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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节

武则天大全集-第2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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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谁敢在这时犯罪?牢房全是空的,岭南流犯也早已动身还乡,根本没人领受新皇帝的福泽。

    此刻李显终于可以发号施令,当即宣布晋封太子妃韦氏为皇后、晋封皇太孙李重照为皇太子。这两道册封乃是理所应当,但在李显看来已经够迟的了,他觉得很对不住妻子,但此举给臣民的观感并不好——太后摄政时大封宗室、恩赏群臣、施惠于民,新皇帝怎么一上来就顾自己老婆孩子呢?真是相形见绌。

    其实李显何尝不想做点儿邀买人心的事?他向群臣征求意见,要加恩宗室,得到的答复却是七大亲王皆已晋升一品,其他郡王公主也已增添食邑,不宜再有恩赐。他想晋升原先的潜邸属官,得到的答复是原东宫僚属大半已提官两阶以上,不能再升了。他想赏赐将士乃至百姓,得到的回复也大体如此。

    这一刻李显似乎清醒了,脑中不禁回想起韦氏说过的话——难道母后真欲将我操控于股掌之上?难道朕真成了孤家寡人?

    虽然他书读得不好,却也不是全无见识,至少知道要自强,于是他不再纠缠恩赏之事,转而询问:“与突厥的战事进行得如何?”没什么比指挥一场大胜仗更能建立威信。

    署理兵部的宰相岑长倩出班奏对:“去岁以来骨笃禄、元珍屡犯我边庭,朝廷数次征讨,贼竟不与我战,击东则窜西,逐西则复东;王师每每追之不及、失之交臂,三军往来奔波甚是疲乏。故而月前程务挺、王方翼上奏,请将兵马分屯东西两路,二将各统一路,以逸待劳相机决战。太后已诏准,莫非……莫非陛下另有良策?”

    李显立时哑口无言——东突厥那帮余孽如今已这般猖獗了?朕为何不知?

    他开始后悔了,留守长安一年多光顾着玩乐,怎就没对军政多留心?现在应该怎么办?如他跟周氏昆仲说的那样,发倾国之兵大举出征,平突厥、灭吐蕃,打到大食、大秦?别开玩笑了,吹吹还可以,他还不晓得大秦究竟在哪儿呢!此刻他渐渐意识到,打仗似乎跟打马球不是一回事,不是抡起球杆往前冲就行的。面对宰相的问题,他只能讪讪作答:“很好很好,就按他们的意思办……”

    大殿一片寂静,无人再发一言,所有大臣都低头瞅着手中笏板。李显感觉怪怪的,甚至心里有点儿发毛,当皇帝的感觉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甚至此刻跟他二十天前首度登殿时的感觉也不相同。他既没有执政经验,也没有稳重的涵养,不知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尴尬,只沉默片刻就有点儿按捺不住性子了,竟大声问道:“难道天下无事?朕该做什么啊?”

    百官尽皆抬头,诧异地望着皇帝——天下怎么可能无事?只是近来的政务太后已安排妥当,该赏赐的太后也都办了,一切有条不紊,暂时没什么可提的罢了。至于皇帝该做什么,选贤任能、赏功罚过、谕民劝善、祭祀宗庙,多得数也数不完,难道这些还要当臣子的告诉皇帝?当太子时你学的什么啊?

    群臣与其说被皇帝的问题难住,还不如说是被皇帝的无知震惊了。正在这万马齐喑之时,有一紫袍官员迈步出班:“启奏陛下,臣觉得有一事尚未尽善,斗胆请陛下参详。”百官闪目观瞧,说话的竟然是宗正卿武承嗣。

    李显也没料到第一个站出来的会是他,但有人响应终归是好事,赶忙催问:“何事?快说快说!”

    武承嗣躬身举笏,甚是谦卑:“国之匡辅,必待忠良;任使得人,天下自安。人才乃国之本,学养又系人才之本,故朝廷设立国子学,教诲士家子弟,以为朝廷蓄材。陛下践祚之初,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择一德望隆重、学富五车之人担任国子祭酒,一者主持国学传道授业,再者将陛下之德遍告莘莘学子,使他们感念皇恩、刻苦学习,日后为朝廷尽忠效力。”

    这番话大有道理,连那些素常瞧不起武承嗣的人也不禁侧目——士别三日刮目相待,这家伙还真有点儿见识!

    李显当然也觉得有理,又问:“何人可以胜任?”

    话音未落,元万顷举笏出班:“臣以为当今朝中德高者有之,才高者亦不罕,但若论德才兼备、学养深厚,则非鼓城郭相公不可!”

    群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郭正一本职是中书侍郎,本秩正四品上,国子祭酒是从三品,这算是升了一级。主持国子学诚然是荣耀之事,但宰相之权就没了,这是明升暗降,绕着弯罢相!

    紧随元万顷之后,左史苗神客、户部员外郎宗秦客、侍御史鱼承晔纷纷出班附和,都说郭正一乃不二之选。朝堂一阵纷乱,郭待举、魏玄同等人莫名其妙,就连裴炎也觉此事不妥。然而李显见这么多人荐贤甚是高兴,不待有人阻谏,立刻表态:“既然如此,郭相公当仁不让,你就转任其职,为朕教诲忠良吧。”

    “臣……”郭正一怅然望着李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心一意支持皇帝亲政,换来的却是被抛弃的下场?他感觉胸口堵得慌,喉头咕哝了两下,最终还是深施一礼,无比沉重地应了一声,“遵命……”他实在有些自暴自弃——算了吧,我跻身相位本就勉为其难,那些弯弯绕的事我搞不懂,更玩不过太后那帮亲信,还是老老实实教书育人去吧!

    李显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有模有样的事,不禁沾沾自喜,殊不知武承嗣比他更高兴——这皇帝真是糊涂到家了,事情比预想的还顺利。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不论郭正一才干如何,毕竟是先帝留下的宰相,又曾参与遗诏之事,怎能一亲政就将其罢免?这让朝野之士怎么想?李显此举无疑是帮太后拔掉眼中钉,得利的是太后,吃亏的是他自己……

    一场稀里糊涂的朝会结束,顾命大臣裴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大殿,想跟郭正一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唯有一阵叹息。他也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头,刚开始太后晋封他为中书令,并把政事堂迁到中书省时他很振奋,决心要大干一场。然而当数不胜数的诏令送到政事堂时,他才意识到太后并非照顾他裴某人,而是照顾自己。但他已经骑虎难下了,不可能出尔反尔顶撞太后,唯有咬牙坚持二十天,以待后发。可是今天发生的事把他的幻想敲碎了,太后无疑还在左右朝政,皇帝亲政当天就把一位宰相罢免,这何尝不是敲山震虎?更可悲的是皇帝一片懵懂,让人当刀使都不自知!

    裴炎不是没有抗拒太后的胆色,但那样做的前提是必须有明君可以扶持,今上如此糊涂,帮他夺回皇权能有什么好结果呢?现在已没有别的路可走,为了国家长治久安只能让武太后充当大唐的吕后,他这个顾命大臣则化身陈平、周勃,一边为太后出谋划策,一边为李氏保驾护航。对他而言这是非常痛苦的,虽说太后年已六十,他自己却也是六十多岁的人,能熬出头吗?须知当年太原王妃杨氏活了九十二岁,万一太后和母亲一样长寿,而他半截就去了或者因为什么差错罢相,后人会怎样议论?写史书的人会不会干脆把他归为外戚死党?

    事到如今想这些都没用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裴炎回到政事堂,随便拿了份奏疏,便去宣政殿请见太后,汇报什么不重要,就为摸摸太后的心思。哪知到宣政殿才发现里面没人,守宫宦官对他的到来感到可笑:“相公怎忘了?太后已卷帘归政,不会再到这儿来了。”裴炎自嘲地一笑——是啊!这女人总得有点顾忌,就算干政,也不能公然违背天皇遗诏嘛!于是他又往贞观殿,请宦官入后宫禀奏,请求面见太后。

    哪知一等竟是小半个时辰,最终等来的不是太后,而是高延福:“太后命奴才告诉相公,她已还政于君,今后不再过问朝廷之事,唯知诵经礼佛而已。相公身为顾命自可决断,请回吧。”

    裴炎僵立当场——这算怎么回事?她到底是干政还是不干政?

    他脑中千头万绪一团乱麻,呆立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无论如何还得继续做事。他边走边琢磨太后的怪异举动,思来想去不解情由,好半天才回到中书省,不料还未落座就见范云仙走了进来。

    “太后召见老臣?”

    “呵呵。”范云仙憨笑道,“相公说的哪里话?奴才一直都是伺候皇帝的,前番太后暂时摄政,我不过是随方就圆,现在那页黄历翻过去了,照旧侍奉今上。这会儿圣上已临贞观殿,急着召您过去呢!”

    “哦……”裴炎不敢怠慢,忙随云仙再次折返。

    这次一见殿门就见李显懒散地斜在龙床上,一副垂头丧气之态,裴炎还未行礼他便急不可耐地问:“罢免郭正一真的合适吗?”

    裴炎听得很清楚,李显说的是“罢免”,不似早朝时说“转任”,心下更疑——明白过来了?是谁点醒他的?

    皇帝问了不能不答,可是木已成舟,该如何回应?裴炎想了想才道:“十年之计,莫如树木;终身之计,莫如树人。陛下今日当众为国选贤,舍一相而育万千之才,此亦不失为长远之策。”言下之意很明确——以错就错吧!要是诏书还好办,您可是当着满朝文武说的,天子无戏言,就别朝令夕改弄得更糟啦!

    裴炎自以为这样回答很巧妙,既表明立场又给皇帝留足了面子,殊不知他忽略了一点,眼前这位皇帝不是李治。李显竟没品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脸色更不好看了,追问道:“您还觉此事没错吗?唉!莫非您与郭公有什么宿怨?还是母后吩咐您这么做?”

    裴炎震惊不已:“此事与臣无干,乃是武承……”

    “您不是顾命大臣吗?如此重要的提议怎会与您无干?”

    “臣、臣……”裴炎竟被他问住了——是啊!自己不是天皇钦定的顾命大臣吗?为何要请太后摄政这二十七天?这不是作茧自缚吗?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啦!

    “算了算了。”李显不耐烦地摆摆手,“有个事跟您说,皇后之父韦玄贞现在还当普州参军呢,官太小了,朕想提拔他。”

    裴炎还以为他急急渴渴把自己找来有什么大事,闻听此言不禁松口气:“陛下不必为此担心,晋升国丈乃是常例,臣前几日就让吏部准备好了,晋升韦玄贞为豫州刺史。”参军仅是八品小官,上州刺史却是从三品,这是不折不扣的一步登天。

    “这不合适吧?”

    裴炎捋髯而笑:“此乃朝廷旧例,皇后母仪天下,国丈品阶太低实在不相宜,皇家的面子也不好看,因而必授予显耀之职。陛下但放宽心,豫州毗邻东都、富庶安定,任上并无重务。再说京兆韦氏乃是名门,宗族多有在朝者,就算他骤然升至三品,旁人也无话可说。”

    “朕不是这意思。”李显眉头一紧,说出一句裴炎做梦都想不到的话,“难道不能召韦玄贞入朝,让他当宰相吗?”

    裴炎怔怔地望着皇帝,怀疑自己听岔了。

    李显兀自道:“中书令、侍中可有两人,如今不是皆有空缺吗?就把他调进京当宰相吧。”

    裴炎默默叹了口气,不禁环顾这座朝堂——这里是大唐的朝廷,不是刘宋、北齐吧?昏暴之君恣意而为,任人唯亲、滥封乱赏的时代早已尘封史册了吧?贞观以来制度严明,何尝有这样的事?裴炎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仿佛这个王朝、这个世道坠入一片黑暗,什么光明都看不到了。但他还是提醒自己不要着急,强自挤出一缕微笑,耐心向皇帝解释:“这恐怕不妥。韦玄贞原先仅是从八品,既没当过地方长官,又不是功臣子弟,怎好一步拜相?”

    “可他是皇后之父啊。”李显理直气壮。

    裴炎心道——越是皇后之父越不行,不见隋文帝杨坚之事乎?但面对这样一位不靠谱的皇帝,他实在不敢乱讲话了,只能哄劝道:“他虽无比尊贵,毕竟资历不够,再说文武百官对他也不熟悉啊。不妨让他先当大州刺史,让他展示一下才干,等有了声望再迁转也不迟。”这是敷衍之辞。

    李显用他那双根本不会掩饰心机的眼睛瞅了裴炎半晌,最终喃喃道:“那就先这样吧……”一副受了委屈的口气。

    裴炎早觉察出他怀疑是自己故意作梗,却也没法跟这样的人交心,转而试探道:“陛下没去给太后问安吗?”

    “散朝就去了,太后说她什么都不管,只交给我一篇《述圣记》,让我亲笔誊写一遍,要刻碑立于父皇陵前。”

    裴炎心思灵动——果然如此,太后既罢相当然不会点醒他郭正一之事,不过联系他急急渴渴晋升皇后之父,那个背后指点之人也不难猜到是谁!

    “韦玄贞拜相之事难道丝毫没有余地?”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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