠阿丑和程宰二人跟着凌濛初下山之后,带着麾下来到蔡懋德的大营门前,先是放下了武器,然后献上了那些反对招抚者的人头作为投名状,最后自缚双手,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等待处置。

    蔡懋德对屠阿丑、程宰二人当然绝无好感,对他这样的进士文官来说,杀官造反最是大逆不道,是他们内心深处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但是为了招抚这两万乱民,蔡懋德曾当着麾下文武的面当众许诺降者免死,而且还承诺立功者赏。

    屠阿丑、程宰率众与反对招抚的周国能、陈大郎等人火拼,并成功地杀掉了这些人,这算不算是立功呢,要不要给予奖赏呢?

    除了凌濛初之外,浙江总兵张存仁、湖州知府赵建极以及郑芝虎等人的意见,全都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但凌濛初的一番话,却也非常有道理,朝廷要是不讲一点信誉,那么朝廷如何能够长治久安,屠阿丑、程宰就算是罪该万死,然而既然之前承诺了降者免死,那就不该这个时候杀了他们。

    当温体仁、范景文这两个大员到来之后,同样的问题又摆在了这两个人的面前。

    杀还是不杀,这的确是个问题。

    对于这样的聚众作乱,朝廷不是没有规矩,如何处置,也不是没有先例。

    比如十一抽杀法的推行,就是专门针对这种聚众作乱的问题而设计的。

    温体仁刚到这里,就遇到这样的问题,心里也是难以决断,此时在大帐之中召集相关人等议事,就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温体仁说道:“如今浙西之乱已经平定,诸位平乱之功,本官自然会尽快如实报告朝廷。想来陛下也定会论功行赏。此事可暂且不提。”

    说完这话,温体仁看了看帐中诸人,接着说道:“如今我们就来说一说,牛头山上的乱民,以及这些乱民的骨干头领,比如这屠阿丑、程宰,该不该治罪,又该如何治罪。”

    说到这里,温体仁看着蔡懋德说道:“蔡大人是浙江按察使,专管缉捕盗寇之事,如今又是坐镇湖州平定乱贼的第一功臣,你说说该如何是好!”

    见温体仁这么说,蔡懋德连忙躬身说道:“制军大人过奖了,若说功劳,制军大人与巡抚大人坐镇杭州、调集兵马粮草,运筹之功当居首位。”

    温体仁听了笑了笑说道:“论功之事稍后再说。咱们先说说如何处置这些乱民和贼首之事。”

    蔡懋德本来也是客气一下,见温体仁不说这个,他也懒得继续奉承,于是说道:“下官此前给了乌程贡生凌玄房一个浙江兵备佥事的名头,让他以官府的名义上山说降,承诺降者免死、立功者赏,如今招抚成功,乱民下山,若我辈出尔反尔,杀了他们,实在有损官府威信。下官以为,可以流放或者充军。”

    温体仁听了这话,不置可否,然后又问凌濛初:“凌佥事怎么说?”

    凌濛初听温体仁这么说,自然也知道温体仁同意了此前蔡懋德对自己的任命,当下抱拳说道:“人言‘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下官以为,朝廷的威信比这几个区区贼首的死活更加重要!”

    温体仁听罢这话,点了点头,又看向帐中其他人。

    这时,湖州知府赵建极上前说道:“制军大人,以下官之见,这些乱民贼首毕竟是犯了杀官造反的十恶不赦之罪。下官听闻,山中粮尽之后,这些人中多有人相食者,此罪更是骇人听闻。

    “尤其屠阿丑麾下太湖水贼,皆是十恶不赦之徒,穿府过县,祸害乡里,不知道犯下了多少伤天害理的罪行。不杀恐怕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慰冤魂啊!”

    温体仁听了赵建极的话,也是点了点头,正自纠结,突然听到一个人说道:“大人,下官有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话的正是浙江总兵管张存仁。

    张存仁见温体仁看着他点了点头,于是继续说道:“蔡大人既然以官府名义向屠阿丑等人承诺降者免死,若是今日官府言而无信,治其死罪,这些乱民为数不少,一旦乱将起来,恐怕浙西之地再生变乱。

    “但是,官府若是不杀掉其中的枝干,这些乱民不管安置到何处,都将士一个生乱之源。

    “以下官之见,不如把屠阿丑、程宰两人传来此处,问问他们的意见?”

    张存仁这话一出,帐中众人都是意外,这样的事情你去问屠阿丑和程宰这样的前贼头,他们又岂会同意?!

    见帐中议论声起,温体仁也不发话,而范景文、蔡懋德、凌濛初等人又是若有所思,张存仁只好接着说道:“屠阿丑、程宰二人既然已经交了投名状,想必也不在乎多杀多少人了!若是对乱民采取十一抽杀,不过是两千左右,若能换来他两人平安前程,以下官猜想,两人定会配合。这样一来,就是他们真心悔过,自请处罚,而不是朝廷言而无信、空言欺人了!”

    张存仁说完这番话,冲着温体仁垂首抱拳不语。

第三二九章 再立新功() 
张存仁本来不想说得这么直白,因为这么说显得自己很阴险,对自己名声也不利,但是不说清楚,其他人又装糊涂,这事情就僵持下来了,而自己是镇守浙江总兵官,这些乱民不受到惩罚,特别是不杀掉其中的那部分骨干,今后浙江等地就有可能继续发生这样的变乱,倒霉的就还是自己。

    果然,这话说完,帐中安静下来了。

    温体仁也是重新打量了一番张存仁,看来这个总兵官可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大老粗啊,平时不声不响的居然也不是一个善茬子,心中想着,这当今陛下的眼光怎么就这么毒辣呢,总能从一些犄角旮旯地方,选中一些名不见经传的狠角色出来。

    站在张存仁身边一直未曾说话的郑芝虎,此时也是心中慨叹,看来在同安临行之前自家大哥郑芝龙交代的那些事项,在浙江这个地面上是行不通了。

    浙江的舟山水师虽然弱,但是这个镇守浙江的总兵官可不弱,再加上一个个老谋深算的督、抚、按察使,他这个小小的游击,即便是带着五千精兵如愿常驻浙江,恐怕在海事上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为。

    郑芝龙想在浙江沿海驻军,特别是朝廷开海的诏书传播到江南各地之后,郑芝龙就想着能不能趁着郑芝虎率军入浙平乱的机会,想办法在浙江沿海常驻不走,逐渐控制浙江沿海的防务。

    对郑芝龙来说,福建新开的泉州港自不用说了,将来必然是自己的天下,然而浙江的宁波港位置更加优越,浙江海商之前出海,都是想办法走漳州的月港,今后宁波开海了,原本走月港出海的浙商们的税银岂不是要落入他人之手了?

    所以,郑芝龙就又派人以转送粮饷的名义,见了郑芝虎,向他交待了一番,今后能在宁波立足最好,在宁波不行,浙江沿海也行,给将来控制浙东海面留下一个机会。

    郑芝龙让人传来的吩咐,郑芝虎当然必须照办,可是现在看来,浙江上下可是没有一个好招惹的啊!

    郑芝虎还在想着,就听浙江巡抚范景文说道:“制军大人,我看张总兵这个建议可行,既惩处了确实有罪之人,又股权了朝廷和官府的颜面,若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以下官之见,就这么办好。”

    正在思来想去的温体仁听了这话,当即说道:“那就带屠阿丑、程宰两人进来吧。”

    屠阿丑、程宰二人被带进帐中,骤然见到这么多高官武将同在,心中也忐忑不已,知道决定自己小命的时候到了,一进帐中,就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温体仁冷冷看着眼前这两个把嘉兴、湖州闹得一片大乱的贼头,良久之后才缓缓说道:“屠阿丑、程宰,你们二人可知罪?!”

    屠阿丑、程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地说道:“草民知罪!草民知罪!草民聚众作乱,罪该万死!请大人宽恕!”

    见二人这么说,温体仁接着说道:“杀官造反,聚众作乱,在历朝历代都是诛九族的十恶不赦之罪。你们叫本官如何宽恕?!”

    听到这里,屠阿丑和程宰二人惊恐抬头,眼中全是慌乱,心中想着难道官府果然要变卦?!

    这时,凌濛初上前说道:“制军大人,屠阿丑与程宰二人在山上率众斩杀反对受抚的乱贼头领周国能、陈大郎,以及周国能、陈大郎麾下积年惯匪三百余人,此事乃下官亲眼所见。请大人念在这一功劳的份上,对屠阿丑、程宰二人从轻处治。”

    凌濛初说完,屠阿丑、程宰也连忙说道:“草民立了功的!草民立了功的!”

    温体仁正需要有人给他搭个台阶,好顺势下来,见凌濛初心思敏锐,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不错,正是念在你二人有功,才没有斩立决。但是你们目前所立的功劳,却还远远不够。要想无罪开释,你二人还需再立功劳?”

    屠阿丑和程宰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这时听见还有机会,立刻说道:“草民愿意再立新功!”

    听他们这么说了,温体仁也不再说话,只是冲张存仁点了点头,张存仁随即指挥手下上前,将屠阿丑、程宰带出帐外,去安排后续事宜。

    张存仁让程宰以屠阿丑和他本人的名义,亲自写下请罪书,然后签字画押按上手印。

    请罪书中当然有深感罪孽深重、自请十一抽杀的字样,就这么地算是把这个事情圆了下来。

    屠阿丑心中多少还有些不忍,但是对程宰这种人来说,向来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主儿,别人死多少没关系,只要自己不死就行。

    而张存仁的提点也让屠阿丑颇有些释怀,因为山上乱贼并不全是他的人马,其中有些乱民也不是全都无辜,也别是困在山中三个月来,那些山贼水贼以及乱民骨干,有相当一部分也是吃了人的,这些人在他们看来,也的确是应该把找出来杀掉的。

    到了傍晚时分,屠阿丑和程宰终于一个一个地走完了四个安置乱民的营地,每个营地多的五六千人,少的四五千人,都在张存仁和郑芝虎所部的看押之下,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听说屠阿丑、程宰这两位原来的头领要从十个人中抽一个顶罪,送给官府当作受抚的投名状,这些被看押的乱民,虽然一时骚动,但最终还是没有敢于反抗。

    他们本来也不敢完全相信,朝廷会这么轻易地赦免了他们的罪过,毕竟杀官造反的事情在什么时候都是砍头的罪过啊!

    而且这些乱民也并不是都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官府说是十个里面抽一个,但是怎么抽,抽哪个,却完全交给了乱民自己来执行。

    这么一来,两万乱民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张存仁和郑芝虎的人马根本不需要出动,只需要站在毛竹做的栅栏之外静静地等候着就行了。

    时间转眼就到了夜幕时分,四个乱民营地之中很快就凑够了两千顶罪之人。

    按照朝廷的规矩,这样大规模的刑罚杀人,通常都要选个时间,即便是再怎么着急,也应该选择在第二天的午时三刻,也就是一天之中阳气最旺的时候行刑,但是这一次,不管是温体仁,还是范景文,都不是那种读书读坏了脑子的迂腐之人。

    在他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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