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大全集-第3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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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张柬之等人发动神龙革命,武曌被迫退位()
一、女皇移宫
何为无奈?何为悔恨?何为恐惧?何为坐以待毙?张昌宗、张易之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长生殿内依然寂静,静得令人不安,唯有殿外时断时续的梵呗之音传来,却越发撩乱心情。二张默默守候在御榻旁,脸色甚是苍白,不仅因为日夜伺候女皇,更因为魂不守舍——内外隔绝已有七天,固然外间不闻禁中之事,他们也不知外朝现在如何,只能在心里面揣测。此时文武百官乃至李武宗室一定很着急吧?虽说不见大家的面是出于女皇之意,众人该不会把这笔账算到他们兄弟头上吧?若是御史诬陷他们离间两宫该如何应对?若有人酝酿计策要杀他俩又怎么办?
二张越想越觉不妙,更令他们揪心的是女皇——她老人家真的有病吗?不知道,但八十二岁的老人一躺好几天,终究不是什么好兆。而且女皇对他们态度有变,无论如何变着花样逗她笑她都无动于衷,连话都懒得说。失宠了吗?又不像,至少女皇没似对待太平公主、武三思那样把他们轰出去。既然女皇不想说话,别招她心烦,静静守着吧。这七天简直天昏地暗,昼夜都快分不清了,她就这么躺着,时睡时醒的,有时起来喝点儿粥,更衣方便一下,没说几句话又躺下了。二张一直注视着病榻,多少次因女皇睡得太深而心惊肉跳,忍不住伸手去探鼻息,唯恐她就这么无声无息逝去。
可悲的是凄惨结局根本无法避免,纵然女皇现在没事,人不能永远不死,他们的末日迟早会来临,什么心腹臣僚、珠英学士、十八高士,全是以利相交。现在女皇往病榻上一卧,谁都不来奉承他们,也根本来不了,拉拢他们有屁用?他们俩活似一对仲秋的蚂蚱,眼瞅着天气日渐转寒,却无活命之策。夜静更深时他们也后悔,明明迎立太子有功,怎么就走到绝路上了?皇孙说几句闲话,忍忍就得了,干嘛非得汇报女皇?家里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干嘛还要再捞?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可惜已经晚啦!
他们隐隐萌生出一个可怕的预感,或许等不到女皇归西那一天他们就会被杀掉!女皇因为他俩处置那么多人,他俩的仇家太多啦!环顾这寂静的宫苑,他们时常心悸,唯恐某个角落冲出一群人将他们乱刃分尸!似乎每个宦官、宫女都很可疑……
正胡思乱想之际卧榻上的女皇忽然动了,微微转过身,仰头凝视着殿顶,目光显得甚是空洞,半晌一动不动。张昌宗的心又提起来,忙和兄长对视一眼,缓缓蹭到近前,正要试探有无气息,女皇倏然开口:“什么时辰?”
一代女皇岂会这么容易死?她又醒转过来。这突然的问话反倒把张昌宗吓得一哆嗦,倒退两步,来不及思索赶紧回答:“大概午时吧。”
上官婉儿到侧殿瞥了一眼沙漏,确认道:“未时四刻。”
差了多少?张昌宗脸一红。武曌却未责怪,又打着哈欠道:“朕感觉似乎比前些时候缓和,现在是何日?”
这次张易之抢先回答:“正月二十二。”
武曌似乎很诧异:“朕躺了七八天?”她没用人搀扶,撑着床榻坐起来,“幸而是双日,若赶上朝会这时辰起来岂不成了笑话?”
二张、婉儿乃至内侍宫女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女皇怎么又想起朝会来了?
她掀开被子又问:“这几日怎不见群臣请见?”
众人更是无言以对——问我们?您下令不准入见,怎么忘了?时阴时晴说变就变,这不成了老小孩了吗。
“婉儿,最近有何上奏?”
上官婉儿也有点儿慌——谁有心思看奏疏?况且事到如今那还有意义吗?支支吾吾道:“陛下恕罪,因陛下龙体欠安,奴婢多有分心,所以……”
“这可不行啊!”武曌理了理散乱的白发,“朕偷懒,你可不能也偷懒,偌大朝廷怎能无人过问?全指望那帮宰相,不怕他们结党营私有何阴谋吗?”
婉儿闻听此言身子一颤,赶忙跪倒在地:“奴婢有罪……”
“好啦好啦!”武曌不耐烦地摆摆手,“弄些吃的,朕饿了。”
洗脸梳头,更衣进膳,一切都恢复以前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众人莫名其妙看着,怀疑老人家是不是失忆了?看情形却又不像。她虽然八十二岁,鬓发如雪再无一根青丝,牙齿也脱落大半,不化妆时皱纹堆累甚是衰老,但是一举一动仍显端庄,坐在榻上腰不塌背不驼,就连吹去汤饼热气的样子都得很优雅,真是骨子里的气质!婉儿的心事渐渐放下,一声不吭看着女皇——或许她什么也没忘,是故意装糊涂。她终于把一切都想开了,悲观厌世有何用?她武媚娘英明一世,岂会被命运击倒?她还要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不会因世态而烦恼,更也不会让那些期盼她离去的人得逞,她永远高昂着头迎接明天!可是……
武曌将一碗汤饼吃得干干净净,擦了擦额上的热汗:“无论前几日朕说过什么一概不作数,明日……罢了!现在突然宣诏群臣必定惊愕,别坏了规矩,那就两天后……二十五日恢复朝会,群臣和显儿他们依旧可以入见。”说罢她又扫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二张,“你们俩怎这般木讷?半天也不说句话。”
“呃。”张昌宗一怔,随即笑道,“惦念陛下龙体。”
武曌大咧咧道:“朕好了!”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摸着他白皙俊秀的脸庞,“嗯!是清瘦了些,却越发招人怜爱,看来这几天真是苦了你们。”
张昌宗这才渐渐缓过神来,似往日一样依偎在女皇腿上,笑道:“我兄弟心心念念皆是陛下,忠诚无人能及!”
武曌也笑了,在他脸颊上拧了一把——忠诚?哪有真正忠于皇帝的人?效忠的都是皇权!但环顾当今之世,最不愿朕撒手而去的恐怕就是他们兄弟。也罢,朕就当你们是忠臣,得逍遥且逍遥,高兴不高兴都是一天,何必较真呢?遂道:“清静这几日也腻了,今年都没和百姓共赏花灯。朕忽然想热闹热闹,和文士们饮酒连句如何?你们服侍朕去奉宸府吧。”
张昌宗一吐舌头——沈佺期、宋之问那帮白眼狼!女皇在奉宸府时日日逢迎,几天没去恐怕早跑光了,兴许还到东宫献媚太子呢!这都午后未时了,现在女皇想搞诗会,哪儿找人去?只得搪塞道:“陛下病体方愈,还是……”
张易之脑筋稍快,赶忙打断:“小弟何故扫兴?到奉宸府我给陛下抚琴。”
张昌宗回过味儿来——对啊!这几天把人吓死了,若再闹一次内外隔绝谁受得了?应付过去今晚,那帮内供奉得到消息一定回来,就算她要躺着也叫她躺在集仙殿,我兄弟亲近之人皆在那边,外朝消息也不至于不知,省得那帮大臣趁乱算计我们!想至此匆忙改口:“是是是!陛下索性搬到集仙殿住,这里连日法事烟气缭绕的,那边比这儿舒服多了,还人多热闹。您享两天乐,二十五日容光焕发登临朝堂,叫那帮不听话的大臣吃一惊。”
“对!”张易之道,“来日大难,口燥唇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或许是心绪作怪,他无意间吟出曹植的不祥之句!
“哈哈哈,好啊。”武曌也未详思,乐呵呵答应,“说走就走,移驾奉宸府集仙殿。”
高延福还倒犹可,上官婉儿心内一翻——圣驾离开寝宫将导致什么她最清楚不过!面对这位曾害她家破人亡又给她风光富贵、相处近三十年的主子,她心里百感交集,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想呐喊、想阻止、想说破一切,然而理智还是扼住了她的喉咙!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低头应了一声:“遵命……”
宫女们忙起来,女皇的衣裳龙袍、妆奁寝具乃至韦慈藏留下的几副药都得带上,忙了半天才离殿,又见法藏和几名弟子仍在法坛上,大师此刻并未诵经,似乎在写什么东西。武曌有些好奇,凑上去瞧,原来是抄写经文。
法藏见驾施礼:“陛下总算踏出殿门了。”
“是啊。”武曌赧然道,“有些事生气也无用……也是多蒙国师日夜诵经,朕心中才得宁静。”
法藏指指经台上厚厚一摞藤纸道:“贫僧正抄写《华严经》,抄好后分送京中各寺,供奉佛前,还要请众同修一起念经为陛下祈福。”
“多谢国师。朕已无大碍,您也该好好休息一下,来日陪朕去明堂参拜佛骨。”
“恭送陛下。”
武曌被众人簇拥着去了,法藏依旧在法坛上抄写《华严经》,直至写到“除灭一切诸心毒,思惟修习最上智,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愿众生得离苦……”这页青藤纸已写满,再无下笔处。法藏有些沮丧,放下笔叹道:“数日之工却只写到此处,还未及全经的三分之一。”
侍奉在侧的小沙弥吹了吹墨迹,笑道:“师父手底下已经很快了,有些章节谙熟于心能够默写,换作别人十卷也抄不完。这部经洋洋洒洒八十卷,岂是数日能抄完?”
“是啊!浩大经典抄写一遍尚且如此,若要将其参悟透彻又要耗费多少光阴?老衲一生心力皆在经上。”
“师父天赋异禀、造化过人,是一代宗师,天下沙门无不敬仰,定能将八十华严融会贯通。”
“阿弥陀佛。”法藏双手合十摇了摇头,“老衲虽以华严立宗,亦不敢有此奢望,唯竭尽所能而已。人无论年岁多长、才智多高、地位多尊也总会犯错,也终有不能了悟之处。生老病死、五阴炽盛、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正是人世之苦啊……”说着他将刚晾干的这页和先前抄好的放一起,将这厚厚一摞推到徒弟面前,“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弟子明白。”沙弥收敛笑容稽首施礼。
“去吧。”说罢法藏朝佛像拜了三拜,整理袈裟起身下坛,回遍空寺休息。当他跨出仪门的那一刻忍不住回头,望着那空荡荡的长生殿,一脸悲怆叹息道:“我佛慈悲,为了天下苍生贫僧不得不如此,陛下多保重吧……”
小沙弥手捧师父抄写的《华严经》,欲赴京中各寺供奉佛前,方至宫门便被士兵拦阻——禁宫岂容随便出入,更不许传递文字之物,即便沙弥解释自己是奉国师之命出宫,这是国师为女皇求福的经文,卫兵仍不敢放松戒备,硬是将那摞经文逐页翻查,费了好一番工夫,直至确认没有夹带信笺才放行。
沙弥满脸虔诚地将经文整理好,如圣物一般双手捧着,辞别卫兵穿过则天门、端门,直至走过天津桥,至僻静无人之处。他长出一口气,将经文随手往洛川中一抛!撩起僧袍拔足狂奔,奉师命去太平寺向太平公主的心腹慧范和尚报信……
二、兴兵攻阙
神龙元年正月二十二日(公元705年2月20日)夜。
夜静更深却非万籁俱寂,毕竟未出正月,夜晚依然很冷,凛凛寒风片刻不停地吹着,发出呜呜呜的响声,仿佛皇天后土皆在哭泣;洛阳城却似一头无情的巨兽,无动于衷兀自酣睡。坊街无人一片漆黑,连白天衣冠云集的天街此时也昏沉沉、黑魆魆的,端门和则天门虽有灯火,却照不见很远,越发显得幽暗阴森。
洛阳的东宫位于宫城东南部,正门曰重光门,此外东西各有一道侧门,东曰宾善门、西曰延义门,尤其宾善门位置最是偏僻,几乎紧挨着左藏库。皇家重地防卫森严,即便洛阳市井繁杂良莠不齐,哪个胆大的贼人敢到宫城来撒野?可是这一晚气氛有些诡异,就在宾善门外隐约有一道黢黑的身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游荡着;如果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察,会发现稍远的城墙下人影还有许多。吊诡的是东宫三座门皆有卫兵,而且每半个时辰就有一队南衙卫兵举着火把来往巡视,怎会察觉不到此处有人?难道他们都瞎了?
卫兵确实“瞎”了,因为今晚负责巡察的左威卫将军薛思行下令叫他们“瞎”,这意味着一场酝酿已久的政变已拉开序幕!
此时此刻参与政变的军官都守候在宾善门外,那个如鬼魅一般晃来晃去的人是右羽林将军李湛——作为太子武显的好友、大将军李多祚的部下,这件事怎么可能少了他?然而事情并不顺利,按照原先的计划由王同皎进入东宫将太子迎出,在众将护卫下赶往皇宫正北的玄武门,与屯驻在那里的杨元琰、敬晖、桓彦范等人会合,率羽林军诛杀武攸宜、进入玄武门,直奔奉宸府集仙殿除掉二张,逼女皇让位。与此同时相王武轮和袁恕己率领同谋的南衙将领进入宫城,控制三省六部,擒拿二张党羽,洛州长史薛季昶突袭张府,擒拿张昌仪等人,并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