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大全集-第1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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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明白……”
“现在召你回来,中书舍人一时还不便复原,暂且在这里修书,另外我还有个更重要的差使交给你。我那一干皇子里我最中意的就是旭轮,如今他也渐渐长大了,身边正需德才兼备之人,我就把旭轮托付给你啦!你给他当侍读,好好教他学问。”说到这儿媚娘特意放缓语气,颇显温柔道,“只要你尽心辅佐我儿,我一定提携你,升你为王府司马,重归中书省也指日可待。你放心,你姐姐在宫里也很好,前几日我已晋升她为正五品尚功,一会儿我把她召来,你们见一面,这几年你流放在外她也很挂心……”
刘祎之听到此处已泪水涟涟:“娘娘待我之恩天高地厚,臣自忖无以为报,必尽心竭力辅佐殷王千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抱定士为知己者死之心,决定把皇后对自己的厚恩回报到李旭轮身上。
“无需言重……”媚娘扭头又看元万顷,笑道,“你这人好不识路数,洞察关隘自是好事,写到檄文里干什么?因你这一句话,险些难坏三军。”
“唉!”元万顷搓搓手道,“我有个毛病,有本事不显露出来就憋得难受。”当着皇后之面自夸有才,也真亏他说得出口。
“哈哈哈……”媚娘不但不恼,反而放声大笑,“好!本宫给你大展才能的机会。先在这里编书,我看你那个兵部主事也不要干了,去中书省当通事舍人吧。”
兵部主事不过是从八品吏员,通事舍人却是从六品,传达令旨、内外启奏,实是进身之阶,这不是意外之喜吗?元万顷立时收起懒散的做派,叩首道:“多谢娘娘栽培。”
“且慢……记得管住你那张嘴,今后身居中枢,再泄露机要可就不止是流放啦!”
“是是是。”元万顷左右开弓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我这臭嘴,以后一定长记性!”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好,各位皆请就座。”媚娘把手一摊,“本宫所编之书皆是内外朝训导所用,类乎《列女传》《臣轨》,还有些是我个人爱好,佛道诗文之类。料想对各位而言不过是牛鼎烹鸡,所需的参考书籍我已备在厢房,诸位要是疲倦可叫这十名宦官代笔,他们的书法倒还使得。诸位又不多拿俸禄,只是帮我一个忙,大可随便一些,平时仍在各处供职,闲暇之时过来便可,就是编上十年八年也不打紧,不过一定要保证这屋里每日都有人。至于所需之物不必委屈,除笔墨纸砚,若需饮食茶点只管向外面的小使索要……胡学士,我可给你备下好酒啦!敞开喝!”
“啊?!”胡楚宾双眼放光——有吃有喝还有酒,这比弘文馆强多了,照这个待遇可真得编个十年八年的。
书卷铺开,浓墨研好,六位高才之士就此雕龙,一切都有人伺候着,即便需要哪本书也不必自己取,只要随口吩咐一声,宦官自会去厢房寻来。媚娘也不走,坐在纱帐内一边浏览从宣政殿带来的奏疏,一边兴致盎然地观察他们。刚开始大伙儿儿还放不开,时候一久随便起来。范履冰年岁大了,老那么跪得直直的写字坚持不住,渐渐坐下了;胡楚宾半卷书录完,半壶酒也下去了,脸色红扑扑,双眼迷离;刘祎之初蒙大赦一路赶来,也实在疲乏了,打起哈欠;苗神客与周思茂运笔之余低声聊起天儿;元万顷更别提,早就屈臂往榻上一歪,把纸放地上信手划拉着——编《列女传》算什么难事?小菜一碟!
媚娘把众人的形状瞧得清清楚楚,却也不加叱责,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她忽然起身走出了纱帐。六人各行其是,直到皇后走到近前才发觉,元万顷刚要起身坐好,却见皇后也不说话,将几份文书摆到他案头,继而又分送其他五人。元万顷不解何意,拿起一看:鸡林道行军副总管李谨行初战告捷状。
饶是元万顷任性敢为,也吓得一哆嗦——这是官员奏疏啊!莫说自己还是一介草民,即便当了通事舍人也无权看,此乃宰相所司啊!
其他五人也吓得跪倒在地。
媚娘使个眼色,十名司墨宦官乃至范云仙都退了出去。她笑道:“怎么了?这有什么可怕的?”
“臣等不敢……”
“这有何不敢的?审阅奏疏乃本宫职责所在,现在本宫遇到不决之事,咨以列位。上命下从君命难违,岂不是顺理成章?”
范履冰却道:“朝廷自有法度,臣官职卑微不敢僭越。”众人连忙附和。
元万顷强笑道:“娘娘莫与我等玩笑,这等事我等实在不敢。”
“不敢……是不敢,还是力有不逮?”媚娘眼珠一转,扭头瞪视着元万顷,“亏你自诩有本事,看两份奏疏也吓成这样。昔日陈胜一匹夫,尚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多大的官都是人当的,看来你不过是徒负虚名,不敢望宰相之项背,也就只配做个小小舍人。”
元万顷吃葱吃蒜,就是不吃“姜”,闻听此言立刻直起身:“看!有什么不敢看的?人道郝处俊才智出众,我就不信这个邪,我若当了宰相岂不胜他十倍?”说罢拿起奏疏便读,一目十行不过片刻之工便把奏疏一摔,“哼!什么胜仗?高丽素善因城固守,如今新罗不过是故伎重施,不能克敌城池,这样的胜仗打一百场又复何益?而今之计乃是加派兵马扰敌之后,不妨就地差遣靺鞨、契丹等部,然后……”
他滔滔不绝说着,众人见了不禁骇异——这厮卖弄才学不知轻重,到底还是僭越干政了!
媚娘却听得很认真:“靺鞨前番串通新罗,今可为我所用?”
“不难!此等部落不过见利行事,再者李谨行本就是靺鞨人,乃粟末八部首领突地稽之子,叫他拉拉老关系,靺鞨乃至契丹,没个不从的。”元万顷眉飞色舞,“这奏章里还提到,李谨行与高丽叛军激战于瓠芦河,新罗趁乱奇袭伐奴城,谨行之妻刘氏擐甲率众抵御,击退敌军。有这样的女中豪杰,还修什么《列女传》啊?娘娘何不加封其诰命,让天下人看看!”
“好!”媚娘也豪气上涌,“军中既有刘氏一般的女将,我请圣上封她为燕国夫人。”
这边话音刚落,胡楚宾也捧着奏疏道:“张文瓘提议晋升张楚金为刑部侍郎?哈哈哈……”他喝多了,糊里糊涂也跟着看起来,“张文瓘虽是个正人君子,此举也不免有营私之嫌。”
“为何?”媚娘甚是关注。
“呃!”胡楚宾打了个酒嗝,揉揉胸口道,“张楚金、张越石兄弟与张文瓘同出英公门下,如今李义琰又任中书侍郎,眼瞅着阎立本已病重致仕,将来能补宰相之任者必是义琰,再拉来个张楚金,这都是一根藤上的。”
“阻他!”
“不行啊。”苗神客打量着他那份奏疏,冷笑道,“英公留下的这一派人皆出于并州,圣上早年王封也自晋地起家,再说娘娘何尝不是并州人?圣上信任他们,视之如东宫旧臣,您可不要因此事跟圣上冲突,静观其变吧。这件事不算什么,我这桩才有趣,任命高真行之子高政为沛王典膳丞。才刚赦回几日就往皇子府里钻,准是郝处俊的主意。不过恐是他与沛王……”他说话留了三分——以众位宰相与李贤共事两年的交情,该任命必然事先沟通过,李贤答应要的。
他虽不点透,以媚娘之聪慧岂猜不到?心内不禁一寒——好啊!我养的亲儿子,如今与我仇家勾勾搭搭,可恶至极!
周思茂也接过话来:“而今这几位宰相,我看最先要失宠的绝非张文瓘、郝处俊,反而是潜邸出身的李敬玄。”
“这又从何说起?”在媚娘看来,唯独能打交道的就是李敬玄,怎么他将要失宠呢?
“李敬玄本出身寒微,与李义府倒有几分相似。可他偏偏与赵郡李氏联宗,也是家门不幸,他原配荥阳郑氏亡故,后续弦卢氏,去年也死了,如今又娶博陵崔氏之女。天下七望他足足占了四门,这样的影响力当今圣上恐不能见容。”
苗神客不禁叹道:“其实李敬玄也是绝顶聪明之人,只是权势在手便犯了糊涂,到底还是跟李义府是一类人物。昔日董思恭科举受贿,王德俭恃宠而娇,其实东宫出身的这些人也不过如此。贤良有了权也就未必贤了。”
范履冰、刘祎之虽是处事慎重之人,眼见已有四人“下水”,也没法再硬顶下去。都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别人看自己不看,得罪皇后岂不大祸临头?没办法,也能硬着头皮读起各自的那份……转眼间,这间小小文馆俨然变成了政事堂,六人便如宰相般把一摞奏疏都解析了一遍,留待皇后裁决。媚娘心满意足地归拢奏疏,朗言道:“列位帮了我大忙,自今以后若有疑难之事还要咨询。放心吧,你等既分担宰相之事,便不愁日后当不了真宰相!不过还请列位慎言,这间屋子里的事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
六人做都做了,反悔也来不及,只能匍匐叩首:“臣不敢……”
“好,继续编书吧。”媚娘微然一笑,抱着奏疏出门而去。紧接着那十个宦官又走了进来,这次每人手中一只托盘,其中六盘是糕点水果等物,还有四盘却是缗钱锦缎。
媚娘踱出院门,又见一红袍官员也手捧着一只托盘,正老老实实跪在阶下,正是侄儿尚衣奉御武承嗣——他二十多岁,相貌还不错,却因多年流放之苦身材瘦弱、面色灰黑,崭新的绯袍穿在他身上便如临时借来的一般。
“姑……天后娘娘……”武承嗣本想套套近乎叫姑母,却见媚娘面若冰霜赶紧改了口,并双手奉上托盘,“这是侄儿命织工连日为您赶制的新裙,您……”
话未说完媚娘抬起一脚,已将那件新裙踢开。武承嗣便如身上挨了一鞭子,吓得不住战栗:“孩儿……臣错了……”
“错了?”媚娘不耐烦地瞟他一眼,“你哪儿错了?”
“我……”武承嗣也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唯有连连叩首——什么杀父之仇、流放之怨,他已经完全顾不得了。能活着回长安已是万幸,何况还当上这么高的官,大不了真的当牛做马伺候姑母,总比在蛮荒之地干活挨饿强吧?贺兰敏之殷鉴不远,怎还敢有半分忤逆?这条狗他不当,只怕武懿宗、武三思等辈还抢着来当呢!忍着吧。
“唉……站起来!”媚娘叹了口气,“窝囊废,我大老远把你找来难道就为几件衣裳?从今天起我要你挺起腰板、堂堂正正,得有皇家贵戚的派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是是是。”武承嗣人是爬起来了,但这腰还是直不起来——从小担惊受怕,弯惯啦!
媚娘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怎么看怎么别扭。其实她根本不看好这个侄子,而且与他父积怨太深,但眼下需要有娘家人帮衬,又念及他多年来屡屡上书哀恳,就凑合了吧。想至此她谆嘱道:“你不要只顾眼前差事,多结交朝中大臣、皇家亲贵才要紧。这个差事不会让你干太久,再过几日我便提拔你为宗正卿。”
“我?!”武承嗣简直不敢相信——宗正乃九卿之一,从三品,掌皇家谱牒及外戚事务,一般都是宗室担任,他哪有那资格?
“如今咱武家数得上的人只有你,圣上怜惜我家中无人,定会答应的。你上任后务必留心差事,争取能把皇室宗谱倒背如流。放心吧,富贵荣华不会少你,我还指望你能充我一条膀臂呢。”
武承嗣闻听此言,明明不让跪,还是忍不住跪下:“孩儿一定谨遵娘娘之命,绝不让您老人家失望。”
媚娘又阴森森道:“望你牢记今日誓言,谨遵我一人之命。”言下之意很明确——你仅是我一人之亲信,听我一人之吩咐,哪怕朝廷、皇帝也在其后。
“是,臣谨遵您一人之命!”武承嗣不敢怠慢,又大声重复一遍,几近声嘶力竭。
媚娘终于如愿,微笑着而去——行了,我这方势力算是立住了。宰相之所以能制约我,就是因为朝廷事务冗杂、人事关系稠密,总有我难以洞悉之处。如今有了一群智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也别想欺瞒我,而且这帮人分任各职,不但是参谋,还是眼线,从今以后朝廷任何旮旯角落也逃不出我的目光。至于皇家族谱更是重要之物,只要摸到这个就能把朝中一干权贵的姻亲关系理清,好处大着呢。
然而此刻媚娘恐怕还没清楚地意识到,走狗有一天会变成恶狼,而权力之路有进无退,只要迈出结党这一步,她自己的回头路也不复存在!
第54章 太子去世,媚娘重导权力部署()
一、风波再起
上元元年(公元674年)金秋,大唐迎来了一场难得的大丰收,虽说这次丰收不及永徽五年、麟德二年的粮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