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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节

武则天大全集-第1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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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权毅惊得叫出声来,也不知是高兴的还是吓的,方要谦逊几句,媚娘却毫不理睬,迈出大殿又打量其他侍卫。见班列中有个二十出头的,面如冠玉、风姿绰约,忙问:“你叫何名?出于何家?成婚没有?”

    那小伙从未跟皇后说过半句话,顿时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蒙了,愣了片刻才施礼道:“臣王勖,太原人士,尚未婚配,祖父乃是平舒县公之……”

    “好!就是你啦!”媚娘点手道,“我将宣城公主许配与你。”

    随便指婚给两个侍卫,看似荒唐,实则不然,能侍奉在皇帝身边的绝非凡人。此二人乃翊卫,虽然官阶只有从八品上,但担当此职的都是功臣子弟——权毅祖籍天水,他的家族出于羌族,后迁徙关中,自高祖父那代起累仕魏、周、隋、唐,当到都督、刺史以上者甚多,在关陇贵族中也十分显赫。权毅的祖父权弘寿生前曾任秦王府长史、兵部尚书,封卢国公,死后被追赠太子少师,是李世民的绝对亲信;叔祖权万纪曾为李世民教育多位皇子,殉于齐王李祐之叛;权毅之父权知节官至桂州都督,只是死得太早,权毅非嫡长子不能袭爵,便入侍宫廷以为进阶。王勖家世稍逊,但也出身太原王氏,其祖父也官至监门将军,封平舒县公,父亲正担任歙州(今安徽黄山)司马,足以匹配皇家。

    媚娘拿定主意探出玉腕,硬拉着两名呆若木鸡的青年转身上殿,满面笑容道:“喏,本宫这便选好两位驸马……还不快叩见陛下,自报名姓履历?”

    赶鸭子上架,俩人也没法,只得当众自报家世。众位皇亲虽不免觉得草率,但见这两人一个家世显贵,一个相貌俊美,倒也挺般配。李治也很满意,大笑道:“既是皇后保荐,你们就是朕的女婿了。朕现在就封你们为从五品果毅都尉,待与公主完婚之后还有封赏!”

    权毅、王勖闻听此言顿时不再推辞了,这不是天上掉穑敚浣约鹤炖锫穑看哟似讲角嘣魄俺滩怀睿饺肆凳祝骸靶槐菹拢⌒荒锬铮 

    媚娘又当众下令,赐两位公主首饰新衣,请她们立刻过来参加皇家宴会。义阳与宣城身在西禁苑多年,其实就是软禁,猛然得此恩惠简直不敢相信,长年累月见不到几个人,今日来到麟德殿看到这么多亲友都吓傻了;媚娘又满脸堆笑好言抚慰,拉着她们一一认亲。众位皇亲见皇后知错能改尽皆释然,一同举杯贺喜,所有人都笑了。

    媚娘也笑了,笑得很和蔼、很慈祥,但心里却很别扭——孩子果然长大了,越来越有主意啦!那两个死丫头难道真是他撞见的不成?

    就在这时李贤随口对父亲说的一句话引起了她注意:“这两年父皇不在,多亏列位宰相主持长安之事,我和弘哥哥也时常向他们问教,获益良多啊。”

    媚娘猛省——是啊!宰相!除了几位宰相,谁敢在李弘身边嘀嘀咕咕?宰相都兼任东宫官职,是太子的辅弼者,分别整整两年,谁知道他们还曾议论过什么?实在太大意了,原以为对手只有一个郝处俊,现在看来戴至德、张文瓘之辈又能好到哪儿去?甚至包括阎立本,他侄子阎庄也在东宫任职;现在刘仁轨又回来了,他们越发得意了吧!这些人都是读儒家圣贤书的,都相信“牝鸡司晨,惟家之索”,谁会支持她一个女人参政?如今这帮人不但自己反她,竟还背地里教唆她的孩子们,真真可恶至极!

    直至此时此刻,媚娘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孤立了。不过她没有哀怨,而是默默提醒自己——要忍!忍常人之不能忍,天下之大难道就找不到甘心为我所用之人?你们不是要和我斗吗?好啊,我和你们赌这口气,看谁笑到最后!

    三、编织羽翼

    义阳、宣城两位公主的婚礼很快举行,事后媚娘又主动提议,晋升权毅为袁州(今江西宜春)刺史、王勖为颍州(今安徽阜阳)刺史,至此这两位驸马已与其他尊贵的皇家驸马毫无差别,时人对皇后做的弥补颇为认可。

    不过相较二位公主的婚事,接下来要举行的婚礼更引人瞩目。太子李弘已二十二岁,即便病情不见好转也不宜再拖延了,于是再议纳妃之事。杨夫人已薨,加之杨思敬等弘农杨氏之人不遂媚娘之意,这次她没再插手,经一干皇亲的推荐,李治最后选定左金吾将军裴居道之女为太子妃。河东裴氏自魏晋以来就是高门,不逊于杨家。

    但仅纳太子妃还不够,李贤、李显也到成婚年纪,只因李弘没有成婚所以也拖着。两位王妃的人选也是多年前就定好的:李贤的未婚妻是房玄龄的族孙女、宋州刺史房先忠之女,这桩婚事意在告慰旧臣;李显的未婚妻是常乐大长公主与驸马赵瑰之女,论起来常乐公主是李治姑母,但她生于高祖李渊避位太上皇之后,年龄与李治相仿,两个孩子年纪也般配,于是就不考虑辈分了,亲上加亲——对这桩婚事媚娘其实不大满意,只因当初常乐公主曾对她颇有微词,在薛婕妤、上官仪等人撺掇废后这件事上也没起好作用。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素来“不平则鸣”的媚娘竟没对这桩婚事说三道四,倒也令公主夫妇松口气。

    除此之外群臣还发觉,皇后近来谦逊许多。虽然日常朝政还掌握在她手里,但对宰相们的态度比以前好了,对大家做出的行政决断也不再指指点点。有时李治精神稍好,过问一些国事,她也不随便插言。有一次李治、媚娘政务之余在宣政殿与几位重臣议论史事,李治突然提及:“人曰秦时法律严苛,朕倒以为甚宽,荆轲一匹夫刺始皇于殿上,而群臣竟无一救驾。岂非平素宽慢所致?”

    郝处俊暗笑——此种论调或许只有当皇帝的人才会有吧?于是出班道:“此由法急所致,非宽慢也。”

    “何以知之?”

    “秦法规定‘辄升殿者,夷三族’。群臣皆畏族诛,故虽见刺客而不敢登陛救驾。臣早年读书时曾见曹魏法令,有一条‘京城有变,九卿各居其府’。而严才作乱时,率兵邺宫掖门,魏武帝在铜雀台上却望见有人奔赴皇宫赶来救驾,笑曰:‘彼来者必王修乎!’想来王修是奉常卿,这么干自然是违令,但察变知机、忠心为主岂不壮哉?可见人臣勇敢、怯懦实在于君。秦始皇暴虐苛刻,故而臣子畏怯;曹操宽严有度,故而臣子敢为。圣王之道,宽猛相济。《诗》曰‘不懈于位,人之攸塈’,《洪范》有云‘高明柔克,沉潜刚克’,此即谓中道也。”

    李治觉得在理,赞道:“爱卿很通晓史事嘛。”

    “臣也只是粗学,太史公云‘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多以前人之事为鉴总是好的。不过……”郝处俊不动声色间已转移话题,“本朝修史之事外间一直颇有非议。”

    “非议?”李治警惕起来。

    郝处俊微微苦笑,一副委屈的样子道:“原先许敬宗主持修史,似乎颇有些失当之处。类乎密国公封德彝曾非议过敬宗,他便在写史之时大书密公之过,颇有诋毁之嫌;再者敬宗有一女嫁郇国公钱九陇之子,又有一子娶世袭鄂国公尉迟宝琳的孙女,因亲眷之情对郇公、鄂公大加溢美。还有外间一直传说,苏定方、庞孝泰生前都曾向敬宗行贿,请其在修史录功之时多加美言。此等行径倘若是实,只怕玷污朝廷之名,也不免误导后人。”他这番进言甚是高明,虽详细举出了几件罪状,却一副不敢坐实的口气,给皇帝留了余地。

    李义琰也在场,他素来直率,忙接口道:“既有误便该改,况且自许敬宗致仕,史馆之事一直无人署理,陛下当委贤臣继之。”

    其实关于许敬宗左右史笔之事李治并非不知,只不过是念其功勋一贯优容,今日听他们提及,便顺水推舟道:“既如此,那朕就派郝爱卿掌管此事吧。”

    郝处俊之所以进言,所谋者便是为此,史笔在手不仅可正许敬宗之失,更可把废王立武以来朝中的是是非非重新厘清!不过他也知自己分量不太够,又道:“君有命臣不敢不从,然自忖资望不够,论及永徽以来之事刘相公更为熟稔,还是请他老人家主笔史馆吧。”他又把刘仁轨推到前面。

    “这……”刘仁轨当然晓得此事背后的意义,心下却有顾虑——虽说他曾是个铁腕人物,却非睚眦必报,当年李义府以粮船倾覆之事构陷,并唆使监察御史袁异式逼他自尽;后来他平定百济而回,晋升御史大夫,袁异式吓得在他面前请罪,他也原谅了,在拜相后还提拔袁异式为吏部郎中,搞得一时间朝中多有议论,说他“矫枉过正”,故作宽宏邀买人心。平心而论此事他确实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安定人心,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威胁社稷的大事没必要纠缠不休,所以打击许敬宗也好,限制皇后权力也罢,都是出于公心。但这第二次拜相已与先前不同,自己毕竟已是致仕之人,总要晓得进退,如今有郝处俊之辈坐镇雅俗,七十多的老叟何必再蹚浑水?恩怨还有个完吗?

    霎时间大殿上所有的目光都偷偷瞄向珠帘内,却见皇后岿然不动坐在那里,仿佛对方才所有的讨论都充耳不闻。连李治都感觉有点儿不正常,于是主动问媚娘:“刘相与郝相执笔修史,你意下如何?”

    媚娘面露微笑,只轻轻答复一句:“愿依陛下之意。”

    “既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刘仁轨只得与郝处俊一同领命,但心下越发忐忑——他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头,皇后的态度似乎有些太和善了!

    二相受命重修史书,但这项工作刘仁轨并没能干多久,因为很快传来消息,安东发生重大变故。一向恭顺的新罗竟然拒绝大唐要求,金法敏不但不肯交出安舜,还私自册封其为高丽王,并派兵进驻百济旧境,勾结靺鞨部落侵扰辽东之地,摆出和大唐决裂的架势。事已至此,唯有一战,李治任命刘仁轨为鸡林道行军大总管,右领军大将军李谨行为副,发军征讨新罗;恰好此时金法敏之弟临海郡公金仁问正在长安,此人一向亲睦大唐,于是李治又以宗主国名义削去法敏王号和官职,改立仁问为新罗王,命其随军归国;并派驸马周道务任营州都督,剿抚靺鞨,兼管水陆各部粮草之事。

    就在大唐向新罗宣战的同时,西域情势却出人意料地顺利。在噶尔钦陵撤退后,于阗国王伏阇雄继续肃清吐蕃势力,疏勒与突厥弓月部也相继复归大唐,两部酋长入京觐见,向李治表忠心——至此西域奇迹般地又回到大唐的掌控。当然,这次“收复”大唐本身没出多少力,是依靠统治西域多年的影响以及伏阇雄的私心促成的,对当地的控制力已大不如前,而四镇以西更远的地方更是鞭长莫及。在龙朔二年(公元662年)受大唐册封的波斯王卑路斯被大食国(阿拉伯帝国)打得四处逃窜,吐火罗(阿富汗)岌岌可危,这些事朝廷早已顾及不上。

    但无论如何西域的回归是好事,大唐依旧拥有万邦之主的尊严,三位皇子的婚礼也就在这热闹的时刻举行了。按照礼制规定,皇太子纳妃的仪式本是很隆重的,临轩醮戒、宰相司礼,无论朝廷列卿还是东宫僚属都要穿上礼服各司其职,耗费也是甚大。可是李弘身体实在不好,不能过于劳乏,国家又刚刚摆脱困难也不富裕。索性仨孩子的婚事一起办,又省钱又热闹。

    按照礼制规定,太子下聘需要白雁,而千寻万寻就是找不到白雁,正在犯难之际,李弘与亲卫在御苑中闲逛,无意中竟遇到一只,当即将其捕获。李治为此高兴地欢呼:“汉获朱雁,遂为乐府;今获白雁,得为婚贽。可见天命所归,朕无忧矣。”

    于是婚礼顺利举行,李治与媚娘高坐殿上,看着三对红彤彤的新人向自己叩拜,心里乐开了花。李治甚是感慨,低声对媚娘耳语道:“三十年前终南山初会,可料得有今日情形?”

    媚娘脸色微红,不过这点儿夫妻间的温存并未压制住她的权欲,她敷衍道:“他们终于成家立业,也了却陛下一桩心事,你今后更要好好保重身体,早日养好病,享儿孙绕膝之乐。”

    “儿孙绕膝……”李治品味着这四字,竟有一丝苦涩——他分明见李弘脸色煞白、举动喘息,似是病情越来越重。什么白雁、红雁的不过是自己解心宽,究竟还有没有福气抱到嫡孙?但大喜的日子不能扫兴,他还是笑呵呵送走三对新人,默默回到寝殿。

    内侍散去,沉寂片刻,媚娘面对红烛坐定,忽然发出一声沉重的哀叹,继而以袖掩面仿佛在拭泪:“母亲倘还在世,目睹孩子们成亲该多高兴啊!”

    李治心头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这些年她何曾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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