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旧事-第1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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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去病把他的愤怒暂时压制在心底,等待着迸发的那一刻。
李敢打了卫大司马大将军,心里其实并不痛快。
他是李广唯一在世的儿子,他的大哥李当户,李椒早已不在人世。
他想到父亲一辈子出生入死,杀敌无数,死的时候那么窝囊和无奈,老人家一辈子连个侯爷都没捞着,父亲死不瞑目啊!在李敢看来,正是卫青的逼迫,才让他父亲走上绝路。他曾经寄希望于皇上能给他个说法,但皇上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敢想着他父子二人,年少出征,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连说法都讨不到一个。
李敢越想越觉得窝囊,心中不时隐隐作痛。
他立誓要为父亲讨个说法。
元狩五年(前118年),李敢叔父丞相李蔡惨死,李氏一门,几遇灭顶之灾,此事就像一把盐,洒在了他的伤口上。
前仇新恨,让李敢忍无可忍,他全然不顾礼法,打了卫青。
事后,李敢也知道如果不是卫青厚道,他早已掉了脑袋。
但是,他仍然不会后悔,你卫青有功,我也有功,你卫青的大司马是从战场上得来的,我的郎中令,也是靠血战拼来的。我的父亲付出了生命,你卫青挨几个拳头,天经地义。
李敢郁积的阴霾稍微有了宣泄,不过,他想到父亲的死,仍然心痛不已,他经常在院落中一站就是一晌午,看着墙角的钝了锈了的各式兵器,他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就会流满脸颊。
父亲虽然走了,但是他却无处不在,你看,他还在那里挥舞着上百斤的大刀,你看,他的步伐还是那么矫健,他的身板还是那么灵活。
父亲,你不该这样地走啊!
李敢不住地大喊。李敢十分清楚大哥,二哥早逝,父亲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了,他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赛过卫霍的名将,因此,他把平身所学都传授给了自己,可是如今,他还没有看到儿子的成就,就遗憾的走了。哀哉,痛哉。
“来,父亲,见到叔父了吧,儿来陪您喝一盅,儿把卫青给打了!父亲,儿明白您的心思,将来儿定会挣个列侯做做,大将军也不错…喝…干!”李敢在李广的墓前彻底地醉了一回。
他或许还不知道,他永远都没有这一天了。
元狩六年(前117年),距李敢打伤卫青不过数日,刘彻下旨,去甘泉宫狩猎,霍去病,李敢亦在陪同之列。
“皇上,快看,那有只鹿!”
刘彻从龙辇中站起,遮着双眼,往前方望去,说道,“不错,是鹿角!”
“末将愿为皇上将那鹿射来。”刘彻一看,是李敢,便笑着点了点头。
一旁的霍去病见李敢已打马窜了出去,心中一动,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也连忙向刘彻表示,“末将也愿同去。”
刘彻玩兴大起,如今能看看自己的两位爱将比试下百步穿杨的本领,他也乐得看好戏。他连忙催促道,“快去,快去。”
霍去病狡黠地一下,眼中寒光一闪,便打马直追李敢而去。
在离李敢几丈时,霍去病勒住马匹,他见李敢已经搭起弓箭,正聚精会神地瞄向数丈开外的鹿头,连后面有人追来都没在意。
霍去病也摸出了箭矢,他先假装瞄着那只鹿,定了定神,心中挣扎了一会儿,便慢慢将箭矢的方向转向了李敢。
“李敢,你不是思念你的父亲么,本将送你去见他。”
霍去病不再犹豫,一支无情的箭呼啸而出,李敢应声倒地。
刘彻正等着看霍李二将谁打的猎物多,准备评头论足一番,却只见几位侍从慌慌张张地打马过来,下马向刘彻禀道,“皇上,不好了!李敢将军死了!”
“什么?出了什么事?李敢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死了?快说,冠军侯呢?”
“小奴…小奴们…不…不敢说!”侍从们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说。
“皇上,冠军侯…无…无事,是冠军侯…杀…”他的杀字还没出口,刘彻就见霍去病往回来,他一下子全明白了。
他松了口气,向侍从们一挥手,“朕知道了,一定是郎中令不慎,触鹿而死,冠军侯欲杀之为郎中令报仇,奈何云鹿狡猾,走脱了!”
侍从们正准备退下,刘彻又说道,“此事不许声张,谁要嚼舌根子,五马分尸!”
“是!”侍从们战战兢兢退了下去。
霍去病前来复命,刘彻关切地问明是否受伤,便匆匆下令回宫!
第175章 风波之霍去病骤亡()
刘彻闷闷不乐地回到宫中,他双眉紧蹙,神色冷峻,迎面的侍从们都吓得纷纷避让。他不管不顾,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半眯着斜躺在卧榻上。
有宫女轻手轻脚地给他泡了杯淡茶,他猛然睁眼,把淡茶一饮而尽,然后猛然将茶杯摔在地上,把那宫女吓得打了个踉跄,扑通下跪,她以为泡的茶不合皇上的意,连称“奴婢该死,请皇上恕罪”。
刘彻看着地上趴着地楚楚可怜的小宫女,突然叹了口气,也只有在独处的时刻,他才能如此叹气。他吩咐宫女收拾好,赶紧下去。
小宫女抖抖擞擞地收拾起身,恭敬地退了出去。像所有的宫女侍从一样,虽然她明白眼前的这位皇上从来不乱骂人,更不乱杀人,但是,面对着这位九五至尊,她还是怕呀,怕他一高呼,怕他一发火,怕他一厉声,更怕的是他一句话就能让自己的小命没了。
此刻的刘彻,顾不得下人们的想法,要是他估摸的不错,很快,李家的人就要哭天抢地地来未央宫求见了。
他倒不是头疼他们哭闹,人死了,总要哭闹一阵,好好地抚恤一番,过段日子,自然就会风平浪静。他头疼的是,爱将霍去病竟然会在他的眼皮底下射杀九卿大臣,霍去病犯的可是死罪。他能为冠军侯挡得了一时,却挡不了一世。谁都知道,李敢将门虎子,两次从军,可谓锐不可挡,说他被云鹿撞死,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连他自己都不信,又怎能让别人相信。
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刘彻只能以这样看似荒唐的理由来搪塞他人之口,不管别人信不信,此事到此为止,这就是目前朝廷的结论。
他不愿意处分霍去病,霍去病对他来说,太重要了,战场上需要他,朝堂内更需要他。
刘彻是个聪明的人,霍去病射杀李敢已成事实,看似一个简单的报复杀人的事情,仔细想想恐怕并不如表面简单。
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诡异的心机?
霍去病要杀李敢,有的是办法,他完全可以找人用一麻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他做掉,何必在众目睽睽下做这件事,这不是把把柄留给他人呢?
霍去病即便有自信皇上不会处分他,可是要包庇他却无法给李家人一个交代。霍去病如此做派,不是让他刘彻难堪么?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贬卫尊霍的倾向。他之所以这样做,不是有意针对卫青,他知道卫青老实巴交,自然不会有不轨之举。
他针对的是卫青后面那一大杆子的人,希望他们老实本分点,不要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胡作非为。
尽管皇太子年纪不过十二岁,刘彻经常教育他不要过分依赖于母族,要有自己的决断。
在他人眼里,这算是敲山震虎了。
如今的刘彻,早已不再宠幸已经年老色衰的卫夫人,即便如此,他仍然为卫氏的力量不断膨胀感到担忧。
老实说,卫家人好摆布,因为从皇后到大将军,再到大将军的几个儿子,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他们做人不忘本,哪敢逾越雷池一步!
难摆布的是刘彻的同胞姐姐!她这个姐姐,刘彻比谁都了解,面子上尊奉自己,实际上对权力的渴望不会比他小,想当年她把卫子夫送给他,想当年她下嫁骑奴出身的卫青,哪次不是为了权力?
刘彻已经不是初即位时的少年郎,他已人到中年,对江山社稷有了全新的认识;对朝廷局势,他洞若观火,他现在要维护的是他老刘家的万世基业,所有非分的觊觎权杖的人,无论是谁,都无一例外地要受到他的打压。
所以,自元朔六年起,他就暗地里尊霍抑卫,霍去病最让他放心的是,他年纪尚轻,寡言高傲,无论在军中和朝廷,因为不善交往,并没有形成一股势力,他所提拔的将领多为底层军士,没有任何背景。霍去病从不为人办事,在别人眼里,他是那么地另类与令人讨厌。
漠北一战,卫霍两人加官大司马,秩禄相同,甥舅两人同为内朝重臣,而且;霍去病大有超越大将军的架势。
如此一来,除卫青之外,卫家其他人视霍去病如仇雠。
这一切刘彻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也是他想要的的结果,如果两个最能打的将军都抱成一团,那他就要食不知味睡不安寝了。只是他没预料到,霍去病会以射杀李敢的极端手段来修复裂痕。
如刘彻所料不差,此事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否则霍去病不会在他的眼皮底下杀人,至于是何人所为,刘彻现在不愿意再想下去。
刘彻稍稍平复了心情,一睁眼,却见内侍来报,李家人在宫门外哭喊着要见皇上。
刘彻头又一疼,示意不见,又命人好生抚恤。
事情就这么敷衍过去了,但在活着的李家人心中却烙下了难以平复的伤痛,乃至于名将李广之孙,李敢侄子李陵会在后来走上背叛国家之路。
霍去病在刘彻的庇护下没有受到任何处分。
尽管刘彻三令五申不信谣不传谣,可是面对李敢的无辜丧命,飞短流长还是在街头巷尾传开了。
霍去病妄杀李敢在长安城成了公开的秘密。
这些,霍去病倒也不在乎,他只是希望能通过此事,能让不喜欢他的那些卫家人重新接受他,把他当自己人。
可结果是,什么都没有改变,卫家其他人还是对他冷眼相向,不仅如此,他最敬爱的舅舅不但没有对他的行为表示赞赏,还斥责他太冲动了,不该杀了李敢,杀李敢只会让他更难以面对死去的李老将军。
不久后,霍去病在内朝议事时鬼使神差地奏请封三皇子为王。
刘彻听得一愣,一时半会儿不明白这小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便不以为意,随便找个理由便将他打发了。
没想到,霍去病不知撞了哪门子邪,第二次提起这件事;还煞有介事的写了封奏折,上奏为三皇子请封。
刘彻这些年最热衷的便是削藩,今天削这个王,明天削那个侯,有如家常便饭,如今又要走以前的老路,分封子嗣为王,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说实话,霍去病又给他出了个难题。
刘彻当然明白霍去病的用意,他不过是想借奏请其他皇子封王修复他与卫家的关系,皇子一旦封王,便要去封国,皇子都远离了长安,那么太子自然就高枕无忧了。
刘彻不禁要问,霍去病何时有如此的心机了?
刘彻自然不相信霍去病能自己想到这样的办法,为免伤了霍去病的心,他便煞有介事地将霍去病的折子朝议;希望借朝臣之口;把事情给否了。
没想到不议还好,一议大臣们的劲头就来了,连丞相和御史大夫都上书表态,支持诸子封王。
刘彻带着复杂的神色打量着朝臣们的反应,心想,看来太子的力量不小啊。虽然刘彻一百个不情愿,但是也违拗不过大臣们的意思,便封次子刘闳为齐王,三子刘旦为燕王,四子刘胥为广陵王。
霍去病为卫家人做了件大事,他满以为能让卫家人重新接纳他。
但他再一次错了,他见到的仍然是冷眼。
低调的卫青同样不赞赏他高调的行为。
“为什么会这样,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霍去病不停地叩问自己,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这么不受亲人们的欢迎。他从小就把自己看成卫家的一份子,却没想到在自己最风光的日子里,会失去亲情。
如今的他,在长安孤单至极,弟弟霍光,儿子霍嬗都年幼,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虽然舅舅仍然认他这个外甥,但霍去病却不敢登门拜访,他害怕见到其他人冰冷的目光,那比匈奴人的刀子还尖利,戳的那心痛如砥。
如此阴郁的日子,一晃就是半年。
元狩六年(前117)九月,秋风扫着枯黄的落叶,凄凉而无奈的飘落在散发着死亡气息地腐泥上,夕阳将血红的余晖洒在渭水河上,感受到无限凉意的鸦雀咿咿呀呀地叫着。
刘彻还在未央宫仔细地批阅着博士褚大、徐偃等六人分循郡国发来的奏折,他正感到有些乏了的时候,右眼皮跳了下,他不以为意,喝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