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医天下-第1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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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灵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道了。”说着眼睛一亮:“大人停住了,咱们……”
王金霞没搭茬,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
“荣嫔娘娘这是要回储秀宫么?”张佑都说不出为啥要等着王金霞,待她近前,没话找话的问道。
“嗯,张大人是要去慈宁宫吗?”王金霞淡淡说道。
“是的,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张佑说着,微微落后半个身位,想要再说点什么,却找不到话题,只能沉默。
百灵有些拘谨,偷偷打量张佑,见他好像十分紧张,不觉有些好笑,心说自家娘娘就是性子冷些,其实还是不错的,用不着这么紧张吧?
储秀宫在乾清宫和坤宁宫的西北,慈宁宫却在西南,所以沉默的走了一段距离,过了景仁宫之后,两人便即分手,张佑折而向南,王金霞则领着百灵向北而去。
“娘娘,你想什么呢?怎么感觉好像有点……嗯,失望?”
“别瞎猜,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哦。”百灵嘟嘴点头。
王金霞却被她的话触动了心思,暗暗自问:“有什么好失望的呢?是了,那家伙变了不少,变的谨小慎微了,变的不如以前有意思了。”
她忽然发现,记忆中的那个总是有点不正经的张佑已经很难和如今的张佑重合在一起了,虽然她明知道这两人本来就是一个人。
人是旧时人,只是物已非。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文坛流传的张佑名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当初张佑和张佳琳因为兰琪而生误会,张佑想见她被张若萱和申婉儿所拦,便背诵纳兰性德这首诗过关,如今早已名闻天下了。)
不禁心生唏嘘,喟然长叹。
分开之后张佑才想起来,忘了问问王金霞想不想出宫了,不禁有些懊悔,又想百灵在侧,好像也不好相问,这才舒服一点,只是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个小小妃嫔嘛,裸体都见过,怎么一见她反应都好像变迟钝了?
其实他记混了,真正被他见过裸体的是王喜姐,至于王金霞,针灸的时候,虽然也穿的不多,肚兜和亵裤还是有的。
慈宁宫可以说是李文进的天下,作为他的义子,哪怕张佑被贬为庶民,慈宁宫的都人们也不敢瞧不起他。
李文进却没在慈宁宫,张佑问时,夏荷说道:“天兵营建制提升为卫,仪式在御马监举行,公公身为掌印,自然离不得他……大人没听说这事儿么?”
张佑一拍脑门:“瞧我这脑子,怎么把这茬儿忘了?”
此事早有定论,不过今日才正式实行吧,作为天兵营的创始人之一,李文进和张让都邀他过去观礼,他对这种表面文章没兴趣,只答应有空就去,没空就算。估计李文进和张让也知道他不喜热闹,便没叫他。
“琪姑姑还好吧?有日子没见她了,怪想它的。”夏荷怕张佑尴尬,有意转移了话题。
“还行吧,抽空让她进宫见你……对了,冯保公公还好吧?”
“这……原来大人都知道了,前几天来信,一切都好,还让奴婢替他谢谢您呢,说要是没有您,根本就没有今天……”
“冯公公言重了,他是家父良友,都是我应该做的,也烦请你转告他,安心守陵,安度余生,不要再掺合朝廷的事了。”
“奴婢醒得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丹墀,远远就见边角摆着两盆橘树,都有半人多高,李太后手拿喷壶,正弯腰给其浇水,从这个角度望去,愈显对方身材玲珑,魅力逼人。
“微臣张佑,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岁。”
丹墀光可鉴人,张佑跪俯于地,离的还有一丈多远就给李太后见礼。
李太后继续浇水,等了片刻,直到喷壶内空了以后才转回身笑道:“起来吧,昨天皇后过来还提起你,想不到今天你就入宫了。”
“呃……不知皇后提微臣做什么?”张佑腹诽,不会也是偶感风寒吧?
“你不是聪明么,不妨猜猜。”
第三百九十四章 你喜欢陈经邦吗()
张佑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郑淑嫔,顿时恍然大悟:“不会是为了孩子吧?”
李太后略怔一笑,骂道:“小滑头,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夏荷,帮哀家给这两棵美人橘剪剪枝,子诚,咱俩进殿说话。”
张佑点头答应,跟在李彩凤身后进了大殿。
“没了爵位也好,年轻轻的,只要忠心皇帝,机会有的是。”进了暖阁,李彩凤先吩咐收拾房间的小宦官退下,这才坐到凤塌上说道。
“娘娘不用开导微臣,陛下也是为了微臣好,再说此事本来就是微臣不是在前,不会有怨言的。”
“知道就好,你如今也算树大招风了,有些话私下说说无妨,被人抓住把柄就不好……果然是老了,浇浇花这腰就疼了,给哀家揉揉。”
“是!”张佑是真的有点怕这吩咐了,实在太香艳,偏偏中看不中用,简直是种折磨。
李彩凤踢掉脚上的青纻丝描金云龙滴珍珠舄,脚上只着白袜,和衣而卧,张佑无奈上前,瞅准她的腰部,闭目给她按摩起来。
“嗯,就是那里……稍微加点力气,嗯……去延祺宫了么?”
能别这么哼了吗?容易让人误会啊。
张佑额头见汗,有种李彩凤在故意逗自己的感觉,偏偏还不敢反击,只能用力深呼吸,借此平复心情:“先去的那儿,陛下特意叮嘱的,龙种壮实了些,微臣改了安胎药药方,太壮了不好,生产起来容易出问题。”
这事儿李彩凤懂,说道:“哀家明白,当初永宁就壮实,头比一般的孩子大,生她时就差点要了哀家的命,幸亏杨太医出手,这才平安将她产下来……说到她了,冯保找的那个梁帮瑞是个病秧子,自然不能再嫁给他,你年轻,有合适的给她惦记一个。”
“嗯。”张佑答应着,心里却没太当回事儿,永宁是李太后最宠的女儿,婚姻大事,他可不想掺合。
李彩凤觉的有些憋气,动了动上身,顺便将冲内的脑袋变成冲外,眼角余光却正好发现站在凤塌旁边的张佑居然闭着眼睛,略一寻思便猜到了原因,不禁心生逗弄,说道:“再往下按按……不对,还要往下……”
张佑摸索着往下,却听李彩凤仍旧让自己往下,心说再下可就冒犯了,有点犯难,手心都有些冒汗,暗想这女人肯定是存心逗自己,不能上当,于是冲口说道:“对了娘娘,微臣一直有个疑惑,不知当不当问。”
“哦?问吧。”李太后目光有些迷离,实在是她突然生出了异样的感受,暗暗竟然有些期盼:再往下些,你倒是再往下些啊……
“此次小儿失踪案明明张宏才是罪魁祸首,张诚和陈婉不过是背黑锅的,可惜却因为陈老娘娘为他求情,陛下不得不放了他一马,此事微臣颇多不解,搞不懂为何陈太后为何趟这混水,最后问家父,家父猜到的原因居然是因为礼部侍郎陈经邦陈大人,说他……”
话到一半时张佑便感觉手下绵软的身子突然发僵,却未住口,一直说到陈经邦时才停下。
李太后早已清醒过来,沉默良久,突然说道:“行了,别按了……”
张佑急忙停手,匆忙退后几步,他有些后悔,不该问这么隐秘的事情,担心万一惹恼了对方,再发作自己几廷杖可就遭了。
李彩凤并没有恼羞成怒,虽然乍一听到陈经邦这个名字的那一瞬间她非常恼火,但也仅仅是在那一瞬间,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
她坐起身来,目不转睛的望着张佑,偏偏一句话都不说。
这带给张佑无穷的压力,按理说应该跪下请罪,偏偏他本就是以这事反击对方的戏弄,此刻倔脾气发作,居然不但不跪,反而勇敢的和李彩凤对视。
良久,其实也许仅仅是一瞬间。
李彩凤最先败下阵来,苦笑一声说道:“好几年的事了,想不到你父亲居然还记得……”
她的视线忽然迷离起来,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如同喁喁私语:“陈经邦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男人,丰神如玉这个评语用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过分,另外,他也特别会说话,妙语如珠,和他在一起,会让人特别轻松,那几年他做皇帝的讲读官,见面的机会也多,免不了多召见他几次,一来二去就有了谣言。起初哀家并未放在心上,反正心中无愧嘛,直到那天下午,哀家招他沧浪亭相见,皇帝突然出现,脸色十分难看,虽没说什么,几天后却免去了他日讲官的身份,哀家这才知道,原来他也误会了……”
说到此处,她忽然笑了笑:“其实这件事情哀家早就知道是陈姐姐暗中耍的手段,她之所以明知张宏罪在不赦,定然是张宏拿此事威胁,怕哀家知道后会怪罪于她。她活的太小心了,别说此事早已过去,就算刚刚发生,哀家也万万不会因此嫉恨于她的,她也是为哀家好嘛……”
“陈娘娘这事儿办的不地道,真要为你好,合该主动提醒,犯不上让陛下知道。”
李彩凤幽幽一叹:“不用说了,哀家知道她的想法,无非是想籍此降低哀家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哀家真的不怪她。”
“为什么?”张佑不解的问,后宫争斗不是无所不用其极么?陈太后那样的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李彩凤这种反应,有点不符合常规啊。
李彩凤突然站了起来,趿拉着鞋子,走到梳妆台前,将放在上边的一串锃亮的金黄铜钱放进了抽屉,幽幽说道:“为什么?因为女人不容易啊,尤其是无子还年轻守寡的女人,先帝优柔寡断却好色如命,哀家还好些,陈姐姐却一直不得宠,加上命也不济,连个孩子都没有,没有安全感也正常。”
停了停又道:“话再说回来,她对哀家确实也挺好,从来没有因为身份而压迫过哀家……”
“娘娘,那您究竟喜不喜欢陈经邦呢?”
李彩凤道:“不过是好感比别人强点吧,谈不上喜欢。”
“那家父呢?”张佑暗暗松了口气,忍不住又问。
第三百九十五章 净事房可是好地方()
白燕飞,两两玉交辉。生商传帝命,送喜旁慈帷。有时红药阶前过,带得清香拂绣帏。
这是张居正写给李彩凤的《白燕诗》,张佑问完之后,两个人脑海中居然同时冒出了这首诗。
不过还是有所区别的,张佑是后世看张居正的传记,从而记住的这首十分隐晦的表白诗,李彩凤不同,她自己就是当事人,这首诗更像是刻到了她的心上,写进了她的生命。
沉默,良久的沉默。
李彩凤突然笑了,凤冠霞帔,嫣然一笑,这一刻,整个暖阁都好像随着她这一笑而明亮了起来。
当然,这是张佑的错觉,当他从恍惚中回神时,李彩凤的表情已然恢复了古井不波的样子,淡淡问道:
“他还好吗?”
她应该问“你父亲好吗?”或者说些别的,比如矢口否认之类,可她偏偏没有,只问了这四个字,就好像在问候多年老友一般,可偏偏张佑却又能够从这短短的四个字体会到十分复杂的感情,有不舍,有释然,有怀念……
“有时候真的很羡慕父亲。”张佑没有回答李彩凤的问题。
李彩凤突然觉得张佑这孩子实在是有趣极了,忍不住又笑了一下,问道:“有什么好羡慕的?”
张佑不答反问:“娘娘知道什么人最幸福吗?”
“什么人?”李彩凤好奇的问道。
“两种人,”张佑伸出一根手指:“第一种,有人爱的人。”接着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二种,有人爱的人。”
“这不是一种……哀家明白了,你说的第一种是有人爱,第二种却是有人值得爱,对吧?”
“嗯,当你确定,无论任何时候,都有最起码一个人无怨无悔的爱你,这肯定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同时,当有一个人无论能不能在一起,你都随时牵挂着他,希望他幸福,这本身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这话要是对年轻人说肯定不理解,李彩凤却显然明白张佑的意思,笑道:“你这臭小子,有时候哀家会想,在你这年轻的皮囊下是不是藏着一个洞明世事的老家伙?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有时候你像年轻人一样冲动起来不计后果,而有的时候却又老气横秋,说一些连哀家这年纪这阅历都得好好琢磨才能恍然大悟的话。”
张佑尴尬一笑,李彩凤也停顿了一下,饶有兴致的问道:“哀家喜欢你父亲,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身为一个臣子,不是应该勃然变色,极力劝谏么?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