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雪-第4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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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边战马越冲越快,越冲越近,阵列也越拉越直,就象两支利箭,在战场上飞射离弦,针锋相对。急速的奔动中,马上骑军都腾出双手握紧兵器,对跨下坐骑的奔驰已完全改为双腿夹控。
萧尽野已能望清横冲军第一列两名骑军的样貌,只见这两人一举黑色奇形刀棍,一持镔铁板斧,两样重器为双锋冲刺平增一道杀气。
萧尽野知道,能排在第一列的必定是横冲军大将,只要打折这双锋,就能重创对方气势,他还认出,当先左列手持黑色的男子是轩辕如夜行商时的随从,名字好象叫什么忠源,另一名持板斧的的大汉全身甲胄,相貌雄伟,虽已过中年,但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年轻时必是员勇贯三军的虎将,即使如今已是迟暮英雄的年纪,板斧上淋漓滴落的血痕仍能显其骁勇。
但这些血都染于黑甲将士的身躯,萧尽野的眼睛被板斧上的鲜血所激怒,沉喝:“先折右翼!”
板斧上的鲜血太刺眼,所以萧尽野要先杀掉这名汉将,至于那个忠源,在萧尽野心里,此人不过是个商人的随从,还当不起他暴怒下的雷霆一击。
横冲军越并越拢的队列没有瞒过萧尽野的眼睛,他知道横冲军是想用紧密的阵形增强冲杀力,却嗤之以鼻,没有精湛到人马合一的骑术,在奔跑中与同伴贴得如此近距,稍有失误便会互绊得人仰马。
尘土飞扬处,双方终于用这种凶猛的方式对撞一处,两军同时斜转马头,黑甲向左,横冲军向右,险之又险的避开迎面相撞的冲势,又一起侧转半身,向对手侧翼狠狠出手。
两军先锋最先冲突,萧尽野挺枪,苌庚横斧,两般兵器一起击向对方要害,这错马交会的一击全不含花哨和招式,都是直取对手要害,也是在比谁能先一瞬击中对方,就能活命的不留余地。
萧尽野双腿夹着跨下坐骑,在间不容发中往左侧一斜,横切而来的板斧贴着他的面门削过,斧面上的鲜血几乎已滴落在萧尽野面颊上,险险让过对手的迎面重击,萧尽野的手中枪已向苌庚腰肋一枪奔刺,同时力压双臂,只待一枪刺中便横转枪锋,直接把那汉将挑于马下。
这快马一枪乃是萧尽野阵前绝杀,从来都是一合杀敌将,出枪的时机和角度狠而刁钻,既倚冲势,又把双方冲近的距离和位置算得分毫不差,枪锋刺处,正是对手奔马而来的必经之处,这世上除了一对已把枪术练至极境的师徒,从无人能当其锋。
只看萧尽野这一枪来势,苌庚便知避无可避,一斧劈空,双马交错,苌庚脸上却无任何惧色,反在间隙中向萧尽野咧嘴一笑。
“这人是个疯子?”快马快冲中,看到这汉将的冷笑,萧尽野的脑子里只来得及想这一句话,若非枪锋上传来熟悉的破甲入肉感觉,他还以为自己这一枪刺了个空,但不等他用力挑动枪锋,一根黑色刀棍已从苌庚腰侧挥出,重重砸在萧尽野的枪杆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不但把刚刺破苌庚肋甲的枪锋给硬砸了出来,还荡出一股巨力,差diǎn把长枪从萧尽野手中震飞。
萧尽野手臂一震,急收回长枪,一脸的凶狠顿时变为惊愕,这志在必得的一枪,竟被对方用这种配合无间的方式破去,两骑并列,不但没有互相阻滞,反打出了让人震惊的默契配合。
萧尽野急低头,只见枪锋染血,他这一枪已刺伤了苌庚,但苌庚对肋下伤口连看都不看,只把这疼痛化为放声大笑,重又扬起劈空的板斧,猛砍入紧跟在萧尽野身后的黑甲骑军面门。
忠源身子一倾,从苌庚坐骑旁露出半身,向萧尽野冷冷一笑。两下快马尤在急奔,横冲军以苌庚和忠源为双锋,紧贴着黑甲轻骑一路冲杀下去,战玺在苌庚身侧挥舞出团团黑光,为他遮架住每一次攻袭,而苌庚在袍泽的掩护下,冷笑更狂,只这一交错间隙,冷笑声已在斧刃飞扬中一路向后。
萧尽野已来不及补救这一枪失手,因为两军都是在快马急驰下杀向敌军侧边,凭冲力从敌军的阵首一直向整支队列一路冲杀下去,这就如双刀交锋,刃上每一处锋芒都在和对手全力摩擦,而这种凶猛的对拼一旦发动,除非一方刃断人亡,否则谁也无法先行停止。
所以苌庚快马才过,他身后的横冲军已呈直列连续抢上,这些僧道俗儒每一骑和萧尽野交错,都向他迭下杀手,同样,萧尽野一枪刺空,也容不得再有片刻羞怒,他一边放开坐骑快冲,一边便要不停的出枪,双方手中兵刃在马蹄声中不停的用力挥出,或招架时撞击一处,激起diǎndiǎn火星,或抢攻得手,溅起鲜血四溢,在这等凶猛的交锋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活过下一瞬间,唯一的生机就是向从侧面冲近的敌军还以更凌厉凶猛的反击,两边的攻势就在这剧烈摩擦下激变得又狠又快,每一瞬间,每一过马,都溅起片片血雨。
萧尽野的招招抢攻在连续交锋中已被逼成了不停的回枪招架,十个照面中常常只有一两次出枪的机会,因为横冲军的双锋阵列靠得极近,每一列两骑分别攻守,紧贴着黑甲军的右翼横冲军每在双马交会时都全力迎击,另一侧的袍泽却担起了防护同伴的责任,萧尽野每次出枪,眼看就能刺入对手要害,可刺出去的枪锋总在千钧一发之时,被并列在左的横冲军格挡,反之,得袍泽防护,右侧千名横冲军出手愈无顾忌,用只攻不守的凌厉不断攻向萧尽野。
劣势一成,便再难扳回,而且这连续不断的进攻消耗体力极大,在与几十骑快马交会后,萧尽野已只有招架之力,但与他相比,他部下一千轻骑处境更惨,面对横冲军攻守默契的双杀冲击,黑甲轻骑初始交锋时还能凭锐气还击,但每一次出手不是被招架住就是被对手抢先一步还以颜色,这两千名僧道俗儒各怀技击之术,两骑并列快冲,出手之人又狠又快,招招抢先,负责防护者则如一面坚盾,屡屡后发制人,在同伴递出杀招后,精准无误的隔挡住黑甲军的还击。
应是旗鼓相当,以命换命的打法变得越来越不公平,横冲军的冲击势如破竹,每一骑的前进都在黑甲军中绞出血肉横飞。
萧尽野气得不停怒喝,他没有料到横冲军的骑术居然如此精湛,这两千人哪是什么僧道书生?明明是久经沙场的老练精骑,更让他愤怒得恨不得放声咆哮的是,如果单打独斗,这些人无一是他对手,就算是最先那名持镔铁斧的战将,也逃不过他必杀的一枪,可究竟为什么!这支汉人军甲总有本事把势均力敌的战局变得只对他们有利。
在接连挡隔了几十次对方刺来的兵器后,萧尽野已明白在这不公平的对决下,只凭个人武勇非但无法取胜,反而时时险象环生,为摆脱这愈渐不利的局面,他一拨坐骑,往旁横蹿出去,他这一拨马,他身后早被杀得招架无力的轻骑也急忙拨马逃向一边,可紧贴相擦的横冲军得势不让,好些跨下坐骑正直冲向前的黑甲轻骑还未及跃开,又被对手横刺而来的兵刃挑杀马下。
“兜转!全军兜转”萧尽野一冲出战圈立即回马,他打算快速掉转,反向包杀回去,可刚一回身,才喊了一半的喝令突然哑住,在他身后,一千轻骑的队列在这一轮亡命冲杀下已零零落落,被杀得十不足一,还有xiǎo半骑军各个带伤,身躯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再无力经历一次同样激烈的冲杀。
而逆向冲前的横冲军却齐刷刷勒马,几乎是跟着萧尽野的喝令声反转过来,同样的以命相搏,他们的两千队列竟似全无损折,阵首双锋依然凌厉逼人,随时都可反转再噬。
“好过瘾的打法!”苌庚高举板斧大笑,肋下伤口处鲜血淋漓,他却全不在意,随手从破裂的甲胄内扯下一片布帛,往伤口处用力一堵,又向萧尽野大笑招呼,“喂!那个萧什么野,可有胆再来一次?”
第一百十八章:且呼汉唐(三)()
“再来!”萧尽野被激得怒不可遏,挺枪就要再上,却被身后一名轻骑拦住:“将军且慢!您快看”
萧尽野顺着部下所指往四周一看,心头怒火顿时如被当头浇上一瓢冰雪,原来就这片刻工夫,不但楚尽锋的掠阵盾军被破,贺尽甲的五千长枪军也被杀得殆尽,远远的,就看见拉木独,贺尽甲,楚尽锋三人正踉跄着赶过来,看情形是要来帮他,可除了楚尽锋,拉木独和贺尽甲两人身上还都带着不轻的伤。
萧尽野向两千名僧道俗儒凛然望去,片刻工夫,一次冲杀的时光,两路黑甲竟被杀的只剩残将,难怪刚才自己势在必得的冲杀会换来这惨败的结局,原来双方的战力根本不是旗鼓相当,也不止是稍逊一筹,这支横冲都的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们的强大处不尽是奇谋兵阵,骑术技击,而是每一人都拥有不逊领军将佐的实力,以一对一,也许这些僧道俗儒还不及他这黑甲第一战将,可他这一千轻骑再是军中精锐,也不可能敌过一支由两千员虎将组成的兵锋。
萧尽野下意识的握紧手中枪,心里明白,今次大概是要有负于主公派他出阵斩将破阵的冀望了,在这等完全不对等的交锋下,他便是勇武过人的第一战将,那也是孤掌难鸣。
不过萧尽野不知道,何止他低估了横冲都,连拓拔战也是激愤下动了意气之争,只要再迟片刻,拓拔战肯定不会派他出阵。
此时,横冲军六千甲士已从后而上,乳鸟归林般依附于两千僧道俗儒,八千人的军阵再次会合,磐石般矗立于平原,里半之外,便是百万黑甲,可这八千人的气势,依然针锋相对。
苌庚又一次向萧尽野做出挑衅,他拍马出列,身后只跟着十几骑,还举起血淋淋的板斧,大咧咧的向萧尽野一摆,竟是要单凭这十几骑和萧尽野再较量一次,只这一记挑衅,便可看出,这名年过半百的老将年轻时该是何等狂傲。
“何须你让!”萧尽野又一次被激得怒火升腾,想到出阵前主公杀气腾腾的命令,他一举长枪,向部下低喝:“再冲一次,死便死,这个脸我们黑甲丢不起!”
“好!”残余的黑甲骑军努力在马匹上坐稳了身子,当着百万袍泽和幽州的面,这个脸他们确实丢不起,拉木独三人也加快脚步,晃晃悠悠的赶了过来,在这几名一贯心高气傲的黑甲将领心里,这被对手故意留下的性命,与其苟活着回去,还不如就这么送在沙场上。
就在这时,一阵鸣锣声突然从黑甲军阵中传出,萧尽野等人愕然回头,击鼓进,鸣金退,此乃军中严律,但在黑甲军中,一向只有鼓声激进的战意,却少有这鸣金退兵的号令。
见萧尽野等人停滞不动,鸣锣声频频而起,勒令几员败将速速归队,萧尽野满心再杀过去拼个你死我活,免负主公冀望,但鸣金声急,显然拓拔战不愿这心腹大将平白战死。
萧尽野一向唯拓拔战所命是从,手中枪举起又放下,还是向部下喝令:“回阵!”
见萧尽野要回兵,苌庚倒也不出声讥讽,笑呵呵的向萧尽野diǎn了diǎn头,似在嘉许他识时务,气得萧尽野满脸通红,几次想拨马再杀回去,终究不敢抗命,狠狠瞪了苌庚一眼,低骂道:“今日之内,我必取你性命!”
“真可惜!本来还想留下萧尽野这条命,看来拓拔战挺爱惜这部下。”苌庚还想再挑衅几句,轩辕如夜拦阻道:“萧尽野是员恶战虎将,要留他性命,我军必有折损,先放他回去。”
“那就继续用这三个作饵,再多钓些黑甲过来!”忠源用战玺往不远处的拉木独三人一指。行商车玄甲立即笑道,“既然开了利市,杀个够本足利也是好的。”这几人都是当年横冲都老将,并肩作战多年,默契极深,临阵对敌时根本无须多余言语,便可互知彼此心意。
鸣锣声起,正赶过来的拉木独三人也怔住了,他们三个刚好走到两方之间,看看气急败坏的萧尽野,再看看合兵一处的横冲军,虽闻军令催归,他们三个却无颜返回本阵。
“我去擒住他们!”行商车玄甲一催坐骑,便要过去,正折回本阵的萧尽野虽匆忙折返,却不忘关注身后,看见横冲军的动静,急回身招呼:“拉木独老哥,快回阵!”
就在这时,黑甲军阵中忽走出一名极其魁伟的大汉,一手握着一柄长如枪棍的战刀,另一只手同时牵着三匹战马,看他步行而出,身量远比坐在马上的骑军还要高出一截,只见他牵着三匹战马,走动间步伐开阔,一步迈出足有常人三倍之远,被他牵着的战马竟要xiǎo跑着跟随。
这大汉单身出阵,在平原上迈开步伐,如洪荒巨神般往战场正中直插而入,却不去看引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