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医天下-第1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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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子诚兄太刚直了,政治斗争你死我活,根本就没有对错可言……”
“观点斗争是假的,阵营对立也是假的,只有赤裸裸的利益斗争才是真的,他太年轻了,自幼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熏陶,太天真太幼稚,根本就不明白,在权利的舞台上,一味的执着于原则本来就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权利斗争不需要原则,如果非得要一个原则,只能是无论是非对错,一切从切身利益出发。”
“那明天一早女儿去见见子诚兄,他为人聪明,一点就通……”
“晚啦,他已经表态了,尤其是在那样的场合,政治斗争确实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朝令夕改却也无法取信于人……罢了,那都是他张佑自己的事情了,为了我张冯一党的前途,你试试也成,权把死马当活马医吧。”
申婉儿点了点头,心说子诚兄这一次的表现确实有点失水准,也就怪不得父亲对他失望了。可是能够在大是大非面前坚持原则,这才更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确实晚了一步,申婉儿根本就没来得及去见张佑,便传来了宫中人事变动的消息,时当清晨,一家人正在吃早点,听吴妈详细的将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父女俩同时停箸,对视苦笑。
就在所有人尚处在震惊当中之时,内东厂,关押冯保的点心房之内,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罪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冯保没有想到朱翊钧居然会亲自来看自己,本就提着的心,不禁愈发惶恐起来,自己这条老命,不会真的走到头了吧?
“平身吧!”朱翊钧穿着黑色的龙袍,头戴乌纱金丝翼善冠,倒背着手站在那儿,渊停岳峙,气度不凡。
冯保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冲朱翊钧旁边的张佑拱了拱手:“久违了明威伯,咱家刑具在身,不能全礼,还请伯爵爷恕罪!”
他的语气十分恭敬,不过浓浓的怨气却根本就不加掩饰,既然昨夜天兵营官兵来到时没有反抗,如今不过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最多也不过就是一死,他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朱翊钧皱了皱眉,张佑却好像一点都不生气,笑嘻嘻的说道:“老祖宗太客气了,小子何德何能,可当不起您老人家如此大礼。”
冯保哼了一声,不想再看张佑,感觉他的笑脸实在是可恶至极。
“浙江道监察御史王国上书弹劾大伴,列举了你欺君误国之罪十条,说你罪大恶极,应按法律重处。”朱翊钧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犹如一台冰冷的机器一般,只有张佑才能隐隐感觉到当中的那一丝隐藏极深的快意。
“老奴罪该万死,”冯保面色如土,双膝一软,重新跪了下去,以头抢地,连磕三个响头,悲声说道:“只求陛下看在老奴伺候多年的份上网开一面,来世老奴定结草衔环,以报陛下大恩。”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人都是感情动物,冯保的话,让朱翊钧不禁想起了很多事情:这个老东西或许十恶不赦,或许罪恶滔天,可他对自己的忠心,却也是毋庸置疑的,若不是他挡了自己的道,从本心来讲,朕又何尝愿意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陛下——”冯保的心沉了下去,不知怎么触动了伤情,居然伏地痛哭了起来。
朱翊钧摇了摇头,这还是那个威风凛凛不时指责自己的大伴吗?他不想再看下去了,冲张佑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行啦老祖宗,别哭啦,陛下都走了。”感觉朱翊钧再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之后,张佑笑眯眯的说道。
冯保身子一僵,直起身来一看,果然没了朱翊钧的踪影,不禁恶狠狠的瞪着张佑:“现在你满意了吧?”
“看来冯公公是将帐都算在了张某头上啊……”
“难道不该算在你的头上吗?凭你对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影响,但凡说些好话,咱家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咱家十分奇怪,你真的是张太岳的儿子吗?咱家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现在好了,张蒲州当了首辅,张宏那个老东西接任司礼监掌印,你就等着这俩人狼狈为奸,挨着头的收拾你父亲的人吧。”
张佑笑了,笑得十分开心:“谁说你要死了?刚才你说我对陛下很有影响力,知道原因吗?因为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从他的角度考虑。实话跟你说吧,陛下对你不满已久,就算没有李植弹劾,迟早也会收拾于你,如今不过是提前罢了。恶因早已种下,我救不了你,谁也救不了你,好在昨夜你没有反抗,不然的话,刘瑾便是你的榜样……好好的去昭陵当你的掌印吧,这是我所能够为你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昭陵掌印?”冯保瞪大眼睛瞅着张佑:“别人呢?”
第三百零八章 怪异的客人(二更)()
“你都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惦记别人?”张佑失笑:“罢了罢了,反正迟早你也要知道,提前告诉你也无妨,你的那个樵野先生本就是在逃人犯,如今更是永宁公主婚事的主谋,罪在不赦,昨天夜里已经杖毙;张大受助纣为虐,贬为小火者,发明孝陵种菜,今晨已然动身,至于你的兄弟子侄们,一个个也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不过陛下仁慈,念在你昔日功劳的份上,尽夺其职务,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冯保长嘘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够活下来,总比死了的强。
“老祖宗,”张佑忽然又改变了称呼,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您是家父的挚友,也是他改革的强大臂助,大明能够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客观地讲,起码有您一半的功劳。从这一点上来说,小侄对您其实十分佩服,可惜您忘了“飞鸟尽,良弓藏”这句古话,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算您咎由自取,陛下今年已经是20岁了,早已不再是那个十岁的孩童,他有他自己的抱负,有他自己的理想,您却一直希望他还像以前那样,可能吗?换做是你,你又愿意吗?
“这……咱家……”
冯保想说什么,却被张佑摆手制止:“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您相信我就听我一句劝,此去昭陵,只要您安安生生的守灵,在那一方小天地里,照样锦衣玉食,照样声色犬马,这一点,我就可以给你保证。但如果你还有别的心思,还想着什么东山再起,那将来有一天你人头落地时,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于你。”
张佑的话让冯保悚然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是没有留意到朱翊钧的变化,也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去年的时候,甚至以得病为由申请过让出司礼监掌印的职务回家养老,不过是李太后温言挽留,朱翊钧也不放行,这才有些麻痹了他的神经吧。
从李太后的角度当然愿意有个老人看着皇上,可谁又考虑过皇上的感受呢?皇上已经到了冠龄,和先帝不同,锐意进取,十分要强,恐怕早就看咱家跟太岳碍眼了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新人换旧人,看不透这个道理,落到如今这个下场还真是一点都不怨啊。
这一段心路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想到这里,他突然对张佑拱手躬身,发自肺腑的说道:“多谢明威伯点醒,咱家误会你了,适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老祖宗这是要折煞小侄么?快别这么说,您能想通,就算小侄这一番努力没有白费……您跟家父为了大明操劳这么多年,也是该好好歇歇了……还有点事得求您,临走之前,希望您能交代下去,让您提拔起来的那些人日后有事的时候来找我……嗯,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咱家明白,从今之后,你就是陛下的代言人了对吧?”
张佑摸了摸鼻子:“呃,就算是吧!”
对于老百姓来说,朝堂内外的权力更迭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他们更关心的问题是久旱的天气何时下雨,庄稼歉收,漫长的冬季该如何熬过去等等这类与切身利益相关的问题。
所以,饶是这一次权力更迭暄闹的沸沸扬扬,时间一久,慢慢的也就平淡了下去,人们议论的焦点成了另外一件事——太后赐婚,年轻的明威伯,终于要结束单身生活了。
如今这时代结婚的仪式十分繁琐,讲究三书六礼。
所谓三书分别指的是聘书:即订亲之文书。在纳吉(男女订立婚约)时,男家交予女家之书柬。
礼书:即在过大礼时所用的文书,列明过大礼的物品和数量。
迎书:即迎娶新娘之文书。是亲迎接新娘过门时,男方送给女方的文书。
所谓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彩,男方家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备礼前六礼去求婚。
问名,即男方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
纳吉,即男方将女子的名字、八字取回后,在祖庙进行占卜。
纳征,亦称纳币,即男方家以聘礼送给女方家。
请期,男家择定婚期,备礼告知女方家,求其同意。
亲迎,就不用说了,望文知义,指的是新郎亲至女家迎娶。
很繁琐的仪式,不过自有人张罗,所以张佑很清闲,清闲到连朝会都不用参加。
可是人们却很少看到明威伯的身影,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京城。
密云县最近来了一位出手阔绰的富商,五十多岁年纪,一缕长髯,凤眼隆鼻,可惜身有残疾,坐在轮椅之上。
他的身边跟着两位后生,长得都很俊俏,美中不足的是,一位颇有女相,而另一位,虽然英姿勃勃,脚却瘸了一只。
可仍旧没有人敢小瞧他们,因为光是那二十多名威风凛凛的随从,就足以令所有人胆寒了。
他们住在城中有名的仙客来客栈,包了一个独院儿,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乎些什么。
“老钱,你说那些人是什么来头?”下午没事,伙计吴顺跟大厨老钱坐在后门阴凉里闲扯。
老钱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四合院儿紧闭的大门,抓起一枚花生米丢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又端起酒盅滋的一声一饮而尽,这才摇了摇大脑袋:“看不透,这些人气度不凡,出手大方,却没有那些富商的铜臭气,如果说是官场中人吧,老的是个残疾,那两位又太年轻,看不透,看不透啊。”
说着斜睨了一眼吴顺:“是王成贵那小子让你打听的吧?别怪老哥哥没有提醒你,这些人最好别惹。”
“我觉得这些人也不好惹,不过王成贵这次特别大方,一出手就是一贯铜钱,光是帮他探听探听消息,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一贯铜钱?怎么这么多?”老钱瞪大了眼睛。
吴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他家老爷看上那个兔儿爷了……那个瘸子不是跟你聊过好几次天儿吗?这事还得着落在你头上,你放心,不让你白打听,一贯钱有你一半。”
“这个……”老钱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吴顺连连点头,正要保证一番,身后忽然传来动静,有人在跟掌柜的打听小院儿内住的客人,好奇心起,丢下一句“我去看看”,起身进了门儿。
第三百零九章 格物所密云第一基地(三更)()
“张老板,有位叫朱贵的朋友来找你……”吴顺领着两位年轻人和一名略上些岁数,却十分英俊的青年进了小院儿,抢先一步对正在院子里阴凉里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说道。
老人正是张居正,手拿一份明报正自看得入神,闻言抬起头来,顿时大吃了一惊:“陛……朱贤侄,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朱翊钧曹爱金和女扮男装的李妍。
太傅大人脑子转的倒是快,朱翊钧暗笑一声,冲张居正拱手躬身见礼,嘻嘻笑道:“家里太闷的慌,出来散散心,听说先生在这里,特来拜见。”
张居正摆手示意吴顺退下,又招呼唐二壮去门口守着,这才埋怨朱翊钧道:“陛下好大的胆子,鱼龙白服至此,万一路上出点岔子,天都得塌了。”
说着怒视曹爱金:“你是邢尚智的徒弟吧?陛下出宫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与太后娘娘禀报?出了事情,你担得起责任吗?”
他不认识李妍,倒没有多说什么。
曹爱金沉默寡言,闻言只是跪倒在地,并未为自己辩解。
朱翊钧则笑道:“太傅大人多虑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能出什么事儿呢?再说了,这不还有这两位高手护驾嘛,此地离着京城又不远……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还不行吗?”
小院儿就剩下五位护卫,其余人都跟着张佑和张若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