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的儿子-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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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大智急了：“小蔓，你又犯傻了吧。这事为什么苏雷教授不让你和爸爸说，里面是有奥妙的。就是说将来董事长会亲自和你爸爸说的，那可是性质和感情完全不一样的两码事了。你现在和爸爸说了，作为一个自尊心很强的男人，你爸爸会觉得一辈子亏欠一个爱他的女人，将来他们一起生活就会少了许多幸福和平等。如果将来他们走到一起时再由女人亲口说出来，或者她永远不提了，男人就会感激这个女人打心里惦记自己的女儿，而且一点不张扬。你想啊，那时候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就和学雷锋做好事不留名一个道理。你呀，对男人了解得太少了，男人的自尊心和面子都是很重要的，特别是你爸爸。你说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员，在人前多威风啊，回到家却在自己女人跟前矮一截子，他心里能痛快吗？”
余大智的一番玄虚把涉世未深的李小蔓弄糊涂了，“听你一分析，好像是这个道理。哎呀，我的脑子不够用了。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呢？”小蔓紧张地问。
得意洋洋的余大智从李小蔓手里拿过这张卡，故作神情凝重地说：“小蔓，依我看啊，这卡既不能退回去，也不能现在就用，而且还不能放在你那儿。还是我小心保管起来吧。这事你我都不能对第三者说起，那会惹大祸的。”
“为什么？你一会儿说可以收，一会儿说不能用，还不许我自个拿着，那我还收下它干吗呀？”李小蔓撅起小嘴发火了。
余大智一点不着急，摆平这个愚蠢的小姑娘还不是小菜一碟嘛，于是他也假装发火了：“我说你怎么不动动脑子呢？万一将来董事长没有嫁给你爸爸，那这卡里的十万元是什么性质？它就是对你爸的贿赂了。证据确凿，铁证如山，难道你想害死你爸呀？要用可以，你爸和董事长一结婚你就拿去用，随便你爱怎么花怎么花，那个时候用钱才爽。你听我说，万一真的出现了我刚才说的情况，你就一口咬定从没看见过这张卡，更别提亲自收下的，懂吗？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把它安全退回给董事长的，所以这卡只能先放我这里。小蔓，你不会对我连这点小小的信任都没有吧？我是谁啊？我是你老公，是你爸爸的女婿，难道我会害了自己家人不成？你就暂时忘记今天的事吧，对谁都不能说，这是为了咱们全家人的安全。”
对官场一知半解的李小蔓似乎听明白了，而且余大智口口声声说的是为了一家人。“行，卡就放你那儿吧，反正咱们现在可以花你的钱。唉，余大智，照你这么说那套房子咱们也不能住进去了，除非董事长和爸爸年底结婚。听你说的我现在心里都打鼓喽，你说董事长最后会嫁给我爸爸吗？”
余大智心里暗自笑着，只要你爸能当上西原市的副市长，苏雨寒就能百分之百地当上你的后妈，谁能逃脱苏大教授的安排呢？嘴上却宽慰地说：“小傻瓜，那要看你爸爸会不会追女人喽。不过房子和钱完全是两码事，钱不能用，房子却是可以住的。你想啊，咱们俩都是丽水房地产公司的高层领导，我还是公司的大功臣呢。没有我七年的呕心沥血，丽水公司能有今天的辉煌吗？这不是我瞎吹，很多老员工都知道的，我为公司做了多大的贡献啊，所以这套房子是名正言顺的公司福利加奖励。年底一竣工咱们就立马搬进去；也别给你爸和董事长当电灯泡了。你呀，长得漂亮；脑子没你爸爸聪明啊。好在你嫁给了一个绝顶聪明的男人，以后你就甭理这些男人的事情了，世界是属于男人的。你就专心做一个好太太、好母亲，听到了吗？小蔓，还有三天就结婚了，我都快等不及喽……”
李小蔓放心了，许多纷扰的事情被抛之脑后，本来她就没有打算统治世界，只要能统治自己的男人就行了。还有三天就成为余太太了，她钻进男人的怀抱里甜蜜地笑着，忽然脑海里又想起了汪子童，想起烟消云散的海誓山盟，两行热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第十二章（一）
苏雨寒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呆，平静了一个月的心情又跌入低谷。隔壁总经理办公室的两个人正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三天后的盛大婚礼，似乎今天应该是个喜庆的日子，但是对于苏雨寒而言，今天却是痛苦的。
可能感受到了董事长的忧伤，助理汪子童今天也是心不在焉、萎靡不振。下班的时候他终于鼓起勇气对苏雨寒说：“董事长，你很久没穿黑色的衣服了。今晚上让我陪你吧……”
脆弱无助的苏雨寒鼻子一酸，感觉到了男孩由衷而执著的关心。他竟然还注意到了今天自己刻意换上的黑色衣服，于是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子童，今晚陪我去一个地方吧，好吗？”
夜幕降临的时候，汪子童开着车在董事长的指引下朝郊外驶去。一路上两人什么话也没说，一种似乎相通的痛苦情愫折磨着他们，沉重而悲伤的气氛笼罩着远处黑黝黝的大山。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时候，年轻男孩的心脏突突地加快了，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终于接近了许多尘封已久的秘密。
车子在郊区的一幢白色小楼前停了下来。房子很漂亮；距离其他的院落也相当远；房前屋后环绕着许多大树。
汪子童故意轻松地问：“董事长，屋里有人在等着您吧？瞧，灯都亮着，我就在车里等你吧。”
苏雨寒呆呆地矗立在车旁，眼睛看着从窗帘缝里漏出来的红色光线。夜晚的清凉山风吹起她黑缎一般的长发，乱蓬蓬的，像一团野草。飘舞的长发遮住了带泪的眼帘，她看不见温暖的灯光了，转过头来对着年轻的男孩喃喃地说：“这是一座空房子，空了很久了，里面没有人，更不会有人在等着我。子童，你陪我进去吧。”
门打开了，久未开启的合页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习习的夜风夹着清新的空气吹了进来。汪子童站在孤独的女人身后，闻到了空气中灰尘陈旧的味道，涩涩的，夹着女人身体散发出的阵阵幽香。尘封在柔软内心的记忆被苦涩的味道层层剥开，露出男孩脆弱无助的一面。他闭上眼睛，四肢发软，冷汗淋淋，脑海里有一个爱他的声音在拼命呐喊着：孩子，你错了，快走，快离开这儿。远离这一切吧，永远不要回来。他想逃跑，他失去勇气了。转身吧，他想回到那个亲切的声音身边……
痛苦不堪中他听见女人的高跟鞋独自往屋里走去，坚硬的鞋跟敲击着落满灰尘的红木地板，发出空旷而遥远的声音。他被寂寞的鞋声惊醒了，鼓起勇气睁开困惑的眼睛。屋子里灯光如火，亮堂堂的，让他感到控制不住的眩晕。最后他在明亮的灯光下清醒了，逃跑的念头也烟消云散。
蒙上白布的一桌一椅，空空如也的一砖一墙，甚至是那个独自伫立的忧伤女人，都和记忆中某个深爱的影子息息相关。汪子童内心深处忽然感觉到这里并不陌生，仿佛自己前生来过这里。他是踏着往事的脚步尾随来的，矛盾而且彷徨。这么辛苦来到这里干吗呢？好奇地寻找是与非、对与错的答案吗？他不知道。
苏雨寒梦幻般的声音从灯光那头远远飘过来了，软软的，好像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让人徒生出一种无名的同情和哀伤。
“子童，你看见了吗？空空的屋子，厚厚的灰尘，没有人了，只有灯光。灯是我开的，两年了，我从不让它熄灭。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在等待，等待一个回不来的人。他走了，永远离开了我，把我一个人留在孤苦伶仃的世界上。我开着灯，却不敢独自回来。我怕看见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我怕掀开不堪回首的往事。你感觉到了吗？屋子里全是他的影子，沙发上、书架旁，全是他的身影……”
汪子童感觉到了，甚至触摸到了，每一个死气沉沉的角落都是熟悉的高大身影。他颤抖着问：“为什么你等待的人回不来了？也许某一天他远远看见屋子里的灯光，想起了这里，又会回来的。”
苏雨寒泪水已经流下来，绝望地说：“不会的，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哪怕灯光永远为他亮着，哪怕我永远在这儿守候，他也不会回来了。因为……因为他已经死了……”
汪子童听到“死”字时抖了一下，恐惧地问：“死了？为什么他死了？”
苏雨寒空洞的眼睛看见了男孩的恐惧，痴痴地笑了：“因为他是一个坏人，很坏很坏，所以他死了。他太坏了，上帝没办法饶恕他啊，只能狠心把他送进地狱。他在地狱里为自己的罪过接受惩罚，我在人间度日如年，为自己的罪孽也在接受惩罚。每天我都在忏悔，祈祷上天可以饶恕我。我并不怕死，真想随他一起去了。我怕这么无助地活在世界上，孤零零的。”
“你的罪孽？你有什么罪孽吗？”汪子童试探地问。
苏雨寒目光决绝地说：“有，我有不可饶恕的深重罪孽。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而且他还是一个万人唾弃的坏男人。我听见上帝奇怪地问我，为什么你要爱上他呢？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坏人吗？我说知道，他死后我更明白了，他简直就是一个罪不可赦的大坏人。他玩弄权术、玩弄感情、玩弄人生。他靠欺骗和谎言活着，他追求永不满足的物质和权力。他野心勃勃、丧心病狂。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也许在别人眼里他是千刀万剐的坏人，可他对我从没有使坏过。我就是爱他，因为他也爱我。他是唯一对我好的男人，尽管他也欺骗了我，但我是个贪婪需要爱的女人，所以我们无可奈何走到了一起。上帝啊，这些命运不也是您安排的吗？为什么您现在也来责备我呢？”
汪子童环顾四周问道：“这里是你们以前的家吗？为什么离市里这么远？”
苏雨寒苦笑了起来：“家？我们有家吗？哈哈，不是家，我们也没有家，有家我就不会那么痛苦了。这里只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堡垒，是他用来保护我的堡垒。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好好把我保护起来，永远不让人知道我的存在。我问他，我需要保护吗？他说是的，因为我太脆弱，经不起一丝一毫的伤害。他爱我，所以他会永远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任何伤害。”
第十二章（二）
这番话很熟悉，汪子童隐隐作痛的心里想起了一个慈祥的声音，她也对自己说过这番话，她也用爱把自己密密实实保护了起来。也正是因为承载了太多的爱，自己挣脱出爱的保护，今天才一步步走到了这里，对吗？
“董事长，为什么今天把我带到了这里呢？今天你的心情一直不好，是因为这所空房子或者房子里已经死去的那个男人吗？”汪子童今天也是恍恍惚惚，但他不愿意揭开自己彷徨的原因，他渴望从女人嘴里听到这个熟悉的日子。
“今天……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既是他的生日，也是我们认识的日子。四年前的今天，我认识了他。短短两年后，他永远离开了我，短暂而且不现实的欢乐换来长长一生的痛苦。有时候我真的恨他，为什么去做那些不可饶恕的坏事呢？为什么不能在平淡中快乐度过一生呢？人的一生如此短暂，为什么不能紧紧抓住眼前真实的幸福呢？他一定也醒悟了，在他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一定明白了人生平淡如水方为福的真谛，可惜太晚了。无边无际的贪婪和五光十色的欲望毁了他，毁了一个原本真诚和优秀的男人，也毁了许许多多爱他的人们。”
震惊的汪子童再次听到了一些熟悉的话语，有个亲爱的人也这么动情的地对自己说过。为什么她们会说出一模一样的话？都是因为爱吗？都是因为相同的了解吗？那么这个女人也是真爱那个男人了？她也同样了解那个不属于她的男人吗？不会的，她只是把自己的爱建筑在贪婪和野心上罢了，那不是真正的爱。当她靠近那个男人时，一定是为了满足自己欲壑难填的占有欲。
汪子童忍不住愤怒了：“那你知道快乐是短暂的、不现实的，为什么还要选择他呢？你是怎么认识那个男人的？你渴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呢？”
苏雨寒看着男孩子愤怒的目光恐惧了，她忽然感到了自己的羞耻和肮脏。一直关心和爱慕自己的年轻男人不可能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心里一定瞧不起自己了。可是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责怪自己唯一的哥哥吗？当年为了挽救爸爸的公司，他把自己推到了坏男人的身边。哥哥的计划不过是让自己去靠近那个危险的男人，他也反复提醒过自己不要假戏真做。为什么自己真的堕入爱情中呢？
苏雨寒无法回答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答案在时光流逝后似乎也不重要了。她并不需要冠冕堂皇的答案来解脱自己，也不需要是非分明的眼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