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雪-第48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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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借着这股剧痛催榨出最后一道力气,他杀不了拓拔战,但至少也要在临死前,把亲手杀死自己的仇人一并带入黄泉。
“混账!”拓拔战已是勃然大怒,只凭最后一口气息,居然还能当着自己的面,杀死自己的部下,轩辕如夜这一击,好比当众给了他狠狠一个耳光。
“我横冲将士,便是死,也要枪挑死敌,敢杀我横冲都者,便要有同归于尽的觉悟。”轩辕如夜用最后的余力笑了起来,目光向秋意浓立身处一扫,“当年的修罗枪风雨,也是这般,临死前犹自枪挑死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投鼠忌器(二)()
听到轩辕如夜这后半句话,本来在骨扎力身后垂首而立的秋意浓霍然抬头,几步从骨扎力身后走出,步履竟有些蹒跚,虽早知道,他的恩师临死前亦枪挑仇敌,却未想到,原来恩师也是这般,战至如此孤凉绝境。
“老兔崽子!”拓拔战怒不可遏,抄刀就冲了过去,要把轩辕如夜当场剁成肉泥。
轩辕如夜的左手已松开了白骨枪旗,他已无力气再抓举枪杆,枪旗的长锋贯穿过那名黑甲军咽喉,在那黑甲军尸体的僵硬支撑下,枪柄diǎn地,在沙场上倾斜不倒,黑甲军咽喉的鲜血滴滴淌落,正染红了前胸的旗面,而轩辕如夜就这么静静的躺卧于大旗下,一仰首,就可看见旗帜飘扬。
枪旗高展,当然是好,但以这枪旗穿刺敌军,飘摇于沙场来结束,却也符合这白骨大旗的风采。
轩辕如夜就卧于飘摇的旗帜下,用残余的生命凝视着旗上白骨山河。
这是他一生的信念,实在是太庆幸,能在一生中无数次的抉择中,找到这个经风霜而不改的信念
他是招了很多富家子弟入横冲都,其实,他的家世才是显贵,其实,他曾有过无数次重新抉择的机会,在那些机会中,他只要随性些,又何必活得半生颠沛,可他自己走上的这一步步抉择,也许才是真正的随性
以他的家世,少年时,他本可以怒马鲜衣,和一群贵公子冶游风月,在乱世中追逐那声色犬马的销金岁月,可在踏青寻春路上,看到乱民流离时,他没有如那些贵介公子般在马背上嗤之以笑,也没有在春风得意马蹄疾中随手抛洒出一把银钱,惹人哄抢,卖弄风流,他驻马停下,怔怔的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难民,无法想象,自己的华堂锦衣之外,还有这等人间疾苦,然后,他看见有一群年纪相仿的少年,穿着同样褴褛的衣衫,却欢笑如财倾半国,他们拿着整筐整筐的馒头,跑去给难民分发,带头一个xiǎo胖子,还跳着脚喊:“筐里面还有肉包子的,很大块的肉!”
于是,他笑了起来,也在大笑声中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解下身上所有的荷包,银囊,大声的喊:“肉包子不够,我去买!”
那一天的大笑举步,走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抉择
那一步,无比艰辛,可他却是大笑着迈出,所以这一步就注定了一生的无怨无悔
以他的背景,年轻时,他也本可以出入朝堂,或富甲一方,或为一方高官,可他一步步踏上了风雨遮途的不归路,那样的不归,他以为,告别的只是纸醉金迷,得到的,却是太多的生而感动,于是,他成了默默无闻的江山卫中人,于是,他成了常年寄命狼烟的横冲都战将,每一次苦战,每一场劫难后,即使满身疲累伤痕,只要能一头躺倒在沙场上时,还能看着袍泽们相视一笑,他就清楚,自己没有选错脚下路,因为他笑的好生酣畅!
以他的本事,经历了半生烽火,君王陨落,重托相付,他又面临了另一个抉择,是自立为王,和中原诸侯一起逐鹿一场自己的天下梦,还是忍辱负重,去完成一个渺渺无望的守护梦,那个抉择面前,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做出了抉择。
然后就是半生风雨,然后就是半生飘泊,有太多的人为了一声长笑追随他,老友忠源一直不明白,是不是他们太过幸运,总能遇见血性汉子,可他明白,那些人的抉择,其实和他一模一样,人生中,能有这好一场酣畅大笑,又有何憾?
即便,功败垂成
即便,战死沙场
大旗飘扬,旗帜一角轻轻拂过轩辕如夜的面庞,他凝视着旗角,让自己最好的视野停留在旗帜上,如游丝的声音从口中轻轻吟念:“成事虽在天,幸则,谋事在我,生护江山,死镇边,今朝魂归去”
暴跳如雷的拓跋战冲到面前,钢刀高举,迎着闪亮刀锋,轩辕如夜展开笑颜:“且无憾”
好酣畅的人生一笑,死又何憾?
这一生,他没有负他的君皇,没有负他的袍泽,更没有负了自己的此生年华。
是以,余声未袅,人瞑目。
八千横冲,至此尽绝。
那一道扬眉吐气的浩然,在血与骨中长飘于野。
那一股君陨依然在的守护忠魂,也许悲凉,却是可在这世间朔望千年的不灭传説。
对决百万雄兵的沙场,也就是这八千男子,一直在峥嵘冲杀,生时一往无前,至死,八千遗尸都散落在直冲敌纛的血路上,竟也无一向后,
“老子把你碎尸万段!”拓拔战往四周看了一眼,沙场上的场景令他愤霾更盛,举刀就向轩辕如夜的尸体剁去。
“主公!”一道身影突然从后追上,只见秋意浓拦在拓拔战刀下,扑通跪倒在地,急求道:“主公,轩辕如夜这等劲敌,就算是死,也不该妄加折辱,更不该被一名xiǎo卒恣意侮辱,请主公赐他全尸,若将他碎尸万段,一旦传扬出去,突然有损主公名声”
“你以为你家主公今日丢的脸还不够大吗?xiǎo秋,你真是在顾念你家主公的颜面才向我下跪么?”拓拔战暴跳如雷,险些就要一脚把爱将给踹开,他手中刀diǎn指着轩辕如夜,口中怒喝:“还不是这个该千刀万剐的老狗,故意提起你师父的名字,这才让你为之伤怀的,是不是?”
“主公”秋意浓没有辩解,只跪倒在拓拔战面前,一个头磕倒在地。
“主公!”巨灵将军骨扎力生怕主公怒极下伤了秋意浓,也大步跑了过来,抢在拓拔战面前跪倒,他不善言辞,张口就道:“xiǎo秋一向重情重义,主公,你平日不是一直为此夸许他吗”
“罢了!”拓拔战脸上怒气未消,但看着秋意浓,他脸上还是显现出无奈的苦笑:“抬起头吧,xiǎo秋,你是我黑甲第一闯将,只可以有昂首天地的傲气,不该轻易低头,即使是为了你最看重的旧日轻易!”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投鼠忌器(三)()
“起来吧,我是恨极了轩辕如夜,恨不得亲手把他剁成肉泥,可既然你开了口,那我也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了。”拓拔战亲手去搀秋意浓,“xiǎo秋,知道么,你家主公就算失去一只胳膊,也不愿失去伤了你的心,更何况你的痴狂生性,是我一向赞许的真性情。”
“主公”秋意浓扶着拓拔战的手臂起身,心内无比激荡,只觉这一世,他的修罗枪没有托付错归宿。
“你是我爱将,感激涕零的话,就不用多説了,一句话轩辕如夜的尸体和身后事,我不理会了。”拓拔战这样的枭雄人物,很懂得如何笼络性格各异的部下,对秋意浓,要以本心怀柔,而对骨扎力这鲁直汉子,则要示以亲近,所以他又虚踢了骨扎力一脚,笑骂道:“都起来吧,你这傻大憨,真以为我会气急砍了xiǎo秋?”
骨扎力讷讷笑着,站了起来。
“横冲都算是灭军了,可这仗还没打完。”拓拔战向秋意浓问道:“轩辕如夜是个疯子,护龙智是个狠人,这一个疯子加一个狠人,硬是把我这百万大军打出了个乱局,xiǎo秋,你来説説,我们该怎么办?”
“主公必须立刻离开此地,移至后方。”正如拓拔战了解他的痴狂生性,秋意浓也很清楚拓拔战的傲气,这位枭雄人物也许会对很多xiǎo节云淡风轻,但那只是目空一切的骄傲,可拓拔战争霸天下的雄心,却是尺寸不让,此战被横冲都和幽州军联手打至这崩散境地,拓拔战一定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秋意浓用很谨慎的措辞道:“轩辕如夜和护龙智用兵,招招直指主公,因为他们知道,只要除了主公一人,那黑甲百万便会立即溃散。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敦请主公立刻离开此地,今日一仗已难分输赢,只要幽州军无法再以主公为威胁,我黑甲军才可摆脱这被动困局。”
“这一仗是难分输赢么?xiǎo秋,这个时候就不用顾念我的面子了。”拓拔战苦笑了一下:“以绝对优势的兵力还打出了这样一番乱战,其实我已经输了。我有百万甲士,轩辕如夜和护龙智眼中却唯我一人,破军先破帅这等战法被他俩联手用至如此大胆极致,连我这不败战王也为之汗颜。”
拓拔战果断的一挥手,“立刻回后阵,横冲都虽灭,可出击的每一路幽州军都在直逼帅纛,护龙智毒辣的用我黑甲将士的忠诚,弥补了他幽州军的兵力不足,若我还立于危处,我的将士们只会被护龙智逼得方寸大乱。”见秋意浓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显然不敢置信自己会如此爽快的答应后撤,拓拔战又苦笑了一下,“我是很不服气,可我更爱惜的将士们的性命,让他们如此窝囊的为我一人送死,我窝囊的逃一次,又如何?”
“主公严重了。”慕容连听得拓拔战肯后撤,大喜过望,手忙脚乱的为拓拔战牵过坐骑,又劝慰道:“今日我军只是失了先手,只要重整士气,幽州指日可下。”
“可惜,不能一日破下幽州了。”拓拔战左右看了眼跟随着的将士,变色道:“xiǎo澹台呢?这xiǎo疯子又跑哪儿去了?”若説秋意浓是他最倚重的爱将,那澹台麒烈无疑就是他可托付大业的臂膀,可这家伙从xiǎo就是一股疯劲,一眼找不到他,拓拔战顿时紧张起来。
秋意浓立刻答道:“xiǎo澹台此刻应该正在幽州北门下。所以这一仗,我们并不算是输,有xiǎo澹台这一招,护龙智也此刻説不定比我们更窝火。”
“xiǎo澹台跑幽州北门去了?”拓拔战先是一怔,随即醒悟过啦,这一仗打到此时,真正拼尽全力乃至性命的只是横冲都,幽州军最多只出动了一半兵力,就是这一半兵力也是借势横冲都,但他的黑甲已是打了半日苦仗,前阵糜烂不説,后阵大军虽按兵不动,但也是披甲执刃的在平原上待战半日,士气也被变幻莫测的战局搅乱,这个时候,如果幽州突然全军出动,有城中养精蓄锐之兵,配合城外血气方刚之军,先出击之军在他黑甲阵中翻覆,城中大军再全线压上,两军合力,到了那个时候,他的黑甲军就会如被巨浪逆卷,糜烂的前军一击即溃,疲惫的后军也会被自家崩溃的袍泽逼得顷刻散乱。
“智这xiǎo子果然够狠,我想以一仗毕全功,他居然也想在今日一仗定全局!”拓拔战倒抽着凉气:“他知道,他不可能一战吃下我百万人马,可他就是有着狠心,或是一战致我于死地,或是一战予我重创!”
情势险急,主公又看出了端倪,秋意浓也不多説,只向后方一指,“就在横冲都向主公发起最后刺杀的同时,幽州军的连弩阵中已高展起十面大旗令,智一定是在下令,全军总攻!”
“难怪xiǎo澹台要去幽州北门,堵住北门,就可扼杀护龙智这后招。”拓拔战不敢再有片刻耽搁,急忙跨上坐骑,下令道:“立刻撤退。”由左右护卫着,绕道往后阵绕去。
拓拔战百般不甘的向身后不远处,高扬辽旗的幽州弩军射天狼瞪了一眼,明知生平劲敌护龙智就在其中,可他却不能于此时取其性命,因为只要他还在战阵中央,智就一定会利用他的存在威胁黑甲将士,把忠诚当成为致黑甲军入死地的杀手锏,“xiǎo澹台带过去多少人手?”拓拔战很庆幸,他身边能有秋意浓和澹台麒烈这两员爱将,一个能在生死间隙阵前救主,一个能在生死一发拦阻危机。
“我们的前阵被接连冲击,xiǎo澹台身边不会有很多人,最多也只带过去几千人马,牧野长和鄂岵尔这两人是他从xiǎo带到大的爪牙,肯定也和他在一起。”心知主公担心虎子澹台,秋意浓又补了一句:“就在方才,我已命一员偏将带队,打起战旗,火速赶往北门与xiǎo澹台会和,沿路乱兵,都会由他收整带去。”
“好,好!”拓拔战diǎn了diǎn头,身周大将除了秋意浓,便只有骨扎力和朗昆这两名近卫,见朗昆左臂带伤,他吩咐骨扎力道:“骨扎力,我要你辛苦一趟,也去幽州北门跑一趟,记住,万一xiǎo澹台堵不住城门,被幽州军杀出,你千万别陪着xiǎo澹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