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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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些都是五郎要求做的?”
“正是,下官看了他画出的图样,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稍稍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匪夷所思。”
封常清明白他的感受,在看到实物之后,他的心里何尝不是涌起了这个感觉。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都怀疑,这个五郎以前的种种劣迹,都是为了掩饰这份天才,否则要怎么去解释,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抬头看着前方,高高低低的人影在山谷间起伏着,黑夜将这一切都掩盖了,却无法隐去心里的担忧,前路究竟如何?
成败在此一举。
第七十七章 夺桥(二)()
“咱们的人来了。”
刘稷当然没有夜盲症,得益于后世的特种训练,他的视力也许并不比咄骨利高出多少,可观察力却丝毫不逊色。
隔着黑夜,远处那一片高低起伏、不断动弹的黑影,如果不是野兽,就只可能是唐军在行动,他相信在那么多军人驻扎的地方,绝不会出现大群的野兽。
“不好,吐蕃人来巡视了。”
没等他高兴多久,咄骨利那略带乡音的勃律话就在耳边响起,刘稷不动声色地回头一瞥,眼睛的余光里,一队人正朝着这边走来,由于他们是从火光的那一头过来的,一眼就能看清为首者的嘴脸。
的确是个吐蕃人。
见鬼了,他不禁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要知道现在是寅时中,也就是后世的凌晨四点左右,正是一个人睡得最熟的时候,这些家伙不好好在帐子里等着被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是这个千人队的头儿,后头的全是他的亲信,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熟睡中,可那个吐蕃贵人走之前,命令我们昼伏夜出,今夜,他已经巡视过一次,我本以为不会再来,没想到还会再走一趟,这是对我们起了疑么?”
咄骨利的话让他有些无语,息东赞这家伙,走都走得不让人省心,眼见着那些人越来越近,他暗地里打出一个手势,让自己的手下暂时停下动作。
“上前去,拦住他。”刘稷低声说道,对象自然是边上的咄骨利。
事到临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们在这里搬运的,是一块块的踏板,被吐蕃人拆掉的踏板,只要被这些人看到,再蠢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踏板,这座桥就只剩下了藤条,要拉着这些晃荡不已的藤条过河,几个人几十个人没有问题,可几千上万人,怎么行?
咄骨利明白,没有别的选择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自己的那些可靠手下使了个眼色,几十个手下互相之间暗暗传递着消息,很快就跟了上来。
“小的们见过上官。”
离着几步远,咄骨利和他的人将玛尔达乞等人挡住,双方的人数差不多,他的人都会意地一个看着一个,这里离着军营很近,一旦动手,很难不惊动守军。
要知道,玛达尔乞的千人队,只是三千守军中的一部,他们离着桥头最近而已。
“有什么动静吗?”
对于勃律人的热情,玛达尔乞不以为意,一边拨开他的身体,一边带着人朝前走。
“没有什么动静,开始有些黑影,小的带人守了半天,似乎是岩羊跑过。。。。。。”咄骨利的解释显然没被他放在心上,只能跟在后头,又是着急又有些无奈。
玛尔达乞并不认识营中的每一个人,这些临时征召起来的勃律人,不过是顶在前头的炮灰而已,如果不是上回息东赞来视查,记得了这个猎户,他才懒得理睬对方是个什么模样。
可不认识归不认识,在桥头忙碌的几个身影,以及他们正在搬运的事物,引起了他的一丝警觉,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又挡在了他的前面。
“贵人,不好了。”
他的心顿时提了起来,一时间连对方的勃律话,似乎不那么流畅之类的小细节,都没有太过注意。
而细节往往会决定成败。
“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对面。。。。。。”
他的话没能说得下去,因为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他的肩膀,同时,腰间传来一阵刺痛感,耳边更是响起了一句熟悉的突厥话。
“你说得没错,唐人,已经攻过来了。”
刘稷一边说一边加力,那把40厘米长的短刀几乎被他整个捅了进去,先是遇上了一重阻力,突破之后,便是无比熟悉的尖刃破开器官的滑畅感,随着他的拔出,鲜血在一瞬间就充满了整个腹腔,而巨痛这才慢慢地传到了脑部神经。
“动手!”
这句话,他用得是汉话,处于呆愣中的,除了跟在玛尔达乞身后的那些吐蕃人,还有茫然不知的咄骨利等人,他们虽然有了与吐蕃人决裂的觉悟,却是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来得这么快。
自然,动手的重任就落在了刘稷带来的那些人,已经暗暗带着几个人绕到这些人后头的张无价首先动了,雪亮的横刀连同他的身形疾扑而至,从后头将一个吐蕃人捅穿。
“啊!”
“有奸细!”
“唐人攻来了!”
。。。。。。
玛达尔乞带着差不多有三十个人,哪里是一下子能杀得尽的,首先响起的是死亡的惨叫,紧接着,几个反应过来的吐蕃人纷纷拔刀,一个位于他们中间的男子,迅速取下背上的弓箭,抬手就将一支箭矢射上了空中。
“咻。。。。。。嘣!”
不好,是响箭,咄骨利脸都白了,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选择的,左右唐人马上就能过河,他狠狠心一拔刀,口中大叫着杀了进去。
“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活。”
咄骨利等人的加入,战斗再无任何悬念,很快就将这三十来人尽数砍翻,可问题是,这么大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后面的军营,刘稷顾不得统计自身的伤亡,心神电转,考虑着应对之策。
他们方才所搬运的木板,才铺了很小一部分,要将整个藤桥铺满,必须要争取到时间,这个时候,就要看他们能将这个时间拖多久了。
“你赶紧派人回去报信,不要去找吐蕃人,而是分布在营中的那些同村人,告诉他们,唐人已经攻过来了,营中长官被杀,不想死的,就赶紧跑,让他们往另外两个营中跑,一定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咄骨利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打算,黑夜最怕的就是营啸,一旦产生混乱,没有一支强力的队伍来镇压,混乱就会越来越大,之前他们早已经散布了谣言,现在就是将这股谣言落实的时候。
在他的示意下,几个同村的军士分别跑进了营中,很快,大营里就有了动静,无数的身影在火光的照耀下跑来跑去,却没有一点章法,显见是他们的人起到了作用。
刘稷站在桥头,面沉如水,只希望自己的人动作快一点,再快上一点。
第七十八章 夺桥(三)()
“不好!”
许光景听到天空中那一声响,就是一个激灵,桥头那边一定是出事了,这种响箭一听就是吐蕃人的制式,那也就意味着,戍主他们的行动,很可能暴露了。
“快,再快些!”
既然如此,他们也不用再隐藏什么形迹,他大喝一声,站直了身形,腿下更是加快了频率,肩膀上扛着的几块木板,对于他的动作来说,形若无物。
很快,他的这一队五十人,再加上几十个傔人,就将几百块长木板扛到了婆夷河边。
“架桥!”
听到对面传来的喧嚣声,许光景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指令,一排军士马上站在了桥边,后面的人将一块块木板依次递过去,他们再一块块地铺在藤桥的桥面上。
由于对面的桥头没有点火把,隔着一百多步,许光景再怎么睁圆了眼珠子,也看不清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形,正急切间,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五郎他们?”
许光景没有回头,只是点了点头,马上就意识到了黑夜里这么做的不妥。
“约好了就是今夜,他们一定被识破了,要是接应不及,可怎生是好?”
田珍的声音耳边显得异常粗犷,却很是合他的胃口:“他们定能撑得住,一会儿你的人先过桥。”
田珍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所部同样杠着许多木板,这是一座宽四十余步、长一百余步的桥,所需要的木板足足几千块,在他的身后,纷乱无章的马蹄声响彻了夜空,杨和的游奕已经在他们的两侧展开。
随着这些轻骑兵而来的,是两千只松明火把,几乎在一瞬间,就将黑沉沉的婆夷川一侧点亮。
“嗬!”
对面发出一阵响亮的呼喊声,那是刘稷他们看到这一切时的反应,他们一支五十人的孤军,在冰天雪地和敌境提心吊胆地过了这么多天,突然间看到了自己的大军,就连刘稷自己,也是激动不已。
而唐人大军现身的一刻,也稳定了咄骨利等人的心,很明显,这只军队的规模不小,光是骑军,就有数千了,他们在刘稷的指挥下,趁着敌人还处于混乱当中,赶紧将原先的木板一块块铺上去,这样一来,就成了双向施工,不到一个时辰,双方就在藤桥的中间碰到了一块儿。
直到看到许光景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桥面上,刘稷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太险了,他都不知道,历史上封常清是如何突破这一天险的,因为史书上对于这场战役,一共就几句话,现如今自己亲历,简直是在钢丝上行走,好在有惊无险,只要顺利拿下藤桥,唐人大军一过河,吐蕃人就再也无力回天。
按后世的计时法,现在大概是凌晨五点半左右,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一段时间,藤桥已经铺就,许光景正带着他那个队跨河而来,这是他的乾坑戍余下的军士,而征伐吐蕃人的第一功,眼看就在手中了。
刘稷看了看他们,又转头看了看这一头混乱的吐蕃人军营,混乱还在继续,营中的人四散而逃,呼叫声、喝骂声、马的嘶叫声不绝于耳,这是他们正当面的一个千人队,同样的千人队,左右各自还有一个,不多时也被波及,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唔。。。。。。唔唔!”
突然,一阵刺耳的号角声,压过了所有的喧嚣声,悠长的声音足足响了半刻,刘稷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妙,而站在他身边的咄骨利,则已经两腿战战,脸色更是苍白无比。
“这是吐蕃人的召兵号,闻号不得乱动,违者不论官职,皆斩。”
张无价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脸色凝重地向他解释道。
“想不到,在这等情况下,他们还有如此人物。”
对于他的感叹,刘稷毫无所觉,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远处,嘴里喃喃地说道。
“好一个息东赞,玩了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张无价等人不禁愕然,息东赞是什么人,他们自然不知,但一听就知道是个吐蕃人,难道戍主连他们的主帅都见过?
等到他们发现不对,顺着刘稷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只见在吐蕃人的军营之后,无数火光如同星星一般冒了出来,这些火光在黑夜中跳动着,显然那是某种事物快速移动的痕迹,联系到之前的消息,张无价猛然一惊。
“那是。。。。。。吐蕃人的。”
“不错,那是吐蕃人的骑兵。”
刘稷肯定了他的猜测,转过身一迭声发出指令:“叫他们动作快些,全队戒备,准备迎敌!”
见咄骨利还有些抖抖索索,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地说道。
“只要守住桥,吐蕃人来了也没有用,你的人都是好射手,去我们的阵后列阵,该怎么做知道吧,我答应你的,决不会食言,战后,你和你的村子会得到更多。”
事到如今,怕也没用了,咄骨利狠狠地一咬牙,朝天嗫出一个响亮的哨音,听到的无不以相同的哨音回应,很快,就有四、五十人被他集中到一起,人人都是身背弓箭,腰挎箭囊,只是装束上,依然是裘帽皮甲的吐蕃轻步卒服饰,眼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列阵!列阵!”
张无价的声音在四下里响起来,除了从冰原过来的三十人,许光景和他的那个队,几乎是跑着过了桥,没有任何准备地就依平日里所练的阵型,在桥头的最前方展开,比起刘稷等人,他们才是一个完整的单位,每人都是一套明光甲,身背硬弓、强弩或是铁木牌子,手执长枪、腰挎横刀。
还穿着吐蕃人衣甲的刘稷,咬牙盯着远处的动静,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他们怎么也得挡住敌人一刻,只要后面唐人大队过了河,就还有希望。
可不知怎么的,总觉出有一丝不对。
在他的视线里,远处的火光正快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