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血:狼烟再起-第1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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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这张恕,体格长大雄异,牵着一匹好马,骄跃如龙,腰间一柄短刀,弯如牛角,包裹中鼓鼓囊囊,分明还包着一柄长剑这般人物,不知底细,寻常人家谁敢接待!还好主人是个老人家,自负年迈识人,看张恕不像恶人,这才勉强接纳。
张恕言出必践,果然一早便走,牵马沿着一条宽巷,边走边看些风物人情,只捡热闹所在而行。
奈何心中有事。
越是热闹,越觉孤单。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一剑飞霜()
心事沉沉谁解意。
人声嚷嚷更孤单。
张恕牵马独行,幻想着人多之处,或能再遇斯人。
见前方一处人声鼎沸,脚店正店星罗棋布,倒小有京城气象,不输郡治繁华。正街心一处正店,尤其富丽堂皇,楼高两层,开间阔大,酒旗高挑,门庭若市。
小二一见张恕,几步小跑,过来帮着牵马,面上笑成了花:“小爷您几位?”
听张恕说就是一人,这才高声请进,一边引着张恕上楼,一边呼人将马匹牵到后院拴好,边走边舌吐莲花,说即便再多一人,也是无座,托您之福,小店这几日天天客满!张恕也不多言,跟着小二走上二楼,一处最拐角的所在,一张单桌,显然是勉强加座。不过此处倒也闹中取静,屋中局势尽收眼底。
酒楼内有些喧嚷,张恕点了些牛肉杂蔬,一盘扁食,一壶水酒,一边自斟自饮,一边暗暗四下打量。一眼望去皆豪客,仅凭精气神,便知武艺着实不弱。
粗犷的猜拳行令,旁若无人,儒雅的举杯相邀,举止有节。
说来也奇怪,历来酒乱人性,抑或酒壮人胆,借酒撒泼招惹是非者大有人在,何况这些人武艺在身,脾气暴烈,更易生事。可今日这酒楼里,尽管豪客云集,粗鲁的,文秀的,俱各相安无事,出奇的心平气和,倒叫人觉得稀奇。
忽听有人低语:“看见顾家那厮了吗?”
另一人轻声应道:“哼,顾平章!”
“化成灰老子也认识他!”
怕起仇怨,仇怨自来!
张恕装作漫不经心,循声一瞥,靠里墙一张方桌,两个食客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目光阴鸷,时不时地向一处踅摸。隔着三张桌子,有五个汉子正在划拳,动静山响,俱各精壮,五柄板刀戳在桌旁,甚是醒目,一看便分量不轻。
想必其中一人便是什么“顾平章”。
莫非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那矮胖子又说:“师兄,要不我今夜偷偷做了他!”
那瘦高者摇摇头:“不是地方,不是时候!”
“师兄,我生气!”,矮胖子似乎气愤难忍。
瘦高者微微一笑,盯着矮胖子,话说半句:“且待百刀大会”
百刀大会?
张恕心中一凛,难不成百刀大会上可以肆意杀人略一思索,已明其意。
或许名义上较量武艺,实则辣手寻仇!怪不得赵豫、佟简心急火燎,其中凶险,实在难料!江湖之大,多少门阀之间,有些或轻或重的过节,实在不足为奇
矮胖子轻舒口气,似有顾虑:“大庭广众之下,哪有偷偷摸摸好?当初天判官多管闲事,偏要我两家解斗”
天判官?
李二哥!他会来么
“哼,天判官面子要给,仇也要报!贤弟差矣,公开较量,难免失手,谁也不能说什么。暗中寻仇,却瞒不过天判官的眼睛”,瘦高者不急不气,稳坐钓鱼台。
“万一天判官来了呢?”,矮胖子总往坏处想。
“贤弟啊,哪那么坏的运气,呃,喝酒”
又是天判官!
李二哥掌面可谓大矣
也不知这些江湖人物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李二哥却如此有仁心,管他们的破事,李二哥也有本事,管他们的闲事
本事恁大!
张恕思绪有些纷乱,对自身的修为,也暗暗吃惊。若以寻常度之,这师兄弟二人窃窃私语,便是邻桌也难以听清,何况隔着这老远,屋内还如此喧闹。
自己偏偏听得清楚!
怎能不想起李老宰相大恩!对这位老者,张恕此时既是惊佩,又是感叹,又是感激,一块顽石,旬月之间,雕琢成玉,真乃绝世圣手
张恕收回思绪,又想起佟简之约,或许真能替他做些什么?
想这一楼豪强,齐赴百刀大会,不知会闹出多大动静!
张恕有意挨个打量起来,仿佛怀揣透视人心的魔力,彼此高下已然有谱——那一桌使刀的大汉,钢筋铁骨,武艺精良,想必为一州名家,不过内丹虚浮,未臻化境。旁边一桌那个负剑之人,长脸美须,四亭匀称,看似勇力不足,实则不可小觑,看他气息悠长,便知是内家高人
靠窗一张小桌,挤在墙角,显然也是加座,一人扭头目视窗外,安静地独酌,此人却难以评判,好似个不通武艺的常人
张恕心中一震,见此人儒冠白袍,仙风道骨,面白如玉,虽然一身男装,分明是个女子。虽年过三旬,气度娴雅,容貌清丽,一看倾城,再看倾国。偏偏并无一分媚态,恍如仙子临凡,清高自赏,不可亵近。
我的娘!
昨日官道上自己追了半天,不见她的踪影,此时却安然独坐在这喧嚣所在!
老天爷!谢天谢地!
此人是谁?
正是姜婷儿的娘亲!
张恕心中跳腾得厉害,姜伯母娴静自如,竟然看不出她身怀武艺。想起姜婷儿曾言,有些本事还是娘亲所教,那日在河洲之上,亲眼见识姜母的手段,三两下打得林尧狼奔豕突,可谓惊人艺业
此人何止是通晓武艺,可张恕竟然毫无感知!
大隐于市,深不可测!
他稳住心神,不免有些失落,自负得有些太过,看来感知之力没有那样厉害,还是不要自吹自擂的好不过张恕心慌,倒不是因为她的武艺我的岳母大人!
张恕脸上一红,正要前去拜见,忽见一人起身,走到姜母桌前,儒雅地唱了个肥诺。
此人正是那长脸美须之人,若不是身负宝剑,还真像个饱学之士。
“啊,这位娘子,何故一人独酌?”,此人笑如暖阳,分明有搭讪之意,却并不过分轻薄。
此人毕竟找死!
张恕大怒,腾地起身,狠狠按了按冷月锯。
姜母全然不理那人,依然扭头看着窗外,似乎在闲看街景。张恕压压火气,重又落座,且观其变。
“啊哈,在下扬州冷腾云,拜见这位娘子!”,长脸美须客真也执著,毫无尴尬之意,依然彬彬有礼。
不过在张恕看来,这厮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怀好意。
冷腾云!腾云,哼,怎么不叫驾雾啊。
姜母终于转过头来,看了冷腾云一眼,冷若冰霜,并不搭腔,依然扭头看着窗外。
竖子轻薄,也该知趣!
冷腾云丝毫不以为意,自嘲地一笑:“这位娘子似有心事?不如在下作陪共饮几杯?”
嗨,这人
姜母缓缓转过头来,双眼眯成一条缝儿,一字一句道:“扬州冷腾云,一剑飞霜寒九州,好大的名气!”
扬州腾云,一剑飞霜?
第二百八十章 奇葩真情()
一剑飞霜寒九州。
腾云驾雾不知愁。
张恕一惊,这个怪胎,还是个名人?
反正没听说过!
听得姜母一言,冷腾云登时受宠若惊,又好似洋洋自得,满脸笑开了花:“哎呀,贱名为娘子所知,不胜荣幸之至!”
不知不觉又往前挨了挨。
“我们认识?”,姜母轻启朱唇,好似一盆冷水泼来,啊,不,是冰水!
冷腾云打个哈哈:“自打今日便认识了。”,又自言自语嘟囔一句:娘子既然知道冷某名号,也算认识吧。
这人!这脸皮!
此时,颇多豪客停杯不饮,目光一齐洒向这里。有人竟然笑出声来:这人,没羞没臊!没廉没耻!也有人跟着起哄,看热闹不怕事儿大。
冷腾云充耳不闻,全不在意,也不理会姜母情绪,自顾说道:“在下虚年三十五,未曾娶亲,敢问姐姐芳龄,可曾婚配?”
张恕只觉头颅哄然作响
酒楼内哄堂大笑。
呵!这人!行事好不癫狂!感情在这儿讨老婆来了,哈哈!刚才还称呼小娘子,这会儿又变成姐姐了,哈哈哈!
姜母脸色微红,忽转愠怒。
张恕心中一凛,分明感受到一股杀气,这是要动手!
可是这位冷腾云,且不说剑术如何,乃是内家高手无疑。张恕知道姜母武艺精深,但精深到何等地步却不知晓,心下唯恐她吃亏,当即几式“落翎飞”,在众多豪客间穿梭,占据形势,作势待扑,仿佛一头猛兽。
倘使冷腾云动粗,休怪我毫不容情!
谁叫你老小子忒也无礼,胆敢冒犯岳母大人!张恕忽觉脸红,嗯,现在称呼岳母大人,似乎还为时尚早
然而,那股杀气一闪而逝。
张恕蓦然停住,看来姜母改变了主意。
姜母打量着冷腾云,看这人竟然一脸真诚,心说这人到底是个满口谎言的登徒子,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子?看年纪又不算小,怎么行事如此狂悖!
她哪里知道,此人自幼习武,痴狂成瘾,人情事务直来直去,全然不通,有时癫狂起来,像个不晓事的少年。
“姐姐不想杀在下了吗?姐姐怎么不回答在下的话?”
前一句让人吃惊,冷腾云浸淫武学,已到相当境界,他怎能感知不到那股杀气!
后一句让人发笑,完全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姜母有些哭笑不得,转身就要离开。冷腾云十分霸道,伸手来拦。姜母身形斜走,已摆脱纠缠,跃下楼梯,实在出人意料,偏又十分好看!
群雄纷纷喝彩,这小娘子,步法比容貌还俊!
只是除了张恕,别人无从知晓,这步法叫什么“落翎飞”。
哪知冷腾云身法也是不慢,噌地一窜,快得像个兔子,一根筋紧追不舍。张恕一看这还了得,赶忙发足狂奔。
突然,楼梯下窜上一个人,倏地一掌,对冷腾云迎面而击,可没留什么情面。
哪知冷腾云毫不在意,依然直冲而下,却分明已破了来者攻势。那人也不着忙,肘随身转,变掌为爪,一式大力鹰爪擒拿冷腾云肩胛,这是要卸他关节的架势。
张恕一愣,来者武艺之高,只怕满屋豪客,少有他的敌手!再瞧一眼,更是发愣,来者不是他人,分明就是迎来送往的店小二!
呀,司马偃那厮曾夸海口,说什么满镇皆是他的产业,或许或许没完全吹牛,此处或与赵豫有关?
倘若如此,赵豫此人果然厉害!连个店小二都是一等一高手听说他兄弟众多,高手如云,而且都是过命的交情。在那灾荒之年,他雪中送炭,于众兄弟皆有活命之恩
张恕越想越有道理,在赵豫眼皮底下,有如此高手,只怕也是他的兄弟!怪不得一众豪客,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无人敢在酒店里造次
唯有这个冷腾云,却是个奇葩、例外!
冷腾云奔跑中肩臂一晃,似是无意,分明有意,剑身硬硬的在店小二手上撞了一记。店小二乘势虎爪一探,要把他宝剑抓下,哪知冷腾云一跳,已狂奔出门。店小二有些愣神,由他自去,不再追赶。
张恕穷追不舍,看看赶上,一式“骤起萍末”,好似一只大鹏冲天而起,跃过冷腾云头顶,拦住他去路。
冷腾云一愣:“小子!是你!刚才满屋子人,就你手段还算凑合。”
凑合?
看来这是在夸人?
嗯,是夸人!
这老小子狂傲得很。张恕又气又笑,也不怪他自大,此人虽然行事癫狂,绝然是个高人,自己一举一动,早在他感知之中古来高人多寂寞,知我心者有几人,张恕生出些相惜之意。
冷腾云可没闲心感慨,他见姜母远去,差点儿急哭,愠怒道:“何故阻我去路!跑了姐姐!”
张恕有点儿发傻,这厮显然是真性情!
他眼下心急火燎,没工夫耽搁,陡然脚走风云,身起狂飙,一霎时暴躁如龙,凶猛如虎,蛮横如牛。又恍如一架滑车冲山而下,哪怕你是神仙挡路,也要撞你个灰飞烟灭。
也许只有傻子才会正面阻挡。
还真来了个傻子!
张恕简直是如法炮制,蛮不讲理,横冲直撞,未及思索,一式“鹰扑熊挺”猝然而发,破阵拳意肆无忌惮,酣畅淋漓。
冷腾云一愣,对面这小子疯了吧,正催动一股神力,铺天盖地滚滚而来,分明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老子不过是让你让路,谁跟你玩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