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大全集-第3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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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僚百姓的讥笑声中离开洛阳。
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办,兵马总算是凑齐了,出征之日文武百官皆至都亭送行,期望大军马到成功。武曌之所以任命武懿宗为帅,乃因他在刘思礼案中展现出狠辣残忍的一面,不亚于来俊臣等酷吏,武曌希望他能在战场上发挥这一点,对敌人狠打狠杀,提振全军的士气。可惜事与愿违,对同僚凶残之人未必有胆子跟敌人拼命。武懿宗本无统军之才,离朝之日仗着兵多倒也威风凛凛,还命张说写了一份杀气腾腾的檄文,可行至途中听说契丹已袭至幽州(今北京),心里便有些打鼓;抵达赵州时又获悉敌将骆务整率数千骑兵来犯,他脸色苍白浑身战栗,再也按捺不住恐惧,立刻下达一个命令——撤!
众将都懵了,二十万大军面对数千敌人竟要逃避!杨玄基、何迦密乃至张说等人纷纷劝阻:“虏无辎重,以抄掠为资,若按兵拒守势必离散,从而击之可有大功!大王奉钦命而来,以众对寡,岂能不战而避?”武懿宗的心已被恐惧占据,只想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哪还听得进众人之言?忙不迭分兵一半给何迦密等将,叫他们去御敌,自己灰溜溜后撤至相州,美其名曰“遥做声势,统摄全局”。
消息传至洛阳,武曌真是郁闷到极点——相州距前敌千里之遥,还怎么指挥?武懿宗这点儿胆子还不如武攸宜呢!怎么自己这群侄子就没一个顶用的呢?
其实也未必是武家子侄废物,而是任非所能,类乎武懿宗、武攸宜之辈若授以爪牙之任、州郡之位还是可以升任的,可若叫从没上过战场的他们统兵打仗,那就强人所难了。局势陷入一个循环往复的怪圈,武曌越以武家宗室为帅战况越糟,而战况越遭契丹人高嚷“归我庐陵王”越起劲,他们越这么喊武曌越不敢信任手下将领,只能以武家宗室为帅,如此推延下去戡平叛乱只怕真是遥遥无期了。幸而此时有一位旁观者看不下去了,要来“帮忙”——那就是阿史那默啜。
默啜可汗这两年反复无常,时而帮武周对付契丹,时而又占武周的便宜,其实为的都是自己的利益。对他而言他固然不希望武周强盛,对他构成威胁,却更不希望契丹崛起。因为武周毕竟是在关内,他觊觎中原的财富,却自知不可能直接统治中原汉地,反之武周也很难吞并他的大漠,就算当初李唐灭了东突厥,不也是设立都督府羁縻而治吗?所以两者之间并没有你死我活的矛盾。契丹可就不一样了,同处关外之地,这个民族一旦崛起扩张,必与突厥有领土之争,何况两家本来就有仇,迟早要翻脸。现在武周用兵一再受挫,孙万荣割据之势已露端倪,奚族、靺鞨、室韦听其调遣,再这样下去这个强敌真要屹立起来啦!为此默啜一改先前凶恶的嘴脸,又遣使到洛阳,声称两国亲厚、母子之邦,孩儿愿为母亲分忧解难。
当然,买卖人无利不起早,鉴于武周叛乱局势进一步恶化,他提出的帮忙条件也十分苛刻:第一,归还丰、胜、朔、代、胜、灵六州境内所有降户;第二,将原单于都护府辖下的土地割给突厥;第三,提供谷物种子四万斛、绸缎五万匹、农具三千套、铁四万斤;第四,允许突厥可汗家族与中原皇族通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廷舆论为之沸腾。以凤阁侍郎李峤为首的人坚决反对,他们认为默啜反复无常不可信赖,而且这次的条件值得警惕,索要种子、农具以及降户明显是屯田备边之用,一旦予之默啜便可在边境蓄养兵马、构建防御,以后朝廷再想北上征讨突厥就难了;至于割地更是丧权辱国之举,万万不能答应。可姚令璋、杨再思等人则表示赞同,因为契丹之叛已经够麻烦了,如果再公然拒绝默啜,可能促使突厥与契丹联手,北方边镇兵力已抽调得差不多,一旦突厥大举来犯如何应对?如果连契丹都无法搞定,还谈什么征讨突厥?两派各有道理,争论最激烈的是左豹韬将军阎知微与左卫中郎将田归道——原来前番奉命至突厥册封默啜为“立功报国可汗”的即此二人,当时默啜颐指气使,对中原使者甚是傲慢,阎知微性情恭顺,以臣子之礼向默啜跪拜;田归道却谨守上国使节的自尊,辞色不挠、长揖不拜。默啜大怒欲杀田归道,幸而昔年跟随骨笃禄举兵复国的老将阿史那元珍在场,唯恐闹个鸡飞蛋打,赶忙劝谏:“大国使者,不可杀也。”这才保田归道一命。阎知微认为前番能够结盟全是自己委曲求全所致,田归道却认为默啜跋扈傲慢全无真心,这次因和谈的问题两人又针锋相对,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
武曌倾听双方意见,权衡再三还是决定答应默啜的要求——万事顾当前,先闯过眼下的难关再说吧!谷种、农具、绸缎的数目对武周王朝而言并不大,四万斤铁还不到修建天枢的一点儿零头,可见默啜心里也有顾忌,也怕谈不拢。至于河西降户更是上次拖赖未完成的条件,这些都可以答应,唯独割地断不可行。反正谈判都是讨价还价的事,可以假称平灭契丹后再行割地,先借突厥之兵对付契丹,事成后尽快和亲稳定局势,慢慢把这件事拖得不了了之。于是武曌命阎知微暂摄春官尚书、田归道暂摄司宾卿,挟带所赐物品前往突厥约盟。在她看来,这两人一柔一刚,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正好跟默啜周旋,国内则抓紧时间平息争议促成联姻。
和亲之所以也会引发争议,是因为默啜提出的通婚与以往不同。自汉朝以来历代中原王朝与外族通婚,都是把宗室之女嫁出去,而默啜却要求武家宗室之子来娶他的女儿。表面上看自家人落于敌国内,岂不成了人质?实则不然,宗室之女出嫁会带去许多臣僚、侍从以及宫女,这喜人既可充当眼线又会在敌国形成一定政治势力,再者所嫁之女一旦与丈夫生下孩子,敌国贵族中就会出现具有自国血统的人,长此以往影响甚大。就武周的形式而言似乎还不必考虑那么长远,但即便如此武氏诸王也没一个愿意和亲的——默啜那等凶恶之辈能养出什么好女儿?娶个骄横跋扈的儿媳,日子怎么过啊!
但再难的事总会有人竭力去办,刚荣升御史中丞的吉顼私下找到武承嗣,极力劝说:“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殿下前番支持判决逆案已重获圣上重视,此时若能与突厥联姻,圣上必念此功。况且一旦与默啜结成亲家,您在朝中举足轻重,入主东宫指日可待。”三说五说把武承嗣的心说动了,于是上疏女皇,愿以次子淮阳王武延秀和番——毕竟这是关乎家族血统的大事,他舍不得嫡长子武延基,故而以次子和亲。
武曌正苦求人选不得,见他自告奋勇便答应了。结盟之事初定,她再度下达征兵令,这次连河南、山东的农民也动员起来,钦命娄师德为清边道行军副总管,百济老将沙吒忠义充任先锋,连左右羽林军所属的阎敬容、裴思谅、薛思行、赵承恩等将领也随之出征,接替龟缩不前的武攸宜、武懿宗指挥前敌作战——至此武周王朝几乎倾尽全力,再也无兵无将可派。
仗打到这份上,又被突厥要挟,武曌的心情怎会好?而此时她也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七十四岁的人还在为国事日夜担忧,她不仅感到疲惫,甚至有些厌烦了。在她看来除了娄师德、狄仁杰、魏元忠、唐休璟、姚崇等极少数杰出之士,其他人皆庸庸碌碌,都是因为群臣无能事态才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在这种心理驱使下,她对群臣乃至武家宗室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动不动就发脾气,连素来会哄人的姚令璋也因一点儿鸡毛蒜皮的事被罢去宰相之位,贬为益州长史。
女皇的急躁心态很快被卷土重来的来俊臣抓住了,这是他大显身手的机会,还会缺横死之人吗?新一轮冤案源于一场摆不上桌面的矛盾,来俊臣起复后的职位是司仆少卿,名义上负责皇帝车驾,其实还是掌管诏狱。但时隔三年丽景门已物是人非,当初他那群亲信手下死的死、流的流、逃的逃,就剩一个卫遂忠,仅是个不入流的小吏,现任司法官吏大多不服管,于是他决定杀人立威。
拉来祭刀的人官职并不高,只是司刑府的一个令史,名叫樊惎,但他对来俊臣言辞不逊公然顶撞,引得来俊臣大为不快,于是给他扣上谋反大罪,并严刑逼供大肆罗织,最后竟演变为涉及百余名官员的大案。这些官员都疯了吗,跟一个不入流的令史串通谋反?谁都看得出此案有问题,唯独女皇“坚信不疑”。
樊惎之子投书铜匦为父鸣冤,甚至在贞观殿上抢夺侍卫佩刀,效仿安金藏剖腹以明心迹,然而这次女皇竟不为所动,最终还是将所有人犯都判为死刑。秋官侍郎刘如璿心性良善,在朝堂之上听到判决痛惜冤死之人,忍不住嘤嘤啜泣,恰被站在不远处的来俊臣看见。他当即上奏,称刘如璿为叛党哭泣,必是樊惎同谋之人,刘如璿咬牙辩解:“臣年老,遇秋风则泪下。”来俊臣却冷笑道:“目下涓涓之泪,作可因风。口称唧唧之声,难道是怨雪?”还是把刘侍郎抓进诏狱判为绞刑,幸而武曌网开一面,临行之日将其改判流放。但其他一百多官员就没这么幸运了,皆成刀下之鬼,被贬被流者更是难计其数。
通过此案来俊臣震慑了诏狱之人,连秋官侍郎也被顺手拉下马,并因功晋升三品司仆卿,地位算是稳固了。穿上紫袍之后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复仇!
当初李昭德因专权跋扈被贬为南宾县尉,但女皇只是不能容忍他的性情,并非不认同他的才干,故而很快又召回洛阳任监察御史。惜乎李昭德性情难改,依旧那副强硬倔强的做派,搞得同僚都对他敬而远之。现在来俊臣抢先一步回到高位,自然要对险些要他性命的仇家下手,因此状告李昭德诽谤君上意欲谋反。而此时司刑少卿皇甫文备也深感忧虑,当初弹劾李昭德的为首者是他和周允元,周宰相已病故,李昭德一旦东山再起自己准得倒霉!他本就和来俊臣有勾结,现在为了防患未然也向女皇进谗言,说李昭德得知兵败幸灾乐祸,称朝廷不用他才导致战败,还骂圣上年老糊涂。武曌正心烦意乱,哪受得了这等刺激?当即将李昭德锁拿下狱,在来俊臣的操纵下不久便判成死罪。
大仇得报来俊臣得意地狂笑,但此时他没有料到,李昭德是他今生残害的最后一个大人物,因为他自己的末日也已来临……
三、近则不逊
来俊臣起复不到半年,连兴两起大案,杀戮规模不亚于当年的岑长倩案,表面上看刘思礼案、樊惎案与当年的冤案异曲同工,但若仔细推敲根本不是一回事。
昔日岑长倩也好,史务滋也罢,乃至狄仁杰、崔神基等人被贬,其原因都是因为心念李唐,制造那些冤案都是出于维护武周社稷。可现在这两起案子性质不同,并没有拥武拥李的问题,纯粹是草菅人命。樊惎之子剖腹鸣冤并未获得同情,其原因不仅是樊惎的身份不及李旦,更是因为武曌已拿定主意——谋没谋反不重要,谁被冤枉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一个杀人的理由!
这两桩大案的实质是清理朝堂,武曌深感玩忽懈怠之人太多,还有那些不合格的试官也都是朝廷财政负担,如何把他们迅速处理掉?还有比杀人更快捷的办法吗?这也就无怪乎王及善、魏元忠等辈面对冤案一声不吭、麻木不仁了,遇顽疾必用猛药!杀的都是不才之辈,反之近年自肃政台崭露头角的宋璟、张仁愿、刘知几等人一个没动。通过这两桩大案,天授以来扩招的那些试官以及不才之人基本被清理干净,许多重要职位也空缺出来,对朝廷而言这未尝不是好事。但有计划的杀人终究是受诟病之事,而且有违圣人仁恕之道,逢迎这种事的人又岂能不遭同僚忌恨?这也就是为什么始作俑者的吉顼只告不审,非要把武懿宗拱到前面的原因!
其实来俊臣也明白这点,可他又有什么选择?任何被告之人的生死其实都掌握在女皇的手里,岂是他说了算?说到底酷吏终究只是女皇的杀人工具,只要踏上这条船注定没好下场。即便现在安然无恙,有朝一日女皇龙驭宾天,继承皇位者无论姓武姓李都会杀他以向天下彰显仁德,就算未来的皇帝不下手,这么多仇家能放过他吗?所以当三品司仆卿还是当九品合宫县尉结局都是一样的,缺德事早就做了,改不改都难逃一死,与其委屈苟延还不如破罐破摔,再享几年荣华富贵呢!故而起复后的来俊臣比以前更为疯狂,这种疯狂背后是他内心的绝望。
反正自己这条命早晚要丢,能多害一人就害一人;反正皇帝只是要杀人的借口,害谁不一样?有时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