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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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的犹豫造成了良好的态势,他们这些骑马的,已经接近了敌阵,冲在最前头的刘稷朝着敌人中间最厚实的那一块,一头扎了进去。
他并不擅长马战,不过马与汽车最大的区别就是,前者具有自主性,两马相向都会有意识地避开,刘稷稳住身形,看准时机,一把扯开背上的带子,在陌刀下落之前握住了刀柄。
陌刀在手,他便想像之前一样持刀横扫,越是密集的阵形,重器的杀伤力就越大,他做为全军的箭头,必须要打出一个令敌人胆寒的气势出来。
可是这一次,全力之下整个身体突然间往下一沉,刘稷心知不好,马儿失蹄了,他来不及收紧缰绳,只能猛地发力,狠狠地踩住镫子,在战马前仆的一瞬间,纵身往上一跳。
“噗!”
高速奔驰中的战马一下子仆倒在地,带着一股巨大的惯性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敌骑,将猝不及防的敌人战马撞得失去了平衡,一下子翻倒在地上。
在他们的身前,一个高大的身影落到了地上,前冲之势让他没有来得及站直身体,密密庥麻的马蹄子已经到了头顶上。
“踩死他!”各种各样的吐蕃话响了起来,全都朝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
“戍主落马了!”
“救人。”身后是自己的弟兄,惊呼不已的声音。
不必抬头,刘稷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这个时候再站起来,要么被踩死,要么就是被撞死,他将心一横,单膝跪地,做为支撑,另一条腿猛然发力,蓄劲于腰,长长的陌刀腾空而起,完成了方才在马上想做,而没有做出来的动作。
旋风斩。
随着他的动作,整个身体原地转了一圈,就像是平地刮起了一阵旋风,那些前前后后冲过来的吐蕃人骑兵,在一瞬间就遇到了与他同样的遭遇,奔马失蹄。
不是普通的撅折子,而整个前蹄都离开了身体,几匹战马哀嚎着倒了下去,将背上的骑士重重地摔了下来,正好倒在他的周围。
刘稷在这片小小的圈子里站起身,一脚踩在最近的一个吐蕃人头上,将他的脸踩得变了形,深深地埋进了土里,叫喊声都发不出来。
至于其他的人,连看都没有看上一眼,他们的下场只有一个,被自己的弟兄踩在马蹄下,就和他们想对自己的做法一样。
“杀!”
刘稷大步向前,踩着敌人的身体腾空而起,长长的陌刀举过了头顶,双手合一,带着惊人的气势直劈而下,直取一个吐蕃重骑的头顶,那人只来得及举起手中的铁枪横着一档。
“咔嚓”一声,铁枪从中间断开,那人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巨大的刀锋破开铁盔,从眉骨滑落,冰凉的感觉直入骨髓,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长虹贯日。
一击得手,他已经拖刀而去,息东赞的双眼通红,他已经认出了这个有过数面之缘的杀神。
不能让他再得逞了,否则这里的一千人也会马上崩溃,他扔掉手中的铁枪,从马背后摘下一柄六尺长的铁骨朵,样子有点像金瓜锤,前端呈莲花状,是羌人和党项人最喜欢用的兵器。
对付重器,只能用同样的重器。
就在这时,刘稷已经劈倒了另一个重骑,将对方连人带马横翻在自己的脚下,跨过去,那些重重叠叠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起来,在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畏惧,似乎面前站着的,就是传说中的死神。
而他的目光,直直地盯上了其中最为醒目的一个,息东赞,他此行的最大目标。
刘稷的英勇,将吐蕃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为后头的大队人马开辟了空间,陈金与另一名唐人军士,紧紧地守护在自家戍主的身后,为他挡下那些正面以外的攻势。
趁此良机,小四和小五分别带着象雄人冲了上去,与那些还没有来得及加上速度的吐蕃骑兵纠缠在了一起。
数千人在臧河之滨打成了混战,吉隆宗嘎终于明白了息东赞的恐惧,源自何处。
这些他们口中的贱民,是真的不要命啊,一个个高喊着怪异的口号,朝着奔马就扑了上来,哪怕被踩死,被砍死,都死抓着不放,还不曾摆脱,紧接着下一个人又来了。
那些临时召集来的牧民哪见过这种阵势,跟在自家军队的后头打打顺风仗,他们还算可以,真到了拼命的时候,那股子心气一下子就矮了下去。
军与民的区别就在于此。
吐蕃人虽然实行的是全民皆兵,也会分得出精兵与菜鸟,这些菜鸟们上阵的第一战,就遇到了如此难缠的对手,是吉隆宗嘎万万没有想到的。
可此时的他,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向前,否则,将会一溃千里。
他不得不带着自己的人,冲上前去,以求遏制住象雄人的攻势。
放手一搏。
第一百八十三章 对决()
宿命般的一战,终归不可避免。
息东赞知道,自己不能再逃了,再逃这一生都会抬不起头来,哪怕在梦里,都会鄙视自己。
此刻,两人的身前再无余子,横在这个距离上的,不是死人就是死马,他的对手,踩着他最忠心的部属,正在等着他冲过去。
“啊!”
息东赞狂怒不已,战马被他死命地催动,以求在短距离内奔跑起来,借着冲力,很快就到了近前,反观对手,那柄长长的唐制大刀被举过了头顶,只等着他的到来。
蹄声雷动,全身铁甲的吐蕃武士在战马上现出身形,如同一片乌云,黑压压地从天而降。
刘稷矗立如山,眼都不眨地盯着来骑,在刻不容缓之机,手起,刀落。
这一刀并不是直劈而下,那样的话爽是很爽,可自己却十分难受,而且会在短时间影响视力,身处敌阵之中,这是十分要命的行为,于是他选择了斜击,身体绕过奔马,一刀砍向马身。
距离太近,闪避已无可能,息东赞早有准备,在战马中刀的一刻,离鞍而起,手中的铁骨朵募得挥出,直奔对方的头部而去。
刘稷已经来不及回刀格档,只能偏头闪过,息东赞不等身体落地,另一手上抽出佩刀,追斩急至。
刘稷不得不后退一步,打了这么久,还是首次被人逼退,出名之人果然有真本事,他不敢托大,回身拖刀,避开对手一击,同时将陌刀归到起手时的位置。
息东赞一手执刀,一手擎着铁骨朵,迈着沉重的脚步,步步紧逼,他深知对方的兵器特点,长而重,只有近前才有机会。
敌欲动我先动,刘稷挑刀入怀,平平地刺出,将刀当成剑用,息东赞挥动铁骨朵,准确地击在刀头上,两者相交迸出一阵火花,简单的一招,便止住了他的进逼之势。
一招得手,刘稷再无保留,不等刀势变老,双手一拧,长长的刀身如麻花一般翻了个转,在空中急转而下,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逼得敌人去挡。
“铛!”
金铁相交之声再起,火花四射中,他放开双手,失去掌握的刀柄被反作用力弹起,又被他一把抓住,刀起再落,这一次的力量更大,息东赞的单手已经无法支撑,只得弃刀用双手持住铁骨朵。
沉重的刀身加上大力的挥击,让他的虎口一下子迸开,手臂也开始发麻。
“好,再吃我一刀!”
这句话,刘稷是用吐蕃语说出来的,巨大的刀身从头顶上滑过去,被他砍出一道旋风,呼啸着落下。
息东赞肝胆俱裂,心知这一刀,无论如何也是挡不下的,可是方才那一下,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双腿有如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只能是一咬牙,聚力于腿,双臂猛地上撑,将手中的铁骨朵迎向皓月一般的刀锋。
“砰!”
巨大的撞击声有如地动山摇,息东赞感觉整个人都好像矮了下去,虎口鲜血长流,全身酸麻难当,既无力动弹,也无力逃脱,精铁打制而成的铁骨朵,竟然从当中弯了下去,可见这一击的力道之大。
刘稷同样双手发麻,不过他知道对方的情形决计好不了,提着陌刀,他信步走到息东赞的身边,一脚将他手中的铁骨朵踢飞,然后蹬着他的身体,将他踩在地上。
重甲革靴,压得息东赞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本能地用双手试图推开,可是那只脚,就像山一样重,根本无法撼动分毫,其实是因为他方才连续挡了三下,早已经脱了力。
“你就是那什么息东赞吧,也不过如此。”刘稷扯掉他的铁盔,拉开面甲,露出一张还算年青的脸。
“要杀就杀,不用废话。”息东赞看着这个比自己还要年青得多的唐人,不禁心如死灰。
“不服?”
“当然不服,没有那把刀,你未必是我的对手。”息东赞毫不退让。
“没有这把刀,你只会死得更惨,达囊乞可没你这么多话。”刘稷讥讽地一笑,他问这些话,只是为了确定此人的身份,如今问清楚了,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
刘稷站起身,眼神在四下里扫过,方才这一战,打出了骇人的威势,无论是息东赞幸存的那些手下,还是吉隆宗嘎所带的吐蕃守军,都气为之夺,因为息东赞是有名的勇士,却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怎么,你们的息东赞贵人就在这里,都不敢上前来救吗?”他的声音配合那只踏在身上的脚,让息东赞恨不能马上挖个地洞钻进去。
只听得年青的唐人又发出一声大喊,声音在每个人的耳中回荡着,就像一个惊雷炸响。
“吐蕃男人都死绝了?”
这句话,让敌阵中顿时沸腾起来,那些原本有些投鼠忌器的吐蕃人,纷纷摧动马匹逼上前去,哪怕救不出人,也不能让他这么侮辱。
刘稷成功地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毫不畏惧地直面敌人的攻势,微笑着举起手中的陌刀,一只脚仍然死死地将息东赞踩在地上。
“护住戍主。”陈金和另一个手下冲上前来,三个人背靠着背,准备迎接潮水一般的冲击。
这一切,让阵后的杨预等人看在眼中,心中不知道该羡慕还是敬佩,那个吐蕃人与他交过手,对方的技艺不俗,是个硬茬子,自己的手下丢了三十多条性命,差点就全军覆灭,可是五郎的手下,连五个回合都没撑到,竟然给活擒了。
什么时候,差距变得这么大了?
不甘心归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杀得性起,他实在是歇不下去了,当即跨上坐骑,提起手边的长槊,朝着仅有的十九个手下招呼道。
“有谁跟某去吃肉。”
“同去同去。”弟兄们一齐上马,笑嘻嘻地跟在他的后头。
这支小小的队伍,却指向了最大的目标,吉隆宗嘎那杆醒目的大旗。
如风卷残云一般地,冲过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 喧嚣()
吉隆宗嘎没有看到息东赞倒下的那一幕,他已经自顾不暇了,象雄人就像吃了什么灵丹一般,不要命似地往上扑,连眼睛都是红的。
这些确实都是普通百姓,他们没有披甲,手上拿的也很少有铁器,唯一的一些,都是从吐蕃人的手中夺来的,他一看就知道。
可是这样的一群人,竟然生生挡住了他的骑兵,贡塘城很久没有打过仗是真的,可他自认并不曾疏于训练,原以为一个冲锋,就能将这些难民般的人潮打散,可没曾想,被潮水般的人潮淹没的,是自己。
他的钢刀一刀砍在扑上来的象雄人身上,那人痛得惨嚎不已,连手上的刀子都扔了,却依然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连连砍在背上都不松开。
那种情形,让他胆寒不已,就像是后世里,末日片里的丧尸一般,前赴后继,永无止境。
他真的害怕了。
因为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力量,哪怕当年征服象雄王国时,最难打的那种仗,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形,人如果没有了恐惧,就是无敌的存在。
他的手下一个一个地被扑倒,被拉下马,被踩成肉泥,被撕成碎片,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而象雄人似乎越来越多,怎么也杀不完。
“城主,城主。”
“什么?”
“不成了,走吧,唐人上来了。”他的手下拼命挤过来,吉隆宗嘎收刀看去,一支小小的队伍,在象雄人的大队中浮现,如同浪花里的一团血渍。
他放眼四顾,不足千人的吐蕃人骑兵被完全遏制在一个不大范围里,源源不断的象雄人正试图将他们彻底围困,如果唐人此时再缠上来,他们可能回不了贡塘城,那个小队分明就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
手下说得没错,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吉隆宗嘎举刀大声招呼着自己的人,同时拉着缰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