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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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你绕过去。”
达囊乞举起手里的长刀一指,示意贡多松布走另一个方向,以便包抄,而他自己不等手下走远,就已经加快了速度。
敌人就在前头,离着约摸百多步的样子,他穿着全套重甲,跑起来竟然一点也不慢,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背影,双腿交错的频率越来越快,唐人果然不经事,在这么高的地区,才跑了一会儿就要歇息,他哪里会放过。
距离在渐渐接近,达囊乞已经嗅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他甚至想好了,要将这个唐人的喉咙割开,就像他对自己的副手做的那样。
突然,脚上那双熟牛皮靴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了一下,庞大的身躯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飞了出去。
第五章 猎手()
山林里很安静,就连寻常的鸟叫声都听不到,因此,那个声音显得十分刺耳,让刘稷有些始料不及,一定是正面的绊索起作用了,而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跟在身后的巨大黑影一下子没了踪迹,刘稷迅速改变方向,从绊索区的边缘绕了回去,由于坡度的原因,他现在处于一个比较高的位置,能够居高临下地俯瞰整个周边环境。
效果比他想像得还要好,绊索让他暂时摆脱了重甲武士的威胁,而擅于追踪的那个长袍男子被分隔在了另一个方向,他毫不犹豫地脱掉身上的羊皮袄子,使得身体更加轻盈,朝着目标潜过去。
贡多松布的动作很快,他将一只羽箭搭在弓弦上,就像狩猎一样,屈着身体,借着树木的掩护,迅速地在从林间行进,只要组本能缠住那个唐人,他就能提供精确的远程打击。
就在快要走到一半左右的时候,一声巨响突兀地出现在耳中,像是一头猛兽扑倒在地上,他的心里一惊,步子顿时慢了下来。
难道是组本遇袭了?
贡多松布有些犹豫,如果组本出了事,按照军律他们这些人都会被处死,可是他无法相信,达囊乞那样的勇士会连声音都发不出,就被人给干掉,是退回去同组本汇合,还是继续前进,争取截住那个唐人?
性命攸关,他选择了前者。
转身的一刻,贡多松布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在迅速接近,声音不大,很像是某种小动物,他疑惑地停下动作,打算回头看一眼,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和熙的阳光透过树丛照下来,在树林间打出一道五颜六色的光晕,一个黑影从树身后闪出,飞快地扑过来,短刀的刀身被阳光照射,划出一条彩虹,当头而至。
贡多松布被晃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是出于本能举起了手上的木弓,彩虹沿着坚韧的弓身上滑落,呈半圆形的弧线,在这条弧线上,有一小截突起,当他反应过来时,须叟不曾离身的木弓已经脱手而去。
眼睁睁地看着木弓落地,一阵锥心的痛感涌入脑海,原本完好的手指,被齐根削断,顿时只剩了四个血洞,贡多松布扔掉羽箭,用完好的左手按住伤口,嘴里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这不光是本能,同时也是示警。
刘稷去势不减,身体撞在对方的肩上才停下来,他没有用短刀去补一下,而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木弓和羽箭,用短刀将依然附在弓把上的断指掀掉,然后握着羽箭的箭杆,将箭尖的一头对准贡多松布的大腿,狠狠地扎了进去。
“莫要拔,拔出来就没命了。”临走之前,他好心地提醒了对方一句,用的是不太流利的吐蕃话。
手下的惨叫声响起的时候,达囊乞刚刚从地下爬起来,因为跑得太快,脚下被猛地一绊,直接仆倒在地上,好在做为一个老兵,多年的战场经验发挥了作用,狼狈之余,裹着重甲的身体就地打了个滚,手上的刀和盾都举到了眼前,形成防御之姿。
料想中的突袭并没有到来,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脚部,牛皮靴子被两根树皮缠住了,如果这不是自然界的结果,也就意味着。
那个唐人并不是想要逃跑,而是故意示弱,只为引诱自己追上去,这个判断让他的身上起了一阵寒意。
达囊乞赶紧坐起身,挥刀斩向腿上的树皮,等到双脚被解放,便听到了那个叫声。
他没有犹豫,马上跑向手下的方向,一边跑一边低头观察脚下,很快就看到了一脸惨状的贡多松布,抱着手靠坐在一棵树下。
停下脚步,用警惕的目光打量四周,当视线掠过地上的几根断指时,眼神不自觉得跳了一下,一个没了手指的人,无论腿上的那支箭插得深不深,都和废物没什么分别,不值得他分心。
对方明明可以杀死他,为什么没有那么做?
带着这种疑惑,他开口问道:“那个唐人呢?”
“朝那头去了。”贡多松布虚弱地一指,脸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
达囊乞先是一怔,紧接着心里的怒火一下子冒了上来,对方留下这个活口,竟然是为了给自己指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他凭什么?无边的怒意在胸口郁积,腾腾地直似要冒出来。
他一言不发地拔脚便走,连句交待都没有,贡多松布嘴巴张了张,倒底没发出声来,本来还打算提醒一句,那个唐人小子,会说吐蕃话。
其实达囊乞的思量倒也不完全是这样,手下的所指出的方向,并不是山林的深处,而是相反的方向,这让他产生了一丝警觉,山林外头,只有一个人在看着,难道对方是想先翦除所有的帮手,再来对付自己?
更有可能的是,抢马!
因此,他不得不追,可尽管心里有些焦急,脚下的步子反而越发沉稳,左手的藤盾护住大部分身体,右手的长刀在身前拨划着,以便消除可能的障碍。
果然,走出去没多久,脚下就出现了异常,刀锋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挡住了,他低下头一看,一根藤蔓隐藏在草丛间,并不是自然向上生长,而是像之前的树皮一样,横亘在脚下,又是这一套?达囊乞冷哼一声,刀尖上挑,“啪”地一下绷得笔直的藤蔓如蛇一般地窜了回去。
没想到,正要继续迈步向前,一个长条状的黑影带着呼呼的风声横扫过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只来得及用左手的藤盾挡在胸前,巨大的力量便将整个身体打得飞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眼前一片混沌,长刀脱手而出,头盔不知去向,胸口如遭雷击,那面坚固的藤盾被打得变了形,身体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达囊乞甚至有个错觉,似乎击中自己的,是投石机投出的巨大石块,可心里却知道,一定是那个唐人做的手脚。
这样居然都没死?
刘稷眼中的惊异之色,并不比躺在地上的达囊乞要少多少,一棵将近三米高的杉树,被他强行拖着弯成了弓形,用粗大的藤蔓捆在一块石头上,至少有上千斤的弹力正面击中对方,结果连口血都没喷出来。
他有些庆幸,当初在选择目标的时候,没有先试图去解决绊倒在地的重甲武士。
事情还没有结束,趁着对方没有恢复过来,必须要先下手,他收起了轻视之心,从隐藏处站起来,飞快地跑过去。
对于一个猎手来说,最危险的时刻,就是猛兽受伤却没有毙命的那一刻。
第六章 竖琴()
达囊乞仰面躺在地上,能感觉到的,不是椎心的疼痛,而是麻痹和身体不受支配,脑子嗡嗡作响,视线模糊不清,于是他调动起唯一还能动弹的锷部肌肉,带动上面的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去。
一股鲜血从舌尖渗出,痛感顿时让他清醒了不少,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适应,一片黑影遮住了光线,眼睛里浮现出了,那个年轻唐人平静的面容。
和之前的那个骑士一样,刘稷面对的是一具全身披甲的身体,目测接近一米九,足足高出自己一个半头。
尽管没有了铁盔,对方的头部依然包裹在厚厚的甲叶当中,他不得不像刚才那样,掀开面甲,然后朝着颈部捅下去。
只听得“噗。”地一声,短刀捅在了一个厚实的物体上,任他怎么用力也按不下去,那是一个只剩了半边的藤盾,粗砺的藤条死死缠住了刀刃,既捅不下去又拔不出来。
“啊!”
地上的人放声大叫,刘稷只感觉执刀的手被一股大力拉扯着,竟然有些握不住,没想到这个武士的力气之大,远远出乎他的意料,要是没有那一击,他根本不敢想像后果,难怪对方只带着一个人就追进了山林。
此刻,两人四目相对,对方那张狰狞的脸离他不到半米的距离,铜铃般的眼睛闪着凶光,白森森的牙齿上渗着血,咬得“嘎嘎”直响,拿着藤盾的手奋力夹住他的短刀,一点一点地朝外扯动。
这具身体太年轻了,无论是力量还是技巧都还达不到后世的标准,时间拖得越久,对方回复的体力就会越多,不能这么僵持下去了,情急之下,刘稷马上想到了办法。
他先是发力回拉,在对方加力的那一瞬间,猛地放开手,夹着短刀的藤盾被达囊乞自己的力量扯脱,飞到了远处的草丛中。
一腾出手来,他马上抱住了对方的头部,用膝盖压住对方的胸膛,身体微微前倾,用手肘夹住颈项,另一只手按住头,形成了一个标准的绞杀手势。
接下来,只要双手逆向用力一拧,就能无声无息地结束对方的性命,然而不管他怎么用力,手上都是纹丝不动,定晴一看,胳膊被一双铁钳般的手抓住,慢慢地从脖子上掰离。
达囊乞的头部获得了自由,居然顶着刘稷压在胸前的那条腿,硬生生地地坐了起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咧开嘴。
“想杀我?就凭你。”生硬地汉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他嘴里蹦出,带着腥臭的口气打在刘稷的脸上,令人作呕。
看上去,敌人不光恢复了大部分力气,而且试出了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刘稷当机立断,马上松开压住对方胸膛的腿,站起身闪到达囊乞的身后。
达囊乞以为他准备从后面勒住自己的脖子,双手依然用力去扯胸前的那只胳膊,刘稷却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取下挂在肩上的木弓,将弓弦穿过达囊乞的头颈,单手拉住弓身的中部,奋力向后一拉。
这是一把硬木长弓,弓身60公分左右,两端镶着牛角柄,坚韧的弓弦绷得笔直,立刻将达囊乞脖子连同面甲一块儿勒住,整个头部也随之后仰。
因为覆着面甲,达囊乞的视线并不好,只看到了一根黑线从头顶落下来,停在脖子的位置,不过凭着经验,立时明白了对方想要干什么,他的反应很快,放开胸前的手臂,双手后伸扯住脖子上的弓弦,同时上身向后倾倒。
这是非常正常的反应,他的力气大过对手,只要拉出一个空隙,就能让头部解脱出来,可是身体非但没能倒下去,反而被一个坚硬的物体给挡住了。
挡住他的后背的是刘稷的右腿膝盖,同时左腿借力后蹬,双手分别握住弓柄的两头,顺时针交错转动,弓弦被他迅速地收紧,在脑后交错形成一个结,随着他不断地用力,慢慢地,这个结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紧!
不得不说,达囊乞的反应正中刘稷的下怀,这种杀人的方法,在西方有个很优雅的名称,叫做‘阿芙洛狄忒的竖琴’。
而在这个时代,有个更霸气的名字。。。。。。秦王绞,玄武门之变,李世民就是用这一招杀死了自己的兄长,为的是不见血。
弓弦的韧性之强,使得达囊乞能掰开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小,渐渐地连手指都被绞了进去,镶在牛皮上的铁片紧紧地贴在脖子上,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不得不从嘴里发出“嗬嗬”的叫喊,双腿用力地在地上蹭来蹭去,眼珠子鼓得越来越大,表情只剩了惊恐。
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任人宰割的猎物,而且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唐人,这么死去,太窝囊了他不甘心。
为了便于用力,达囊乞好不容易才将手掌挤进去,锋利的弦边割开他的皮肉,血糊糊地耷拉下来,他哪里还能觉出痛,窒息的感觉让他如同被抽离水中的鱼儿,只求能将脖子上的绞索拉开那么一点儿,让自己透口气。
此时的刘稷一点都不轻松,绞得越紧,反作用力就越大,他使出了全身的劲,转动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好在敌人挣扎的程度已经减弱了许多,只有勒在脖子上的双手还在挣扎,哪怕弓弦深深地陷进了肉里,露出鲜红的皮肉。
“额。。。。。。”的用力声从口中呼出,他闭上眼睛,准备完成最后一击,彻底解决这个难缠的对手时,一阵细细簌簌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在耳中,从声音来看,这个偷袭者已经相当接近了。
刘稷心里一惊,赶紧收起膝盖,猛地朝边上一转,只听得“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