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余烬-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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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烦恼就是烦恼,不会因为一时的心情,便不翼而飞,过了良久,他感觉自己休息得够了,直起上身,将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这样能舒服一些。
“阿瞒老了。”
“三郎。。。。。。”
“听我说完。”李隆基在她凝脂般的玉背上轻轻拍了拍,制止了她的说话:“如今天下大治,朕的心愿已了,只求能伴着我的玉环,一生一世再无牵绊。”
“天下,便交与太子他们去罢。”
杨玉环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被按住了身子,只能仰起头,雪白的面颊依然带着醉人的红晕。
“陛下!何出此言。”
“莫急,这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你是朕最亲近的人,先同你说一说。”见她珠泪欲泫,忍不住安慰道:“说着说着怎么还哭了,弄花了妆,多可惜。”
“妾本蒲柳之姿,妆不妆得打甚紧,三郎,这便厌了么?”
李隆基叹了一口气,这个女子有着孩童般的纯真,正是这种性子,才吸引住了他,可有些话,不得不说透。
“你那族兄,不是个省事的,一心想着李林甫的位子,也不想想那个位子,是好坐的么?”
听到自己家族的事,杨玉环止住了哭泣,这种事情,皇帝平时很少会说起,今天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她不由得凝神细听。
“杨国忠想同陈希烈,陷李林甫进逆案,没曾想,哥奴早有打算,一个反手连消带打,不光没有了嫌疑,还让杨国忠,不得不出京。”
“这等算计,你那族兄,拍马也赶不上,今日同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劝劝他,不要那么着急,李林甫七十了,他迟早会得到那个位子。”
“出京会不会有危险?”
“李林甫真敢这么做,就是陪上一府的性命,他还不至于这么蠢。倒是你那族兄,若是想要安稳,少打太子的主意,朕,护不得他一辈子。”
李隆基的安慰,没能完全打消杨玉环的担心,但是她也没什么更好的主意,皇帝都说到这份上了,肯定是不会收回成命,天子,也是要讲脸面的。
在长安城中,杨国忠的府邸虽然没有李林甫那么多,可规模之大,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足足占据了半个坊市。
今日有些奇怪,原本郎君回府时,面带喜色,不但给府中仆役们加了餐,还另行封赏,一直到晚饭时,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而这一切,在宫中来人之后,全都变了。
一间装饰奢华的书房里,几个人影倒映在窗棂上,外面侍候的仆役人人侧目,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然后,自家郎君那标志性的怒吼声响了起来。
“气煞我也!”杨国忠摔了一个杯子,犹自不解恨,满屋子找可摔的事物。
“陛下这是何意?”
屋子里坐着他的几个亲信,年已过五十许的鲜于向是刚刚从蜀地回来的,去岁的那场惨败,他带着剑南节度府戍兵加上各羁靡州的客军,再加上各地征发的民壮,足足十万余人,一仗尽墨,他仅以身免。
事后,杨国忠将败绩隐下,与安西高仙芝一样,奉调回京,暂时居于杨国忠的府上。
“仲通,这不是天子的意思,定是李哥奴那个老贼的首尾!”
杨国忠虽然无才,小聪明还是有的,刚刚告了人家一状,马上就来了反击,要说与李林甫无关,他根本不信。
“事到如今,恐怕已成定局,要不,再进宫去求求娘子?”
“没有用,这分明就是陛下借娘子之口说与大夫的,天子都没有法子,进宫又有何用?不如去寻虢国夫人、韩国夫人、秦国夫人,她们的话,或许陛下还能听进去。”
中书舍人窦华摇摇头,他久在御前侍候,对此看得一清二楚。
“没到那个时候。”鲜于向虽然不常在京城,可正所谓旁观者清,有些事情要想得更深些:“陛下的用意很明显了,这一趟怎么也得走,但是走之前,大夫最好进宫一趟。”
“都要离京了,还进宫去做什么?”
刚刚找到一个青瓷花瓶的杨国忠,听着一愣。
“去哭,哭得越惨越好,这样,才能让李相国心生顾忌,不要忘了,他为相二十年,天下有哪个州郡不是出自他的手,只要他不敢下黑手,回到京城,就是指日可待的。”
“这一哭,就是为了提醒陛下,不要忘了对大夫的承诺。”
鲜于向从他手里接过那个花瓶,放到几上。
“高。”
“确实是高!”
窦华与几个亲信抚手而呼,这才是万无一失的做法,让皇帝承一个情,今后得到的,还会少么?
杨国忠尽管还有些不甘心,面上的表情却慢慢放松下来。
“老贼欺我太甚。”
“大夫若是还气不过,老夫这里还有个点子,就算弄不倒他,也能恶心恶心。”
“喔,计将安出?仲通可有教我。”
杨国忠一下子来了兴趣,鲜于向与他足有二十年的交情,比之几个族姊妹还要好,对他向来是言听计从的。
“消息上说,朔方节度副使李献忠叛出了漠北,这其中未必没有文章可做?”
“你是说。。。。。。”
“大夫不要忘了,他李林甫,才是正牌子节度使。”
杨国忠不动声色地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妙啊,老贼与那李献忠,必定会有交通。”
“就算没有,也可以做一通嘛。”
窦华压低了声音,阴测测地说道。
众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让外头那些仆役听了,俱是摸不着头脑。
这又是怎么了?
第三十九章 出塞()
岑参清醒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
诗坛,即使是天才辈出的中唐,拥有李白、杜甫、王维这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岑参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而其艺术成就最高的时期,就是佐幕安西、北庭的那些年,去岁的那场大败,高仙芝另调他处,大都护府的这些僚属们,离去的离去,别投的别投,他则跟着高仙芝,先是转到河西不成,又来到了长安。
京城的日子,对他来说,度日如年。
南衙不比大都护府,后者犹如独立王国,可以自行招募幕僚,在安西时,他是节度判官,负责甲仗、度支等等琐事,实际是在留后封常清的手下,与其结下了不小的情谊。
高仙芝给他的印象,则是一个严峻刻板、不苟于言笑的主帅,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为何会点上自己同他一道转任河西?
而此时,这个印象已经完全颠覆了。
只见一个身披红绡的女伎,被他紧紧地搂着腰肢,抿了一口酒,带着一脸媚笑,挨上他的唇边,被他紧紧啜住,狠狠一口吸了过去,末了还啧啧而赞。
“好酒,再来,某有赏。”
这分明是五陵侠少狎妓游!
不忍卒视,岑参并不是什么方正夫子,偎红倚翠、眠花宿柳之类的风流韵事没少干过,只是前后反差太大,他有点受不了,侧过头去,一个俏丽的面容,脸上不知道是胭脂擦多了,还是情浓,红红地煞是动人。
“郎君,可还要进些汤饮?”
没等他答话,一个声音放肆地大笑:“喂他,若是不成,学学你的姊妹,也让他尝尝‘肉椟’之戏。”
“郎君?”身边的女子媚眼如波,似乎下一刻就真地会将那对诱人的红唇贴上来。
岑参连连摆手:“某自己来,不劳娘子。”
“哈哈,岑夫子,方才万花丛中,从容赋诗的雅趣,都到哪儿去了?”
惭愧,岑参此时连自己是否吟过诗都记不得了,脑子里一片混沌,就着女伎的手喝下几口汤饮,一股子苦涩让他稍稍缓了过来。
“你二人,一执牙板,一人吟唱,就唱岑郎君那首佳作。”
说着,高仙芝推开怀里的佳人,起身挪到了他的身边,盘着腿坐下,这种坐法传自于西域胡人,如今倒成了长安城中流行的坐派。
“开府今日,是否有心事?”
等到两个女伎都离席而去,岑参放下那盅汤饮,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事出反常即为妖,他又不是蠢人,给人做幕僚,眼色是很关键的。
“天威难测,诚不我欺。”高仙芝只说了八个字,其中透露的东西,让岑参一下子住了口。
面圣归来,倒底是贬是褒,从对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自然也给不出合适的劝慰之语,高仙芝显然没打算同他倾诉,自顾自地酌了一杯,看着他说道。
“老岑,当年你前赴安西,有五年了吧?”
“六年,某是天宝五载初,自长安城动身,走了近两个月。”
岑参有些意外,如果不是熟识的人,高仙芝绝不会用如此熟络的称呼,可二人的交情没到这份上啊,如果是封常清还勉强够得上。
“天宝五载,某时任都知兵马使,正欲去征讨达奚部,眼里只有刀兵,你的文才,在某看来毫无用处,就是做个刀笔吏,也是多余。”
这算是交浅言深?岑参有些吃惊,倒不是在意对方的评价,而是思索这其中的用意,高仙芝的视线已经离开了他,手里的酒盅被他不停地转动着,目光瞥向不远处的两个身影。
心太累了,那番时间不长的奏对,处处都要斟酌再三,因为你不知道哪里就有陷阱在等着,文人也许无用,可他们杀人是不用刀的。
“吱吱呀呀”的牙板声响了起来,清亮的音符充满了整个隔间。
“朱唇一点桃花殷,宿妆娇羞偏髻鬟。”
岑参听着也许是自己所作的诗,一时间入了神,直到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京城不是你呆的地方,去碛西吧,那里才是英雄地,风云汇聚,男儿当纵马行边,方才不负此生。”
岑参一惊,猛地转过头去,高仙芝似乎陶醉在女伎的歌声里,眼神红得吓人,嘴里嚅嚅地哼唱着。
“心怀忠义的七尺男儿唷,驰驱万里远别家乡,遥遥的边塞夏日来迟,西北的异乡草木初长,疾驰的马儿唷快过飞鸟,奔向天边落下的夕阳。”
诗是他的诗,话却不是汉话,甚至不是通行西域的突厥语或是粟特语,而是极为少见的高句丽话。
已经灭国七十载的亡国之语!
明明是祝捷的歌,岑参却听出了大漠苍茫、英雄末路,那头花白的头发,更是让他想起了去岁的那场大败,这首诗就是作于出征之前。
“都护新出师,五月发军装,甲兵二百万,错落黄金光。”不知不觉他用汉话接了下去。
高仙芝转过头,两人相视一笑,一齐用汉话唱了下去。
“扬旗拂昆仑,伐鼓震蒲昌,太白引官军,天威临大荒,西望云似蛇,戎夷知丧亡,浑驱大宛马,系取楼兰王。。。。。。”
两个女伎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两个男子用玉著敲打着怀盏,唱得声嘶力竭泪流满面,那种悲凉大气就连女子都能感受得到。
等到曲终人散,外头已经禁夜了,高仙芝带来的随从扶着二人朝坊外走去,这一带从宫城到兴城宫外,都是羽林军的巡查范围,他们当然可以通行无阻。
“老岑,今日就在寒舍委屈一夜。”进了自己的府邸,没等他开口,高仙芝就不由分说地安排下去。
被夜风这么一吹,岑参清醒过来,看着这所奢华的大宅子,心里头有些不托底,到现在他也没明白,高仙芝之前那番话的意思,是不是对方又要奉调出京?按理说不应该啊。
“实话同你说吧,让你跟着某,是封二的主意,他也是为你好,想着能有个前程,可是没曾想后来出了变故,才让你蹉跎京师,如今有一个好消息。”
“封二将会接任四镇节度使,跟着他比呆在这里做个小官强,你是否愿意。”高仙芝稍稍一顿,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下去。
“再度出塞?”
第四十章 隐情()
塞外的五月,寒冬已过,春色正浓,源自雪山的几条河流,水量有了明显的增大,河水带着一股雪峰的冷冽,喝上一口,甘甜无比。
“我的人,在营地里,全都不准喝生水,到了野外,尽量过滤了才能喝,这是老子的命令,做不到的、受不了的,都给老子滚蛋,爱他娘的哪去哪去。”
刘稷的声音,虽然没有杨国忠那么嚣张,可是那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却是一般无二。
在他的指挥下,几个军士抬着木桶,去河边打了水,拉到营地里,倒进足有一人高的大釜,釜底已经架好了柴火,不是为了洗澡,而是饮用。
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抗生素可用,喝生水,极容易得寄生虫病,他还不想年纪轻轻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