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资本家-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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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天来是吏房的典吏,亦就是吏房管事的。郑浩然是吏房的书役,亦就是他的属下。今天,郑浩然来写告示,他先还暗暗替郑浩然高兴,觉得这小子的运气实在不错,竟能在县令面前露把小脸,以后升官发财,前途不可限量。要知道,以前写告示,都是县令发下话来,归哪房管就由哪房写毕,再送往县令处查验盖印。至于告示出去何人之手,县令绝不可能知道,也不会去查问。
郑浩然能在县令面前亲自写,要是还能写得县令满意,这不仅是郑浩然的福气,也是他吏房的光荣,连带着他也能脸上有光。
可事情的发展让人出乎意料。这哪是能让他脸上有光的事!不仅郑浩然大难临头,连带着他这个吏房典吏也会受到牵连。
郑浩然到吏房当书役之后,上边交待下来的事情全都办得让他满意,并且对他尊敬有加,两人处的关系不错。可不是有那句老话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耳鬓厮磨的夫妻尚且如此,何况只是同僚,而且还是他的属下。他得赶快跟郑浩然划清界线,与这件事撇清干系,免得城墙失火殃及池鱼,给县令大人留下恶劣的印象,以后还想升升官,可就难了。想到这里,他道:“郑浩然!”
郑浩然寻声望去,看到孙天来就像看到救星,道:“孙大哥,你快帮我给诸位大人求求情,我兄弟绝无谋杀镇抚大人的意思!”
孙天来开口是为了撇清关系,要是求情,那不是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吗?他厉声道:“郑浩然,我本来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并在几位大人面前多有举荐,没想到你在衙门里走动了数年,怎么什么规矩也不懂?竟把一个下人带到这里,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大人们的涮。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藐视官威,百姓们若都跟他一样,官还怎么当,国家还如何治理!我看,不杀不足以正民风,不杀不足以固国本!”他手指郑浩然又道:“你也脱不了关系,还敢在这里为他求情!如何处理他,县令大人自有定夺,你给我滚回吏房,好好检讨检讨自己。至于你怎么处理,我明日就拿出个意见禀告大人,至于是夺你职还是定你罪,至由大人定夺。”
郑浩然叫了声:“孙大哥……”孙天来骂道:“你给我闭嘴!哪个是你大哥,还不快给我滚!”郑浩然不敢再言,爬起身失魂落魄的离开中堂。
李飞白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是说能治好钱子俊的伤,并没说其它的什么话,但已被人说成意图谋杀,如今连郑浩然也受到牵连,回吏房待罪去了。难怪郑浩然再三交待,官威不可犯,见了官也甭管什么官,先磕头就对了。这也太黑暗了,还有没有言论自由了!
郑浩然走时,他本想拉住郑浩然。他要郑浩然堂堂正正的跟他站在一起,然后问赵学飞,让他治伤不让,不让他就走。可他忍住了。他隐隐感觉到,今天的事情并没那样简单,赵学飞不会因为他的一句威胁让他治伤,更不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让他走。如今,只能想办法打消赵学飞的顾虑,必要时让钱子俊给赵学飞施压。只要能让他治伤,什么事都可迎刃而解。为此,他静静的站在那里,面含微笑看着赵学飞。
孙天来一开口,其它人也跟着开了口。有的人碍于郑浩然的面子,本不打算开口。如今,郑浩然走了,他们也就没了这层顾虑,随即开了口。
有的道:“我早看这小子不地道,贼眉鼠眼的,不像好人。”
有的道:“就他,还说会治伤,我早知他不会治伤,只是没有道破,想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如今怎么样,事实证明他是个农户的儿子。一个服徭役的,能治伤吗?”
有的道:“只怕正如刘厚德所言,这小子不会真的是意图谋杀镇抚大人吧!”
还有的道:“我想他没这么大的胆子。所以胡说八道戏弄我们,肯定是听说治好镇抚大人的伤有一百两赏银,于是想钱想疯了,想要瞎猫逮死耗子,赚那一百两银子。”
一时间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这时,赵学飞轻轻咳了一声,屋内立马寂静一片。赵学飞道:“你治好钱大人的伤,本官自会给你一百两银子。你若治不好,又该如何?”
李飞白道:“我若治不好,把命赔给他。”
人群又开始聒噪起来,有的道:“你一个农户,命值多少钱,抵得上镇抚大人的腿吗?”
有的道:“你说的不对。镇抚大人刚开始说了,没有腿他也不活了。这等于一命抵一命,他一个农户,能抵得上镇抚大人的命?”
赵学飞开口说话之前,还是不相信李飞白能治好钱子俊的伤,所以他多了层考虑,想让李飞白先试上一试,如果治不好,他也好趁此时机多劝劝钱子俊,让他截腿保命。刚刚说话这人简直没有脑子,这不是在提醒钱子俊要信守诚诺,到时不要截腿,要一死了之啊!他转头去看是谁说话,见是刘厚德,心中不由大骂其娘,暗道:“治伤你没本事,说风凉话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由怒火中烧,喝道:“刘厚德,给我出去!”
刘厚德大吃一惊,耷拉着脑袋走出屋子。忽听赵学飞又对县丞道:“明天先把他开革,再查一查他有何问题,不然医术如此低劣,怎么就混成医官了?”他双眼一黑,差点摔倒在地,扶着墙才勉强站住。
李飞白由这件事上,看出赵学飞并不相信刘厚德的话,以为他要意图谋杀钱子俊。是啊,他土生土长的下盘村人,第一次来县里服徭役,跟钱子俊头一次见面,无怨无仇的,为何要谋杀钱子俊?头脑稍微清醒点的人,都会明白其中的道理,赵学飞能当上县令,头脑肯定不会糊涂。
既然赵学飞不相信他会谋杀钱子俊,那就好办,只需扫除赵学飞的后顾之忧,他便可以给钱子俊治伤了。
其它人都为赵学飞突然的大发雷霆而震惊,屋内又陷入沉寂。李飞白抓住这个时机,问道:“王御医王大人,不知过多长时间,疽痈之毒才会上行,影响到镇抚大人的性命?”
王定一略一思索,道:“如果能控制发热的话,两到三日才会影响到镇抚大人的性命。”
李飞白并不知疽痈之毒是什么,想来应该是感染了。他的牛皮箱子里有抗生素,这时的人从没用过抗生素,药效应该奇佳。只要控制住感染,伤口愈合只是时间问题。他道:“王御医是圣手,镇抚大人的伤能不能治好一看便知。如果我说,只需一天便能治好镇抚大人的伤,王御医信不信?”
第九章 活马当死马医()
王定一能四十出头入太医院,到七十岁致仕,在太医院当御医二十多年而不倒,医术是绝对精湛的。
他既说钱子俊的伤,除了截腿才能保命,全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不截腿就能保命。他看没再看,钱子俊的伤口过大,伤势过深,又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致使疽痈横生,如今身体虚势,想让那么长那么深的伤口复原,首先钱子俊的身子骨就抗不住。除非,把膝盖以下截去,缩小伤口,阻断疽痈之毒上侵,徐徐治之,慢慢复原,方可保住钱子俊的命。
可是现在,李飞白竟说一天便能治好镇抚大人的伤,这怎么可能?除非是神仙下凡,用仙术方能做到!王定一不相信世界上有神仙吗,再说这小子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样子,也不可能是神仙。
不过他这人有个坏毛病,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尤其看到李飞白自信的神色后,好奇就更加浓郁了。
王定一十分熟悉李飞白脸上那股自信的神色,他年轻时也有这种自信。普通人要想当御医,都是经过县、府、省,层层举荐,最后才能到太医院。到了太医院也不可能直接当御医,得先干几年吏目,慢慢往上升,最后才能当御医。
举荐在以前或许是个好制度吧,那时的人们唯贤唯才举荐。反正到了王定一这一代,举荐便变了味,发展成唯亲举荐。王定一不喜欢逢迎拍马,也没有钱送礼,只能安安分分当个坐堂的郎中。济源太小,他又对医术充满兴趣,于是选择做了赤脚郎中,游历天下,一边为人治病一边遍访名医互相交流。当四十岁出头,他自觉医术已达超一流,是块干御医的料,于是直闯太医院,挑战四大御医。
当时他什么身份也没有,只是个走四方的郎中,但在太医院里一点也不怯,因为他仰仗着的是自己高明的医术。此时,在李飞白有脸上,他又看到这种自信,莫非李飞白也身怀绝技。
王定一不相信李飞白身怀绝技,知道结果是什么,却战胜不了自己心中的好奇,想要看看结果跟自己想的是否一样。反正,李飞白已夸下海口,一天治好钱子俊的伤,既使到时无法治好,他也能继续施治保住钱子俊的命。他笑了笑,对赵学飞道:“要不,让他试一试。”
赵学飞已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何况结果就算最坏,也不过是截腿保命罢了,也同意让李飞白试试。可他不能擅自做主,还得问问苦主的意思,转头去看钱子俊,却见钱子俊瘫坐在椅子上,脖子歪耷在一边,没有一点的反应。他脑袋嗡的一声响,暗道一声不妙,难不成钱子俊没抗住,竟自死了。慌道:“王大人,你快过来看看。”
王定一也发现钱子俊不对劲,面色凝重的走到钱子俊身旁。先伸手在钱子俊鼻下探了探,神色一缓,道:“没大碍,只是疼晕了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盒,捡出一枚金针,在钱子俊鼻下扎了一下,钱子俊很快醒了过来。
赵学飞长舒一口气,难怪钱子俊之前大声说话,声称要腿要命,没腿不要命。等到李飞白说自己能办到,钱子俊竟没了反应,原来是疼晕了过去。他不觉暗叹钱子俊如此硬气,腿上的疼痛能让人昏厥过去,钱子俊却能忍住,甚至连呻吟也没发出几声。他又暗暗怪自己考虑事情不够周全,注意力全在李飞白身上,完全忘了钱子俊。幸亏只是疼晕了过去,要疼死了过去可怎么收场。
赵学飞指着李飞白,道:“镇抚大人,他说他能治好你的伤!”
钱子俊喜道:“那还等什么,快来治伤!”
李飞白道:“让我治伤也容易,但我有两个条件。”
钱子俊道:“别说两个条件,一百个条件也依你。快说,什么条件。”
李飞白道:“县令大老爷之前说,治好镇抚大人的伤,赏银一百两,不知还算数不算数。”
钱子俊道:“算数,怎么不算数?不光他的一百两算数,我的一万两也算数!”
李飞白不理钱子俊,而是看向赵学飞。等赵学飞道:“算数。”他接着道:“我治伤的手段是祖传的,祖上有遗训,绝对不可能让外人知道是如何治伤的!所以,治伤之时,屋里只许我跟镇抚大人两个人,不许有第三个人旁观。”
赵学飞之所以同意李飞白治伤,还有一个原因,有王定一在此。王定一是医学圣手,有此人在旁把关,就不怕李飞白乱治,或者给治坏了。可李飞白说的也有道理,祖传的玩意大多都十分保密,不容外人知道,免得丢了吃饭的家伙。他迟疑了一下,道:“能不能让王大人在旁照应,毕竟王大人经验老道,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至于你的顾虑,完全不必放在心上。想王大人德高厚重,就算知道你的治伤秘密,也不会据为己有的。”
李飞白道:“不行!如果这个条件无法满足,我就不治了!”
钱子俊指着李飞白道:“让他给我治,别让王大人掺和。一个简单的伤都治不了,枉称什么御医。他若能治早就治了,既然不能治,在旁也是无用,何谈助一臂之力。”
王定一本来的打算也跟赵学飞一样,想在旁边盯着,以免李飞白胡乱医治,到时想要保住钱子俊的命,只怕要大费一番周折。此时听了钱子俊的话,就算他再有涵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心中暗道:“你爹见了我也得称我一声老哥,你小子简直没大没小,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你。嘿嘿,你既然要多受折磨,那我就成全你。”他道:“咱们既然让这位小兄弟治,就得信得过这位小兄弟。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就别进去添乱了。”
钱子俊道:“对,对!”又对李飞白道:“咱们这就进去治伤吧!”
李飞白道:“镇抚大人先进屋静躺,容我回去做些准备。”
钱子俊好不容易找到救命的稻草,哪肯轻易放其离去,道:“准备什么?”
李飞白双手一摊,笑道:“镇抚大人,您瞧我两手空空,也没治伤的工具,也没治伤的药品,您说该怎么给您治伤。您在这里稍待,我回去取了东西便来。”
钱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