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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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看着心上人那熟悉的眼睛,慢慢地停止了呼吸。
第一百二十三章 颠覆(完)()
刘稷站在城外的高处,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从山民们夺下城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计划成功了一半,同时,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已经结束了,余下的,只能看天意。
由于时间太过仓促,从他们到达这里,到收集信息才过去了十天,能将事情进展到这个程度,本就属于意外,谁让他们缺乏通信手段,又没有后援呢。
挑起山民与守军之间的矛盾,挑起废材王子的权力欲,都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环,两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今,山民暴乱,城中又失去了大部分的首脑人物,处于一片混乱当中,正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可是光凭他们这二十多个人,怎么可能收拾得了?
为了避免伤亡,他的人全都已经撤出来,几乎在同时,山民便赶到了城外,留在城里的只有康老四一个人,他的身份是行商,危险性并不大,只是为了确认一切都朝着既定目标在发展。
此刻,他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城里的结果,等待另一个方向上的可能性,这个可能会不会发生,刘稷没有多少把握,因为他们失去联系已经快一个月了,消息不能及时传递,是他对于这个时空最大的怨念。
很多时候,只能等待,好在时间不长,第一个结果便到来了。
康老四跑得很狼狈,身上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衣服,破烂不堪,像极了那些无处可去的流民,被手下带过来,连口气都没喘匀,就向他报告了城里的消息。
“成。。。。。。成了。”
“不要急,慢慢说。”刘稷扶着他坐下,将一个水囊递到他的手上。
康老四歇了口气,又喝了几口水,指着城区的方向说道:“他们拿下了王宫,里面的人一个都没跑,所有的人全死光了。”
“全死了?”
“恩,那帮有身份的尼婆罗人,好像还是他们的什么王,山民这边也是一样,男的女的都死了。”
康老四把他看到的说了一遍,刘稷点点头,这个结果在他们决定袭击吐蕃税吏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如果那个叫提莫的男子不出首,也会有别的后招在等着他们,结果可能是整个寨子全都陪进去。
当然,眼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一个不算意外的事件,把附近所有的山民都牵扯了进去,也使得这个小国彻底分裂,给他们的界入创造了机会。
战争之下没有人是无辜的,对于那些山民而言,无论是吐蕃人还是唐人,都是外来者,都是为了统治这片土地而来,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也许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避免成为别人的棋子,刘稷知道,类似的事件只是第一回,但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他的心将会在一次次地行动中,变得坚硬无比。
山下的康提普尔已经在燃烧了,血债面前,愤怒的山民和同样愤怒的本地守军已经没有了转寰的余地,最后只能是不死不休之局,从各个城门出口,不断地有人逃出来,将城中发生的一切,散播到四面八方。
这种乱象持续了三天,依然没有平息下来的迹象,刘稷和他的人等在城外,只是派了人向几个方向打探,队伍中,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才知道他在等什么,康老四就是其中之一。
看着戍主表面上行若无事的样子,他反而有些坐立难安,在乾坑戍,康老四属于一个另类,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趟,刘稷谁也没带,就带了他一个来。
“要不,某带人去接应吧,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
“这么多方向,你上哪去接应?”刘稷摇摇头,解释了一句:“急也无用,该来的总会来,如果真得赶不急,咱们又不损失什么。”
这么一说,康老四还觉得有几分道理,摸着脑袋嘿嘿一笑:“是某太急了,险些误了你的事。”
“哪里就谈得上误事了。”
对于这个粟特人,刘稷有几分好感,因为这个大汉并不粗疏,反而有着极强的执行力,交待的几件事情,办得漂亮不说,还时常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这份热切,让他想起了急于立功讨赏的张无价等人。
“老康,你这般心急,是不是手头拮据?欠了赌债还是有什么打算,能不能同我说说?”
康老四听着一怔,这话的意思,就是当作亲信在看了?看着又不太像,他不由得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
“戍主莫要消遣老康罢,好歹咱也跟着你出生入死,命都舍过几回了,还能有什么旁的打算?”
“这话却是怎么说得?”刘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队里谁个不知,康某是被前任高中丞发下来的,只是不合做了他的对头,这么些年下来,便不死不活地,侥幸逃得一条命而已。你是封中丞的东床,原以为这回过不去了,哪曾想,还能有这番经历,戍主既然问起,康某并没有什么打算,若是你瞧着不对眼了,让某走,走便是。”
“你是夫蒙灵察的行官?”
康老四点点头:“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刘稷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一番曲折,难怪康老四做事不比他人,根本不像一个普通的戍卒。
夫蒙灵察是高仙芝的上一任大都护,正是他的提拔,才让后者逐渐崭露头角,因为锋芒太盛,总会有人看不过眼,以副都护程千里为首,包括了押衙毕思琛,行官王滔、陈奉忠,以及眼前的这位康怀顺。
结果,高仙芝因为攻取小勃律一战,为天子所喜,直接取代了夫蒙灵察的位子,这些人立刻就慌了神,虽然为了收买人心,高仙芝并没有大肆报复,可他们的位子不可能再保得住,毕竟节度使的押衙,掌握着他的起居行止,非心腹之人不得任,这是常例。
于是,除了程千里以外,余下的几个全都被下放到了远地,混得最好的是毕思琛,他从安西转到了北庭,又被王正见送入了京师,另有一番际遇,余下的人里头,王滔已经做到了镇将,虽然地处偏远,倒也还算自在。
只有他,好死不死地分到了刘稷的手下,凭着节度牙兵的一身好武艺,成为队中的陌刀手,又因为一身的胆识,得到了戍主的信任,可以说从头活了一遍,他当然不想再因为过去的那些事,生出什么芥蒂。
问题是,这位年青的郎将,心胸倒底如何?康老四只能赌一把,张无价那样的过节都能饶过,自己毕竟与他没有过直接冲突,总有一个机会吧。
康老四没有想到,如果不是他主动提起,刘稷根本就不知道,既然现在知道了,也绝不会因为封常清的关系,影响自己的判断。
“难怪你有一身好本领,我的运气不错,老康,你的运气也不错。”对于这样一个得用的多面手,他并不吝惜多解释几句,明眼人一看就会知道,跟着自己这样的潜力股,值得。
聪明人用不着说太多,只这一句,康老四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前事不计,前程还有奔头。
刘稷没有理睬他的惊喜之情,长身从山石上站起来,因为一个身影正迅速地朝这头移动,很快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咄骨利倒底是走惯了山路,一路飞奔着跑上来,依然是脸不红气不喘。
“来了!”
他指了指来路,用最简洁的话语说道。
刘稷长出了一口气,虽然有些晚,但到了总比不到的好。
他所指的,就是通往天竺的方向。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冤家()
唐军出现的那一刻,刘稷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郁郁葱葱中带着灰色的加德满都河谷,在一瞬间就被红潮淹没,满山遍野的红,如同秋后的枫叶,开遍了天际。
两世为人,始终还是同一个颜色,无论这个国家改过多少回名字,骨子里依然流着同样的血液,耀眼夺目。
这就是他甘愿为之奉献一切的色彩。
哪怕领军的,是一个不怎么对付的家伙,都没能影响到,他此刻的心境。
荔非元礼在离着三步左右的距离上勒住了马,再靠近一点,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他毫不怀疑对方会一拳揍上来,自己的马儿吃不吃得起是一回事,真要动上了手,丢面子事小,还没接战就挂了彩,不是晦气到极点么。
枭五郎的那个“枭”字又岂是白叫的?那就是个疯子,荔非元礼决定不和疯子一般计较,于是跳下马,摇晃着走上前。
“怎么哪都有你?”
“没我,就凭你,能到这里?”刘稷眉毛一挑,丝毫不让地回击,就像他孤身一人挡在马前,对方只能下来,而不是径直踏过去。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也能挡得住老子?”
荔非元礼走过他的身边,从高处看下去,嘴里充满了不屑。
“没有老子,你根本没机会见到这些乌合之众。”对此,刘稷嗤之以鼻:“知道你们迟了多少天吗,何不再晚些,打扫战场搬运尸体的活儿,正适合你这块头,他娘的,早知道就是找一群猪,也比你们快些。”
“你当老子愿意呢?”一说起这个,荔非元礼就气不打一处来:“说得那般轻巧,你在纸上随便划了一道,就让老子们走了足足一个多月,明明没有路的地方,全靠儿郎们披荆斩棘,生生开出一条路来,嫌慢是吧,换个人,这会子都不一定能到,或许你要的真是一群搬死尸的货色。”
刘稷相信他的话,因为有些假是作不出的,眼前的唐人军马,无一不是充满了风霜之色,满身的尘土,也挡不住骨子里的骄傲,他们绕道上千里,终于踏上了敌国的都城,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好的奖励?
“说吧,咱们该怎么打?”
荔元非礼的态度让他一怔,原以为还要掰扯一会儿,说不定打一架才能分出个主次呢,刘稷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荔非元礼的心里有些不舒服,无奈地解释了一句。
“临行前,李使君嘱咐过,到了这里,要征询你的意见。”
“只是征询?”
“好吧,听你的。”荔非元礼情知瞒不过他,只得合盘托出:“李使君的意思,你对此地熟悉,咱们初来乍到,该如何做,以你为主,某只管配合就是。”
“哈哈!”
刘稷知道他有些言不由衷,想来李嗣业也说不出那么文绉绉的话,抛开那些美化过后的修辞,至少在形势稳定下来之前,这个家伙是听自己指挥的。
无论真实情况是什么,能让这家伙吃个憋,他都很开心,开心得放声大笑。
“笑够了没有,急急地盼咱们来,来了又只管奚落,惹急了老子。。。。。。”
见他有些恼羞成怒了,刘稷依然笑个不停,嘴里还在打趣:“惹急了你又怎样,再打上一架?你行吗。”
“惹急了老子冲进城去,杀光所有的人,看谁还敢不服?”荔非元礼的面上带了些狠厉,刘稷相信他做得出来,屠城在这个时代,还是一种奖赏军功的方式。
“那你就等着遍地都是烽火,做梦都要睁只眼,因为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箭支,也许会取了你的性命。”
不等他再反驳,便收住了笑容,再逗下去,只怕真要打上一架了,倒不是怕,这个时候不合适。
“急什么,已经在安排了,你这会子冲进去,所有的人都是敌人,到最后只会一地的尸体,等等吧,歇口气,好干活。”
“你。。。。。。”
荔非元礼被他噎了一口气,出也出不得,极是难受,干脆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再同他呆下去,保不准就会出事。
“那好,某去歇一下,有什么要做的,遣人来说,旁的事,千万莫要来,特别是你。”
在对方掩饰不住的笑意中,荔非元礼落荒而逃,他都走得消失不见了,刘稷的笑容还是灿烂无比,因为形势又回到了掌控之中,这个事情的经过告诉他,没有一支可靠的力量,再周密的计划,也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而已。
说到底,让这里陷入混乱,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心里不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现在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派出去联络的人,带来了混乱制造者的另一方,那个山寨的老头人,他的身上不只一道伤口,走路的脚一瘸一拐,手臂上、胸口上全都渗出了血,脸上的神情更是阴沉如水。
“提莫死了,我的辛迪加也死了,还有寨子里那么多年轻人,他们被吹下了头,下辈子都做不了完整的人,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我们喀人,祖祖辈辈靠着打猎、放牧,从来没有与人结过怨,你们一来,就带来了这么大的灾难,天神在上,不会眼睁睁地看着。”
能混到头领的位置,果然都是有智商的,如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