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末年-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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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大人,我昨日以四百里加急送往太原,我家藩台言,已得朝廷奏报,不日启程告归,复为山东右布政,山西之事,已与我家藩台了无瓜葛。”(具体请辞时间不详,明史卷记四年十月徐从治就任山东右布政使,但先前已经去职。)
山西布政使幕僚魏伯安此刻站在大厅,颇有几分自得,自家东翁何其聪慧,眼见山西局势糜烂至今,情知已无可救药,好在及时抽身,哪怕朝廷此刻追查下来,也算不得自家头上了。
可惜这算盘打得实在太早,若是李璟在此,必定嘲讽几句,莫要以为离了山西就一切好说,且不论到时候社稷塌陷,河山动乱,就提数月之后,山东大乱,就任山东巡抚又如何?还不是死于炮火之下,何苦来着。
“哦?既然徐大人左迁,我等只是道一声贺了。”邻近一人生的高大,身穿四品云雁服,此刻闻言起身,却是言语挤兑,其中不知几分真情,几分嫉妒。
按说山西左布政使调任山东右布政使,实乃降职,但眼下山西这个状况,恐怕有门路的,宁愿降职也要远离是非,单单今月,就有文武官员二十余人上奏祈病称辞,尤以原属保德,岢岚,潞安等州府官员为最,上至山西镇守总兵官尤世禄为最。
也有那打着圆场出来调和的,“马大人此话差矣,各人皆有各人的缘法,何必强求呢。”
“哼。”发言这人,不是旁人,却是山西阳和兵备道副使马士英马大人是也。眼下属他最为难过,总督张宗衡所抽调北上的那部兵马,就是阳和卫的主力,眼下他心底惶惶。一旦有事,恐怕只能望洋兴叹了。
眼见下头几人不合,张宗衡也坐立不住,赶紧出来道,“瑶草何必动怒。如今此为难之际,旁言休得多提。”
瑶草便是马士英的字,此刻他见总督开口,也只得坐回原位,只是犹自愤怒难平,无非上命难为,在者他所属之地,流贼打破县城,清算下来,自家首当其冲。眼下多有仰仗张宗衡罢了。
此刻,张宗衡眼见满堂文武到齐,具是与晋中之事难逃关系的,也不多言,直接说道,“尔等同僚,山西乱局,此刻已到了最危难之际,岢岚兵备道周大人一日三报,言贼军攻打甚急。岢岚危在旦夕,可本督手中,已无兵马可调,召尔等来。实乃迫不得已罢了。”
这番毫无顾忌的话一出口,叫在场诸人全部变了脸色,多日来的伤疤,总叫人揭开了。
不过眼下,谁也没有解决的法子,只得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张宗衡身上。冀宁兵备道更是绝望,此刻直言出口,“制台大人,此番糜烂至今,以我等能力,已不能胜任,还请制台另请贤明吧。”
不说晋中数万贼兵,屡破关隘,就提丢失的粮饷,一旦补不上来,恐怕也是人头落地。
“无妨,我此番已上奏朝廷,此乃我之奏本,诸公可联名奏疏,如若朝廷不加体恤,我也只能上书祈退了。”张宗衡此刻也不抱有什么其他的期望了,瞧了一眼临近座位上半躺着的尤世禄,是满脸苦笑,若不是自家贪恋权位,早早学习这位,何苦如今束手无策啊。
又听一人道,“制台何出此言啊,岂非流毒至此?我观流贼有招安之意,再以大军逼迫,不消时日,便能招抚,届时只等一众遣返归乡,拿下头人,再行逼迫钱粮,如此,也好与朝廷有个交代啊。”
众人一瞧,顿时有几分不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山西副使,分巡河东道焦源溥,这位焦大人,也可了不得,早些年因得罪宦官崔文升,为防加害,竟畏惧辞官归乡,今上登临大宝,清算魏逆,这位不知搭了谁的关系,一转身重新出任原职,眼下说的,也忒不要脸了些。
不过他们不知晓的是,四年之后,同样这位焦大人,巡抚大同府,因见粮饷不济,竟再次辞官归还故里,端的是个妙人啊。
按说他乃按察使司衙门的佐官,专职监察地方,可如今他也算以文制武,统帅兵丁与流贼作战,出战失利,多得同僚遮掩,才算躲了过去,如今大伙也在一条船上,不怕他反水去。
此时,尤世禄躺在椅上,不时重重呼吸几口,听到此处,不得不出来说上几句,“焦道台所言甚是,晋中贼人,蒙恩各位大人感化,生出止戈刀兵之念,仰仗皇恩浩荡,天子圣明,我等守土一方,定当克忠职守,安靖地方才是,唯今以阳和卫速速北上,再请太原中卫调拨兵马,赶赴岢岚,统归周鸿图周大人统辖,先行压迫贼人,再提招抚一事,如何?”
实在是他眼见大伙凑的热闹,却无人胆敢承担招抚之责,心底无奈,也就自家病重,实在无法理事,不然率麾下亲兵荡平晋中自无不可,可惜不得有用留存之身,只得在病床上苦苦挣扎。
马士英虽不为他同属,但此刻仍旧硬着头皮出来,“阳和卫三年未发全饷,勉强北行,恐怕路途遥远,心有怨恨,唯恐接阵不利,还请制台大人先拨足额粮饷为上。”
尤世禄见张宗衡期盼的瞧着自己,只是苦笑着说道,“前番山西都司衙门所拨一千石本色粮,押运与阳和卫,已是东拼西凑所得,算作补齐今岁春夏所欠,其余再多一个也没有了。”
张宗衡心中盘算一二,不提秦地大军助剿粮饷筹措,单说本地各军,如今多有拖欠,恐怕再行补充也是极难了,只是这事拖延不得,只能咬着牙说道,“本督再许库银三千两,补足缺额。”
马士英一听,苦着脸还待再说,可是瞧着张宗衡一脸不耐烦,只得叹息一声,退到一边去了。(。)
第138章 保德州陈达陈靖安()
“今日是八月初几了?”
此刻通往兴县的官道上,一众兵马前后接连不下数里,只见旗帜招展,领头一人,不是李瑁是谁,只见他此刻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冲临近一人询问道。
“算算时日,今日该是十三日了。”
李瑁不无感概的说道,“哦?还有两日便是月圆中秋了,算算时日,咱们起兵至今,一晃也有两月之久了。”
想他本为一介落魄书生,屡试不中,年仅二十,连个秀才的功名也未取得,每日流连县城,浑浑噩噩不敢归乡,就怕瞧见族中失望的眼神,哪想有今日统辖数千兵马的威风啊,真是世事无常,叫人唏嘘啊,这样想着,又去瞧那身旁仍旧苦着脸的结交好友。
那骑马跟随身侧的,本名陈达,亦为读书人出身,与李瑁往日有些交情,李瑁攻取保德之后,派人强行将他锁拿,鼓动他入了队伍,又与分润田土钱财,再者逼迫他家杀死临近大族,算是纳了投名状,此刻也算认命了,只是情绪不高,低着头只顾埋头赶路。
“靖安兄,何苦愁眉苦脸呢,你我相交一场,我岂能坑害于你?”李瑁心中对他是抱有期望,想以往相交,书信不断,连自家父亲,都多有夸赞于他的才学,但无奈时运不济,连续三次省试不中,皆名落孙山,游学淳县时,为自家同病相怜,一道深交。
陈达闻言,没好气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事到如今,罢了,罢了,只得随你一道去了。”
想他家兄弟数人,因支持他科举一途,本想他光耀门楣,不想竟是个枕蓄稻草。中看不中用,高中秀才之后,却再无建树,再加之前番就学。花费极多,家中几乎清贫如洗,每日以替人抄录书文为生,实在是有辱斯文,可惜如今走上这掉脑袋的路。实在心中不甘啊。
再若叫他回头再走冤枉路,恐怕也是不行了,想自家爹娘妻儿两眼发光,瞧着那五十两银子的安家费时,他一席想要拒绝的的话语,咽在心头,始终不能出口,如今一想到这个,顿时面皮发热,只觉得半辈子浑浑噩噩的。真不叫个人也。
李瑁心知自家本事绝不能比他,故而不留余地的拉拢,“靖安兄,如何此等话语,你我兄弟有道是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我如今添作参将一职,不日上奏主公,举荐你为保德州守备参将,同列高堂。坐拥千百兵马,为自家前程放手一搏,岂不妙哉?!”
“区区伪官,不做也罢。”陈达苦笑着说了这么句。眼见李瑁面色不愉,情知失言,再者自家已经入伙,何苦叫人难做来着,遂道,“茂恩。你今统帅千百兵马,这地界,无人可挡,何不先行南下,切断岢岚后道,以备官军?”
李瑁一听,顿时欣喜,“靖安兄可愿助我一臂之力否?”
陈达叹息一声,直接道,“唯今已委身于茂恩兄,军旅之重,不可不慎,保德临近绥镇,我观不出数日,便有大军西来,我等时日尚短,立足未稳,或曰全师南下,以猛虎一击,席卷州县,或曰屯兵河曲,抗拒朝廷,此时南下兴县,实为不妥。”
“若以靖安之见,以何计为上?”李瑁心中亦有所想,但是他自家领兵也就是马马虎虎,看的不真切,前番轻易攻取州县,全仗官军**无能,上阵闻炮就散,想他挥师西进,竟然没有与官军堂堂正正对阵一次。
路途上,到叫与各大族私兵缠斗,但那些互不统属之私兵,不通军阵,更无精锐之兵备,仓促之下,叫李瑁大军团团围困,以火炮攻之,等大兵一到,遣人喊话,许诺投降不仅免死,且家中分润田土钱粮。
那些个私兵,本就毫无战心,此刻眼见有田土钱粮的勾引,纷纷弃了本地雇主,逃奔来投,更有甚者,直接取了大族人头,裹挟家小一道前来投奔,如此,李瑁的队伍,如滚雪球一般壮大,沿途又有破产农民前来汇合。
到了此刻,已有乱糟糟的民夫随军,本部兵马共计不下三千余人,这还是除开各地堡垒隘口,城池余留守备,由此可见,晋西北一带,农民如何痛恨明王朝的横征暴敛,已然是到了揭竿而反的地步了。
“依我之见,应该速速发兵东进,直接切断岢岚州后道,一举歼灭这股明军,而后以大军西进,堵截剿杀官军,渡过黄河,西进入秦,我闻秦地,困苦着久矣,若按你言,主公有兵马数万,大举入秦,则必成大事。”陈达说到兴奋处,脑海中突兀冒出一句,若是如此,大事可期。
“如此,不南下兴县,先行挥兵攻打岢岚?”李瑁心中衡量一二,突然觉得自家一部兵力加入其中,未必不能早日攻取岢岚,若等郑仁宝与李富贵大军腾出手来,三部汇合,能有兵一万,届时再行大举南下,恐怕能直接打到太原去啊,论功行赏下来,决计逃不开自家了。
只等思考许久,直接下令大军转向,挥师向东,一面派人传信郑仁宝预备与自家汇合,一面派人往南面村寨攻打大族,收拢流民,壮大声势。
李瑁等下令东进之后,唤来陈达,许他兵马,又诚恳道,“靖安兄,如此时机,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我与你分兵五百,统辖南下,若是兄弟齐心,未尝不能图谋大事,弟以真心待兄,兄勿误我!”
陈达满心感激,此刻勒马停足,在原地一抱拳道,“若依此而行,我愿真心相待,以兵马务必保存将军侧翼,只管放心去吧,我必取兴县来投。”
“兄尽管去,我这便领兵东去,若取岢岚,必定挥师南下助你。”李瑁也不含糊,直接分兵给他,其余各部,依令东进,只等两只队伍分离,走过三里之地,李瑁唤来一亲信,低头道,“取陈达家眷,以亲兵好生看护,若走脱必叫军法严惩不贷。”
“是!”那亲卫不敢问缘故,直接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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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不发饷银的军户兵()
“大人,城头危险,贼人火炮无眼,还是先行到下到内城里去吧。”
岢岚州城东门城楼上,一个身穿盔甲,头戴范阳大帽,腰插佩刀的亲兵总旗,紧紧的跟在周鸿图身后,寸步不离的护卫着,眼下见城外不断开火的大炮,打在城头,炸裂开来,其中的铁钉碎片激射的四溅开来,直叫他眉头狂跳,担惊受怕。
“该死的,贼人哪里如此之多的火炮,怕不是镇西卫那般鸟东西资敌了吧?!”周鸿图此刻在亲卫的团团掩护之下,不时冲城外张望,等看到距城池不远二百步的地方,一排排黑压压的炮口不断冒着白烟,顿时怒骂出口。
再瞧那些个小些的虎蹲炮,被那贼人一一推进,抵在距城墙不足七八十步远的地方就近发射,心中更气,直接对左右吼道,“咱们的炮呢,为何不打?”
一个此刻正小心低头扶着铁盔,不时躲避飞溅的铁钉的驻防千户,听到这话,顿时窝囊的说道,“周大人,城上的火炮,皆浇筑固定,不得转移炮口,贼人尽在火炮射击不到的山坳近处,咱们够不着啊。”
周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