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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节

战国雪-第3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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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伯父,有件事我想和您商量,请随我来。”智扬手一请,让黄敛源到自己居室内详谈,又淡淡道:“今夜,我是故意支开的xiǎo七的,因为我想和您商量的事情,不能让xiǎo七知道。”

    听智説得隐秘,黄敛源当即迈步,一进到智屋内,黄敛源立时一怔,智居室内几乎空无一物,只有一床一桌和两张座椅,桌上一壶茶具,床榻上一席被褥,其余便别无长物,就算这仅有的几样用物,也都是朴素寻常之物,哪象儿子那间屋子,东一堆玩意,西一叠杂物,橱柜里塞得满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説,连床头床尾都堆满了食盒,看到儿子的屋子,黄敛源才算明白,为什么儿子会吃出一身胖肉来。

    而且猛的屋子虽然乱七八糟的让人一看就头昏,可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大到桌椅床榻,xiǎo到一盏青铜打磨的琉璃罩油灯,全都是价值不菲的上等用物,就连书桌上的笔墨砚纸,也都是不下千金之物,黄敛源乃见多识广之人,第一眼看到书桌上那指半长短,铂金细刻,玄黑如铁的墨锭,便知这是被每个文人都奉如至宝的上品精墨,别説辽国,就算是在中原,那也是千金难买之物,但也只看了一眼,黄敛源就痛苦的明白,这文房四宝肯定不会是猛自己放屋子里的,因为只看那沾满了墙灰的墨锭,再看墙上惨不忍睹的信手涂抹,便知猛平常拿着墨锭是干什么玩的。

    还有那色泽光润,四边嵌玉的墨玉砚台,里面沉淀的不是黝黑浑厚的墨汁,而是一颗颗果核,再看那叠印满手印的上品宣纸,在猛手里唯一的用途估计也就是吃过东西后抹嘴擦手,所以在看到那些被糟蹋得一文不值,但仍被刻意摆放在显眼处的文房四宝后,黄敛源觉得自己很能理解智这几位兄长对猛的望弟成龙之心,也必须佩服他们教养顽弟的百折不挠,同时更深深怀疑,这儿子如果是自己一路养过十八年,究竟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黄敛源感叹,“你们这几位兄长,对猛儿真的是很宠爱。”智的居室清淡简朴,却把所有好东西都留给了猛,对这弟弟的宠爱,可见一斑。

    “兄弟里头,最宠xiǎo七的还是义父和我的几位兄长。”见黄敛源不住打量屋内的摆设,智一笑:“我性喜清淡,又不愿被些俗物分心,所以屋中用度略简洁些。”智请黄敛源落座,又斟上一杯茶,双手奉上,这才问道:“黄伯父,既然您已与xiǎo七相认,那我想请问,您日后有何打算。”

    “打算?”黄敛源暗暗一摸怀中的瓷瓶,他当然不会向智如实説出苏其洛的安排,但看到智几兄弟对猛无微不至的关怀疼爱,自己却要悄悄瞒着他们哥几个把儿子送出幽州,他心里不无歉意,踌躇着道:“能够父子团聚,我已别无所求,这日后打算一时还未及盘恒。”

    “黄伯父若无打算,那xiǎo侄就冒昧替您打算一回。”智淡淡道:“幽州兵凶战危,并不是您久留之地,若黄伯父别无牵挂,xiǎo侄劝您还是早日离开此城为好”

    “牵挂?”黄敛源暗暗愠怒,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含有一丝讥讽,“智儿,你以为我如今还是了无牵挂,心如死灰之人吗?”

    智这句话説的直如废话,黄敛源如今最大的牵挂就是猛,就算明知幽州凶险,也不可能留下猛顾自己离开,但他知智绝非无的放矢之人,所以勉强笑了笑,端起茶盏一口一口的喝着,不再开口。

    智不以为忤,接着道:“xiǎo侄的意思是,黄伯父不但要尽早离开幽州,也要把您的牵挂一起带走。”

    “你説什么?”黄敛源一惊,几乎把口中茶喷了出来。

    智又道:“我是説,想请黄伯父带上xiǎo七一起离开幽州,或者,这也算是我的一个请求,请您把我的七弟,您的儿子,从这大战将临之城带走。”

    黄敛源愕然,很疑惑这少年是不是猜到了自己与苏其洛的计划,所以才説这以退为进的话,“智儿,你知道你在説什么吗?你是要我在拓拔战的叛军攻来之前,把猛儿带出城?”

    “就是这个意思。”智微笑,diǎn头。

    黄敛源沉默下来,把茶盏在桌上一搁,低声道:“智儿,你是聪明人,我也不和你绕圈説话,我这儿子虽然顽皮,却有勇贯三军之能,他留在幽州,你们便能多一分守城的希望,这一diǎn,你该比我更清楚。”

    黄敛源目视着智,不动声色的道:“为什么?在这兵凶战危之前,你真的肯让我分走助你守城的生力猛将?这其中利弊,别説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智还是微笑着,轻轻道:“可在我心里,xiǎo七首先是我的弟弟,然后,他才是一员猛将,做为守城孤臣,我或许不会让一员不可或缺的猛将离去,但做为兄长,我希望我的弟弟能远离这场战火。”

第一百零八章:手足真情(流)() 
黄敛源眼中掠过一抹感动,但他还是问道:“你説的,是真心话?”黄敛源其实已经相信智,因为智神态平淡,却有让人不容置疑的诚挚,只是事关儿子,他必须谨慎,可话音刚落,他一转念又想到,智根本没有骗他的必要,如果智想留下猛,无须开口,猛也一定会留下和兄长们并肩御敌。

    “智再不成器,也不至于用自己弟弟来信口胡言。”智加重了语气:“你可以相信我。”

    黄敛源似欣然似释然的diǎndiǎn头,又意味难明的一笑,“老实説,我是很想把猛儿带走,但我担心,你们不会答应我这个请求。”

    “我知道,所以苏其洛才会来找黄伯父您。”见黄敛源一脸尴尬的张口欲言,智摆摆手:“这件事情,我真的不打算深究,苏其洛是有些来历,肯跟着铁成厥同来幽州,也説明此人另有用心,但我相信,只要见到那位中原大商玄远,那他一定会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

    黄敛源汗颜,这少年果然如传言中一般,有一双洞察世情的眼睛,犹豫着又问:“智儿,既然你已猜到我想带走猛儿,也算与你的期待相符,那”他吞吐着不説下去,未説之意自然是,智是不是早知他心意,所以干脆卖个顺水人情。

    智笑了起来,“黄伯父很谨慎,这倒使我更放心把xiǎo七托付给您,无妨,就当是我在做顺水人情吧。”

    黄敛源愈发尴尬,忙掩饰着端起茶来喝,却发现茶盏已空,苦笑道:“是我疑心太重,智儿莫怪。”

    “谨慎些好,这世上想要我们兄弟性命的人太多了。”智给黄敛源斟满茶,才淡然解释道:“第一,我不能容忍有人瞒住我带走我的弟弟,第二,黄伯父,我想提醒你,如果你和苏其洛瞒骗住xiǎo七把他带走,那等他清醒过来,您认为,我这弟弟会如何?”

    黄敛源顿时一身冷汗,他下意识的又去摸怀中瓷瓶,这可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他低估了智的手足之情,也忘了猛对哥哥们的敬慕,真要按苏其洛所説,用瓷瓶里的药迷昏猛,再把他带出幽州,那等猛清醒过来,一定会在大吵大闹着立刻返回幽州,真到了那个时候,徒劳无功不説,更会伤了猛对他的信任。

    刚认回这宝贝儿子,黄敛源宁可从自己身上剜块肉下来,也不愿让儿子对自己失望。

    “那该如何?”黄敛源脱口问,又担心道:“公主这边肯放猛儿走?”他不敢肯定,在恶战将临之前,公主是不是也能象智一样,放走自己的儿子。

    “殿下这边不用顾虑,她已经答应让xiǎo七走。”智嘴角含笑,今日午后向耶律明凰和将飞二人説出要送走猛的计划时,智已想到五弟六弟虽然千般不舍,但在不舍过后也一定会赞成把幼弟送走,倒是公主肯应允下来多少有些让他出乎意外,当然,这样的意外也令智很欣慰。

    “让xiǎo七跟您离开幽州一事由我来安排,是哄是骗,我总会想办法让xiǎo七安心随您离开,但在这之前,我还想先请问黄伯父一件事。”

    “请説。”

    “苏其洛有来历,我想,您大概也是有些来历的人,至少不会象外表看来只是一介寻常百姓。”智看着黄敛源,沉声道:“您是长辈,您不愿意説的事情我不会打听,但xiǎo侄想得到一个保证,如果xiǎo七跟您去了中原,您是不是能有这能力护得我弟弟在中原一生平安,否则,我宁愿把xiǎo七留在身边,即使黑甲破城,我也要用我的尸体为幼弟拖延一分逃生的机会。”

    “可以。”这一次,黄敛源没有任何犹豫的立即diǎn头,“如果贤侄真能让猛儿随我去中原,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护他一生安乐,十八年前的无可奈何,绝不会重演。”他发现,在智面前并不用去掩饰什么,因为这个少年实在是太过聪明,自己想要隐藏的事情根本逃不过智的眼睛,幸而让黄敛源欣慰的是,智没有滥用心计,去强行打探和追究他的真正来历。

    “我相信你。”智神色一缓,“若非察觉黄伯父非是常人,我也不敢有让xiǎo七离开身边的念头,xiǎo七性憨重情,又是xiǎo孩贪玩心性,在我身边,我还多少能护持一二,但今日之后,我这弟弟就要黄伯父多劳了。”

    “猛儿是你弟弟,也是我的儿子。”黄敛源道:“智儿,原来你早有把xiǎo七送离幽州的打算,直到看出我有能力在中原照顾他,你才放心把猛儿托付给我,是不是?”

    “是。”相比黄敛源屡屡闪烁的言辞,智没有一丝的掩饰,“拓拔战黑甲声势之前,这世上无人能有必胜把握。否则,我又怎会被迫把十八年不离左右的弟弟送走?”

    黄敛源道:“其实猛儿留在幽州,也能给你增一份把握。你肯送他走,我真的没有想到,护龙七王的手足之情,竟比传闻更令人动容。”

    智淡淡道:“身为兄长,当然要照顾弟弟,我大哥战死皇宫,就是为了救出义父和弟弟们,我二哥饮鸩敌营,也是为了以身替代我们这些弟弟。二哥临去之前,曾对我説,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弟弟们,兄长的遗愿,我当遵行,如果可能,我更希望能把另两个弟弟也一并送走,但和拓拔战的这一仗,我真的离不开五弟六弟,所以我能送走的只有xiǎo七”説至此,智平静的面庞上忽有了一道裂痕,使他淡然的神情终不再淡漠,和将飞两人一样,送走那个令他时时头疼,却也是时时置于心田的幼弟,其实是万般不舍,“黄伯父”

    智长身而起,向着黄敛源深深一揖:“我的弟弟,就托付给您了。”

    “智儿,你”黄敛源匆忙起身,刚想去扶智,但看着智这肃容相请的姿态,他心中一动,不再去扶智,而是站直了身子,用同样肃然的神情答道:“放心吧,我会如你一般,照顾好你的弟弟。”

    这一次,黄敛源没有再説什么猛是我儿子,无须人托付我亦会详加呵护之类的话,因为他发现,智这种临难相托的手足之情,丝毫不逊于自己的父子之情,所以,智才会在大战降临之前送走猛,而要回应这一份郑重托付,就要用同样的郑重来承诺。

    “生死成败之前,尤能将兄弟情置之于前。”承诺之后,黄敛源长叹着扶起智,又悠悠道:“我只能説,猛儿有位很好的哥哥,能有贤侄这样的兄长,是我儿一生之福。”

    “能有xiǎo七这个弟弟,又何尝不是我一生之幸。”智淡淡説了一句,看了眼窗外天色,又道:“时候不早,xiǎo七差不多就快回来了,黄伯父,现在该説説,我们要怎样把xiǎo七送出幽州一事了。”

    “我需要做些什么?”黄敛源知道,要让猛安心离开,事后又不会跑回幽州,真的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大概也只有智,才能想出两全之策。

第一百零八章:手足真情(转)() 
次日清晨,天色才泛微亮,黄敛源便一手揉着发黑的眼圈,一手捂着涨了一宿的肚子悄悄走出房门,昨夜猛和两个哥哥在幽州逛荡了一个多时辰,能和失散十八年的父亲相认,猛很开心,而为了让黄敛源知道他的开心,猛从夜集里买回来一大堆吃食,荤的,素的,油淋,煎炸,糖拌,反正把幽州知名的xiǎo吃买了个遍,然后兴冲冲的背回来,説是要孝敬刚找回来的亲爹,补一补十八年没承欢膝下的遗憾。

    黄敛源知道儿子是想什么就干什么的孩子脾气,也知道儿子的力气很大,可看到猛背回来那一堆差不多半人多高的吃食,还招呼他趁热吃的时候,他还是差diǎn没背过气去,当猛把各种香喷喷的xiǎo吃叠到桌子上时,黄敛源先对儿子的孝心大加赞赏,又很xiǎo心的提醒儿子,父子俩刚一起吃过晚饭不到一个时辰,这就要再吃一大堆宵夜,是不是不大合适?可不可以明天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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