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雪-第1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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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我真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找智王!”唐庭絮喘着粗气道:“我刚才去城门巡视了一遍,结果发现所有守军都被调回了军营,如今负责把守四处城门的一共就只有五千人,这五千人正是几日前将王为了给公主挑选护卫而选出的父子兵,其余被替换下的军士却都回了营,我到军营里一问才知道,原来这还是智王下的令,让城中所有军士一律回营休养,天塌下来都不许出营v大人,你説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耶律灵风的人马就在草原后驻着,要是他们此刻来攻城,那可怎么办?”
张砺不已为然的一diǎn头,“没什么可的的,智王不是已留了五千人守城吗?”
“这事更让人的了!”唐庭絮的脸涨得通红,急道:“这五千人被分在四处城门把守,既不站哨也不巡视,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了许多坛酒,正聚在城头上又吃又喝,説笑戏耍,最可气的是城外明明来了好几拨黑甲骑军的探子,可这些守军就跟没事儿人的视如不见,也不出城去擒下这些探子,我正想按军法处置他们,可他们却説这都是智王下的令,连这些酒也是智王给他们送过来的v大人,耶律灵风随时都会来偷袭,现在可不是瞎折腾的时候!”
张砺淡淡道:“这事智王已对我説过,如今守城的五千人是智王从公主手中暂借来的,庭絮,此事你就别再过问了,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怎么能不急呢?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算智王不趁着现在发兵攻打耶律灵风是为了陪错王,可┉”
张砺面色忽然一沉:“庭絮,你告诉我,如果我们此刻去攻打耶律灵风能有几成胜算?”
唐庭絮一怔,随即答道:“当然是大获全胜了!耶律灵风带来的人并不多,何况幽州城的军士都下定决心要为错王报仇,此刻正是士气高昂之时,耶律灵风一定不是我们的对手!”
“庭絮,你也是久经战阵之人,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道理难道你忘了?”张砺低声道:“耶律灵风是拓拔战手下四大爱将之一,生性狡猾多诈,最擅长的就是削减对手的兵力,难道他就不会防着我们此时去攻打他,如果我们与他硬碰硬的打一仗,即使我们大获全胜,那也必定是场惨胜,少説也会折损三成的兵力,可是拓拔战呢?就算他派来的这第二拨人马又是全军覆没,但他在上京城内还有着二十万的大军,而我们呢?在这场惨胜后又该怎样对抗拓拔战派来的第三路敌军?”
唐庭絮被张砺这么一説,顿时哑口无言,楞了好半天才问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放过耶律灵风了?可智王又怎会轻易饶了杀兄仇人,莫非┉他已有了报仇的妙计?”
张砺缓缓答道:“智王的计策不是已经在施展了吗?城头上的五千守军就是智王的疑兵之计,而军营里休养的数万军士就是致耶律灵风于死地的复仇之刃。”
唐庭絮这才恍然,默默一diǎn头,又惋惜的説道:“可惜,为了取回皇上的遗体,白白牺牲了错王的性命,我曾听统领窟哥成贤説,其实智王在今日一早曾想过要派人去强行夺回皇上的遗体,为此他还设下了数路伏军和疑兵,想把耶律灵风引出营外再派人去抢皇上遗体,可最后智王却又取消了命令,窟哥成贤説智王当时的神色非炒苦┉”
张砺的脸上也是一阵黯然:“因为他们几兄弟都不敢冒这个险,即使我们能攻入敌营,可哪怕这耶律灵风在皇上遗体旁只留下一名黑甲骑军,那他们几兄弟就只能任人宰割,因为皇上无论是生是死,都是他们几兄弟心里最孺慕的义父,绝不愿让任何人伤害┉”
沉默着,张砺不再开口,缓缓踱出厅堂,遥饮着宁静的后院,长长一叹。
幽幽深深的后院内,悠悠的古琴声轻轻缭绕,将午后的炎炎暑意悄悄隔断。
屋内,铜镜前,燕若霞正在对镜梳妆,她身旁还侍立着手捧鲜红嫁衣的闵紫柔,红妆嫁衣,洞房花烛,这是让每一位少女都会期盼的甜美,可在此刻,每一弹指的光阴流转,都是一刹那的依依离情。
铜镜中,娥眉已轻轻黛起,唇红徐徐染上,diǎndiǎn嫣红敷于红颜玉容,装扮着这位即将出嫁的少女。
少女的手中,满头青丝正被缓缓绾起,仿佛是被屋外的琴音所扰,她手中的细梳忽然跌落于地。
一旁的闵紫柔忙俯身拾起梳子,望着燕若霞因用力而发白的指节,强笑道“二嫂,我来替你梳头吧,女子出嫁前梳的头是有讲究的,要一边梳一边祝愿,就让我来为你梳头吧。”
“好┉”新娘的声音无悲无怨,平静的拖出一道没有起伏的长音。
闵紫柔敛起心神,细心梳理着燕若霞的秀发,口中低声吟着年幼时曾听过的祝词:“一梳梳到头,夫妻恩爱到白头,二梳梳到鬓,夫妻二人敬如宾,三梳梳到尾,患难富贵永相随┉”
祝词还未诵完,梳齿已被她折断,闵紫柔眼中忽然涌住泪水,伏在新娘的肩头痛哭道:“二嫂,我┉我不是故意的,这祝词┉我┉”
“别哭了,帮我穿上嫁衣吧。”燕若霞柔声安慰:“既然新娘出嫁前都要听这祝词,那我为什么不能听?比起那些遵从父母之命,谋妁之言的新娘,我已很满足了,至少,我是在和自己真心喜爱的人成亲。”
嫁衣轻轻披上,燕若霞立于铜镜前,镜中新娘的眼里深蕴泪光,长长睫毛闪烁之际,一diǎn晶莹缓缓流逝,化为嫣然一笑:“新娘的嫁衣已经穿上,紫柔,你可以去叫新郎了。”
古琴声从灵堂内飘荡而出,涤荡在静谧的后院中,肃穆的灵堂内,已有两块灵牌竖立相邻,辽太宗耶律德光的牌位左侧紧贴着忠的灵牌,今夜之后,又会有一块灵牌永远陪伴守护着他的义父。
这两块灵牌的主人,一个以自己的生命救出了义父,另一个又用生命换回了义父的遗体。
此刻,灵牌之前,已换上一身吉服的错正在安坐抚琴,随着十指的抚动,悠远雅致的琴声伴着吟哦回荡堂中;
“风舞婆娑花飘泊,华佗难医天下错,曲终未散半生缘,浮世如意可有多。”
低吟徐徐,琴声飘逸,错安详的神色间没有一丝痛苦,反有着堪破生死的坦然。
琴音缭绕中,耶律明凰缓步走入灵堂,似是不忍打扰了这安宁的气氛,她悄悄立在了错的身后。
琴音渐止,错微笑回头,“明凰,来得正好,是xiǎo七把你找来的吧?”
“是xiǎo七让我来的,他説二哥你有话要告诉我。”耶律明凰低声道,望着错安逸随和的笑容,她心中泛起一阵哀伤,这位玩世不恭的二哥虽然面带笑意,却又有谁能体会到他此刻所忍受的痛苦,微一犹豫,耶律明凰又低声道:“二哥,为了取回父皇遗体,你受苦了┉”
“苦?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説我受苦,真正的苦是在心里,可我心里一diǎn都不觉得苦,如果我不去敌营,那我的弟弟们也一定会去,如果去的是他们,那我才会觉得苦。”错长长一笑,“只是我这一条命,就换回了义父的遗体,弟弟们的平安,还能与自己真心喜爱的拜堂成亲,结为夫妻,若连我这样的人都算苦,那天下间只怕无人不苦了!”
“二哥真是位笑傲洒脱的奇男子,竟能如此看破生死。”耶律明凰默默一diǎn头,“二哥放心,无论日后如何,我都会好生照料二嫂,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一定会保二嫂平安无恙,锦衣玉食。”
“锦衣玉食?如果你二嫂盼的是这些,只怕她也不会嫁给我了,明凰,其实在这个世上,真正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身外之物。”错意味深长的一笑:“人生在世,并不只是为了这些而营营役役,真正难能可贵的事物是不需要用尔虞我诈的方式得到的,若説我此刻还有什么心事,那就是你与老四的这段缘分了,明凰,人人都以为老四对你冷漠是他负了你,可是二哥却在的,等你俩这段情缘走到最后时,只怕并不是老四负了你,而是你负了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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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半日春秋(二)()
日期: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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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雪第五十八章:半日春秋(二)
“明凰,告诉二哥,你会负了老四吗?”错的眼神幽然而亮,深深的看着耶律明凰,他看的是那么专注,似是宁愿把自己体内最后的余力在此时燃尽,也不愿错过这张绝美容颜上霎时浮起的每一丝神情变化,“明凰,你会负了,你父皇最爱的义子吗?你会负了,上天赐给你的那场雪灵之季吗?你会负了,愿意把这一生的才智都为你耗尽的智吗?”
“二哥,我怎会辜负了智?”耶律明凰惊慌的看着错:“二哥你为什么要这样问?你你想説什么?只要智肯开口,再难的事我都会答应他,明明是他不理我的┉他那么冷漠,我又无奈┉”
“你认为老四对你冷漠吗?”错淡淡的问:“你认为,智应该耳鬓厮磨的终日陪伴着你,还是象现在这般,废寝忘食的忙于复国之事?你真的认为,他这样的冷漠是负了你?”
“不是!”耶律明凰急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因为一diǎnxiǎo性子?不想看到心上人的冷漠?”错温和的笑笑。
耶律明凰咬着嘴唇,两眼朦朦的看着错,她此时的神情有些赧然又有些委屈,似受了欺负的妹妹在亲近的兄长面前撒娇诉苦。
“二哥明白,女孩子家,总有些xiǎo性子,便是知道心上人的苦心,也难免为疏离起些别扭。”错爽朗的一笑,“话説回来,能看到你闹这xiǎo别扭,倒让我觉得欣慰,因为这就説明,你这智面前,总会有这一副儿女情态这一diǎn,对吗?”
耶律明凰又diǎn了diǎn头,心里却还在为错的问话而慌乱,总觉得,二哥在这个时候説起她和智的事情,其中意味,深之又深。
“我这个四弟,凡事看大不看xiǎo,你与我们一起于义父膝下长大,智的性子你也熟知,他能识透人心,可对这儿女之事却是青涩。”错的声音忽然变得空荡荡的,“这世上,最少的就是两全其美之事。”
“我知道。”耶律明凰幽幽道:“智一心想着为我复国,一diǎn冷淡,我也不会真的怪他”
“我説的两全其美,不是指现在,而是指以后,复国以后,明凰,二哥的意思,你听得透吗?”
“以后?”耶律明凰疑惑着,她听出错语中的沉重,却不明这沉重为何。
“听不透吗?也好。”错没有多做解释,笑了笑,伸出手,似想轻抚耶律明凰的发髻,就象公主年幼时依在他怀里讨要新奇玩意时,他所流露的宠溺,只是,手伸在半空,却未抚下,“有时候,二哥还真是消,你仍是当年那个娇滴滴的xiǎo女孩,可压在你身上的涤又不容你只是个没有城府的xiǎo姑娘。”错叹了口气,“也许,这也算是难以两全之事吧?”
“其实,二哥一直有很多话想对你説,在你初入幽州整日幽居的时候,二哥就想找机会好好开解开解你,可你心里的伤心也正是我们几兄弟的伤心,伤心人相对,只会更添伤怀,后来见你振作,二哥也觉欣慰,可直到前几日,打败了夜尽天的五千血战刀军够,二哥才发现,原来要跟你説的话,更多了”
错深深凝视着耶律明凰,他的眼神很亮很亮,仿佛能照出人心底深处的幽暗,可注视了良久,错还是摇了摇头,欲语还休,“算了,没什么好説的,二哥消,以后,真的可以没有什么”
在生命中的最后数个时辰内,这个一世洒脱的男子已恍然了一些事,那些四弟压抑在心底的忧虑,来日无可避免的人心变异,错都已豁然明了,但他始终未把这些话説出口,因为他忽然明白,日后一些事,即使薄如纱翼,也还是不要diǎn破的好,或许,就这样蒙在心头,对他最牵挂的弟弟们反是最好。
“什么是日后的事?”耶律明凰却陡然紧张了起来,“二哥,你到底想説什么?你无论説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没什么大事。”错笑了笑,伸出的手终于轻抚在耶律明凰的发髻上,又温言道:“明凰,你长大了,也该有些自己的主意,你从xiǎo心思缜密,你要用的人必有可取之处,但你也要记住,做事不可太过急进,知道吗?”
“二哥,你是指我提拔梁正英的事?”耶律明凰惶惑道:“二哥,这是智让我做的,是他説我应该有一些亲信。”
“什么?是老四?”错愕然一怔,“居然是老四?”他怔怔的看着耶律明凰,良久,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却又长长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