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医天下-第2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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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自抑制着狂跳的心脏,他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大人不是逗沈某玩儿吧?这么好的事儿,大人真的愿意和我们沈家合作?”
沈士德的反应突然让张佑意识到自己的一个失误,一直以来,他都在为如何打破江南世家的团结而挠头,却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有大明银号这一利器,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自己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可就多了。
利益面前,再紧密的团结都是扯淡。
想通这一点,他忽然庆幸起来,绍兴之行虽是一时兴起之举,收获可是颇丰啊。
“我闲的没事儿干啊?好歹我也是正四品的北镇抚司镇抚使呢,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么?”张佑给沈士德吃了个定心丸,接着又道:“对了,还有一事相求,沈士吉自不必说了,隔壁那位徐文长是戚帅的好友,你从附近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我得再给他安个家。另外呢,买地皮赔偿的银子也太少了些,每家都再给涨些,总得够买地方重盖房子。咱们挣钱要比他们容易的多,留点儿好名声,别从人前一过就被人戳脊梁骨。”
“这个,我给的银子不少啊……是了,我知道了,”沈士德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沈士珍这个王八蛋,亏得我这么信任他,居然背着我给沈家挣骂名,我饶不了他。”说着便往外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忙又站住回身:“对不住了大人,沈某被气坏了,先回去处理这事儿,晚上寒府设宴,再亲自过来请您。”
张佑笑着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不用亲自过来请了,我必定赴约便是。”
沈士德这才告辞而去。
“不错啊子诚,很顺利嘛。”李妍进门笑道。
张佑也不谦虚,得意的说道:“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亲自出马,若连这点儿小事儿都办不成的话多丢人啊。”
“去你的吧。”李妍白了她一眼,实在有点儿受不了他这臭屁了。
张佑嘿嘿一笑,见不留行客和夜向北下楼,不满的道:“老夜老徐,你俩不地道啊,刚才咱们都跟人打起来了,也不说下来帮忙,现在事儿都解决了,你俩倒跑下来了。”
不留行客没说话,夜向北笑道:“我俩都听见了,这不李大家在嘛,三下五除二就把人给解决了,咱们就没下来……恭喜大人啊,只要沈家答应跟您合作开银号,江南这块铁板可就算被打开了。”
“合着你俩听墙根儿来啊。”张佑笑道,说着指了指座位:“坐下说吧,反正时辰也不早了,待会儿一块儿去赴宴,你俩也别休息了,闲扯两句吧……老夜啊,你们花子帮总是要饭也不是个事儿,这段时间我一直琢磨着给你们找点儿营生干呢,不知道到你们有没有这想法儿啊?”
“有啊,怎么没有,但凡有饭吃,谁愿意当让人瞧不起的叫花子啊,可惜咱们就是一帮苦哈哈,除了会舞枪弄棒别的什么都不会,能干什么啊?”
夜向北又是激动又是苦恼的说道,这事儿他们想过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想让张佑帮忙,可惜碍着面子,一直不好意思开口,现在张佑主动,自然正中其下怀。
“能干的事儿多了,我最近琢磨了一桩营生,开车马行,专门搞运输,用我北司的关防,你们人多,还有功夫傍身,安全上没有问题,真要干起来,怎么也比你们现在强。”
夜向北沉思起来,张佑又道:“另外,还可以兼营送信捎东西之类的,我都替你们谋划好了,将你们的势力范围划出几个区片儿,有跑长途的,有跑短途的,比如从金陵送人去扬州,回程的时候就可以捎一些扬州的特产回金陵……”
“妙啊!”夜向北突然一拍巴掌站了起来:“如今虽然也有做这方面营生的,毕竟不成规模,咱们人多势众,又有大人做靠山,一旦涉足这一行当,肯定很快就能垄断这一行了。就一样,这么多马车可不好找啊……”说着,他搓着手望向张佑,一副期待的模样。
第五百三十四章 沈园夜宴()
张佑笑了,说道:“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既然跟你提,自然就是有了办法,马的事儿不用你们操心,我来想办法就是,车也简单,格物所就能造,准保又结实又耐用跑的还快。不过,这些都不能白给,得算我入的股份,而且,因为你们只是出人力,所以控股权得在我手上。”
“什么是控股权?”夜向北不解的问道。
“简单点解释,就是一些重大事宜必须通过我的首肯才能决定。”张佑十分严肃的说道。
夜向北说道:“那不用说,当然是你说了算,没有你咱们也干不了这么大的营生嘛。”
“很好,等着回金陵吧,回去之后,我拟一份文书,你和你兄弟商量一下,双方签订之后就开始着手干。”
夜向北点头答应,事情就算定了下来。
天擦黑的时候门外来了好几抬轿子,正是沈士德来接张佑他们。
“沈兄稍等片刻。”张佑笑着对沈士德说道,说着起身径直去了邻院儿,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对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的徐渭说道:“走吧老徐,带你吃饭去。”
室内光线已经十分昏暗,徐渭的头都快扎到桌子上了,闻言头都没抬:“不去!”
不会是不敢吧?
张佑本想激他一句来着,忽的想起此公根本就是油盐不进,顿时将话咽回了肚子,直接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架了起来,嘴里不停:“由不得你不去,抬也得把你抬去。”
“小曲桑,放开老子,没你这么不讲理的”
“骂也没用,我就这么不讲理,有本事你弄死我啊。”张佑笑着打断徐渭,示意跟过来的刘向东和莫日根:“你俩过来帮忙,今天抬也得把徐先生抬去吃饭,”又对旁边瞠目结舌的沈士德道:“怎么沈兄,我可是自作主张了,你不会见怪吧?”
“青藤先生是咱们请都请不动的大才子,沈某怎么会见怪呢,就只是大人这请人的方式有点另类啊。”沈士德苦笑道,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请人吃饭的呢。
徐渭不挣扎了,斜了沈士德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老子是你们请都请不动的大才子啊?不是强拆老子房的时候啦?”
沈士德赫然低头作揖:“青藤先生您别说了,总之都是沈某的不是,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见识啦。这不张大人说了嘛,要给您重盖一处房子,您自己挑,只要您稀罕的地方,不管花多大代价,沈某一定给您弄来。”
“哟呵,小张大人为了老子还真舍得下本钱啊?”徐渭揶揄的对张佑说道。
张佑毫不脸红,笑道:“这点小钱儿我还是拿的出的,看看你这儿家徒四壁的,好歹也是大才子的家呢,说出去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呸,怎么丢人了?你说说,怎么丢人了?”徐渭不悦的说道。
张佑却已迈步下了台阶,边走边道:“懒得跟你抬杠,走走走,肚子都快饿坏了。”
“松开老子,老子会走。”徐渭用力挣了两下,刘向东和莫日根一听这话顿时放手,他果然没有食言,跟在张佑屁*股后边出了门,嘴里兀自嘀咕着,一口的吴侬软语,也听不懂说的什么,反正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张佑才不管他骂什么,能把他请动就是好的开始,反正骂两句又不痛不痒,所以他根本就不在乎,一路出了大门儿,径直就上了轿子。
沈府在山阴县城北,大门上挂着个牌匾,气死风灯下瞧的清楚,乃是“沈园”二字,银钩铁画,十分雄奇,应该是大家所为。
一名锦服老者远远的迎下台阶,不必介绍,张佑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忙紧走几步迎了上去:“沈老爷亲迎,实在是让张某愧不敢当啊!”
沈芳哈哈哈一笑,显得十分爽朗:“大人亲至寒舍,实在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小老儿如此都有些失礼了,实在该亲自去请大人才是。”
“得得得,再客气起来可就没完了,咱来谁也别跟谁客气,就算合作不成功,也能交个朋友嘛。”
“就是这么个礼儿。”沈芳点头称是,心说难怪儿子回来对这位张大人评价颇高,就冲这几句话,已经足见端倪了。
说话间众人已经全部下轿,张佑急忙给沈芳介绍,沈芳一一见礼,轮到徐渭时却笑了:“张大人果然面子大,想不到居然把文长老兄也请来了,拆房的事儿士德跟我说了,都是士珍那个臭小子自作主张,我已经惩罚过他了,你要还不解气,待会儿把他找来”
“算了吧,没工夫跟那种人置气。”徐渭打断沈芳,迈步向内走去:“不是请客嘛?赶紧的吧,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沈芳呵呵一笑,也不以为异,一边吩咐沈士德头前带路,一边又和最后边的刘向东莫日根和沈士吉打过招呼,这才和张佑一道向内走去。
“‘沈园’二字笔力不俗,不知是哪位名家手笔啊?”一边往里走,张佑一边没话找话。
沈芳冲徐渭背影努努嘴:“还能是谁,咱们的大才子呗,还是二十多年前写的呢,重刻了好几回了。”
张佑恍然:“原来是文长公啊,那就难怪了。”
徐渭肯定听的到两人的对话,却连头都不回,自然更没插言,只是一味的向内疾走,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上了岁数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张佑苦笑一声,也加快了速度。
沈园的占地很广,大晚上的也瞧不出什么风景,张佑只知道走了起码不下半柱香的功夫,假山池塘的过了无数,这才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小楼。
宴会的地点在楼下的大厅,数十只蜡烛将整个大厅照的金碧辉煌,入目便是巨大的红木圆桌,上边一个巨大的转盘,盘面居然是通体透明的玻璃制成,在这年头可是稀罕物。
桌旁坐的有人,是位上了岁数的干瘦老头儿,瞧着并不如何出奇,见众人进门居然并不起身相迎,张佑顿时好奇起他的身份来,心说小小的山阴县城,怎么还有人如此不给自己面子?
前边徐渭却已经径直走到了那老者近前,惊喜的道:“凤州公?你怎么也在?”
凤州公?哪个凤州公?能让徐渭如此折节之人可不多,张佑心念电转,脑海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
第五百三十五章 文坛领袖()
王世贞,生于嘉靖五年(1526),卒于万历十八年(1590),字元美,号凤州,苏州府太仓州人。此公十七岁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人,二十二岁中进士,官至郧阳巡抚,如今被罢官在家。与李攀龙,徐中兴,梁有誉,谢榛,吴国伦合称“后七子”,李攀龙死后,更是“独领文坛二十年”。
徐渭放浪形骸,一般人都不放在眼里,此刻见此人却如此动容惊喜,张佑想来,必是此公无疑,心里顿时有些尴尬起来,无他,王世贞之被罢官,盖因张居正之妻弟蛮横无理,欺辱江陵知府被其弹劾,这才招致了时任首辅的张居正不满。
此公明知自己来访,仍旧端坐席上,想来便是为此了。
想到此处,张佑心头突然一动,暗道一声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能得此人好感,对自己今后的发展必有大益,于是上前走到小老头儿面前拱手作揖问道:“晚辈斗胆请问一句,尊驾可是王太仓凤州公么?”
小老头儿翻了翻眼皮,颇有些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是又如何?”
证实心中猜测,张佑毫不犹豫,突然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这一下十分突兀,所有人都被弄愣了,王世贞一怔回神,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堂堂的北司镇抚使么,哪儿有给我这一介草民下跪的道理?”
原来你也知道我是镇抚使啊。
张佑腹诽了一句,面上不动声色,慨然道:“没别的意思,替家父给老先生道个歉,俗话说的好,父债子偿,从前都是家父错信了家舅之言,每每和晚辈提及此事,总是懊悔不已,可惜身体抱恙,先生又远在江南,一直没机会亲自给您说一句对不起,如今正好碰上了,便让晚辈代家父对您老说这一句吧,对不起先生,都是家父的不是,您老大人大量,就原谅他吧。”
说罢,做戏全套,他又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满厅皆静,落针可闻,良久,王世贞才从怔愡当中回过神来:“你父亲真的对你说过那件事情?”
还真没说过,不过此刻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容不得张佑犹豫,于是他信誓旦旦的说道:“如有半字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难得啊,高高在上的元辅大人居然也有认错的一天?”此事一直压抑在王世贞心头,忍不住说道,说完方觉太过刻薄,急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