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医天下-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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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愈发浓郁,玉树临风,简直帅到了极点。
张佑也在打量张佳琳,小姑娘此刻已经重新梳妆打扮过,除了眼睛仍旧有些红肿外,粉夹袄,绿罗裙,明眸皓齿,妥妥的一个邻家俏妹妹模样,令人颇生好感。就只是年龄太小了点,跟那小丫鬟差不多大小,胸都没怎么发育呢,张佑的心理年龄都快奔四了,自然对这样的小姑娘生不出任何欲望。
“小姐是在等我吗?”走的近了,张佑笑着问道。
张佳琳心如鹿撞,微不可查的点点头,埋怨旁边的小丫鬟:“春杏你也是,小先生腿脚不便,你咋不说搀着他?”
“我……”春杏脸更红了,狠狠白了自家小姐一眼。
二人打小一块儿长大,名为主仆,实际上便如姐妹一般,不然她可不敢如此放肆——事实上所有富家小姐旁边都有个感情特别好的丫鬟,嫁人之后,是要一起带到夫家的。
“听说你父亲的两位朋友想见我,我能进去吗?”
张佳琳闻言,登时回神,忙点头回身开门,礼让张佑先进。张佑也不客气,架拐走进了木屋,见此情形,张佳琳不仅惋叹,好好的一个少年,怎么竟是个瘸子呢?至于张佑和他母亲的传言,压根儿她就没想起来。
第二十章 这问题有些诛心()
“是你?”见张佑进门,戚继光霍然起身。
这时张佑也认出来了,这不是昨天在水潭边上给自己五两银子的中年人嘛,他怎么来了,瞧这座次,显然地位不低嘛。等等,那宅子是戚继光的,申家小姐是戚继光的义女,昨天野餐这位就在旁边,难道……
越想越有可能,强抑激动,他躬身施礼,说道:“原来是您,晚生这厢有礼了。”
“我还说呢,究竟有谁,这么大本事,居然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小先生的话,就不奇怪了。”戚继光惊讶之色尽去,笑容满面,边说边拉着张佑的手,引着他坐到张佳琳搬来的凳子上:“昨日小先生走的太急,没顾得上好好聊聊,坐下坐下,佳琳,赶紧奉茶!”
戚继光如此热情,梁梦龙和张夫人都瞧傻了,张佳琳主仆也很好奇,堂堂蓟州总兵,怎么对张佑这般亲热呢?
凳子旁边就是茶几,春杏低头倒茶,梁梦龙忍不住说道:“元敬,闹半天你认识小神医啊?赶紧说说,我都被你弄糊涂了。”
“瞧我,光顾着高兴了,是这么回事……”戚继光简短的将昨天水潭边上申婉儿吃东西被卡住,险些丧命,多亏张佑施救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当时我就被小先生的本事惊呆了,可惜匆匆一面,不想今日居然在君实这儿又碰上了,还真是有缘啊。”
“居然还有这么一段插曲?看来君实有福,恰好碰到了小先生,不然的话,如今怕是早就去奈何桥喝孟婆汤了。”梁梦龙笑道,他身份尊崇,是以说话间并无顾忌。
张夫人眼见梁戚二人对张佑赞许有加,忍不住凑趣道:“谁说不是呢,小先生医术如神,这且不说了,难得还医德高尚,我家君实本已断了气,镇上的郎中也一口咬定他没了救,多亏小先生极力坚持,不然的话,可就真如梁世叔说的,早就去鬼门关应卯了。”
梁梦龙和戚继光不想暴露身份,“世叔”的称呼是早就商量好了的。
梁梦龙和戚继光只知道张让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其中细节却并不十分清楚,现在听张夫人如此一说,顿时动容。梁梦龙忍不住道:“居然还有这般曲折?小神医,本人有个疑问,既然当时君实已经断了气,你为何还要强行出头呢?恕我直言,你就一点儿都不害怕吗?”
这也是戚继光张夫人以及张佳琳主仆心中的疑问,听梁梦龙直接问了出来,众人视线不禁全都落在了张佑的身上。
“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的本分,但凡还有一分希望,就要竭尽全力。至于后果,现在想想,倒确实有些后怕。”张佑老实的说道,脑子飞转,暗暗猜测:假如那位真的是戚继光的话,这个“梁世叔”又是谁呢?
他对明史确实熟稔,略一琢磨,脑海中便冒出了梁梦龙的名字,心下不由猛跳,乖乖,要是老子没猜错的话,这一位兵部尚书(此处乃是张佑记忆出错,后文会有交代),一位蓟州总兵竟然同时来了,姓张的不过小小一个守备,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可若不是的话,一关守备,起码也得是千户吧?正五品的官职,张夫人又怎么可能对这二人如此尊敬呢?
好像要有意为难张佑似的,梁梦龙捋了捋下巴上微微翘起的胡子,说道:“小先生倒也实在,只是,我还想问问,若是君实不是一关守备,而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你还会不会甘冒风险,坚持施救?”
这问题可就有些诛心了,换而言之,你张佑之所以冒着巨大的风险强行出头,是不是冲着张守备的身份去的?
不能怪梁梦龙这么想,非亲非故的,救治的风险还很大,总得有个原因吧?
这个问题颇有些拷问的意味,回答起来很难。拍胸脯说一视同仁倒轻松,不过却显得太虚套,华而不实,很容易让人打上虚伪圆滑的标签。直接承认是冲着张守备的身份去的也不妥,先不说救治的当时,张佑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就算他在之前以及之后真的考虑到了治疗好张守备之后的好处,可如今毕竟是羞于言利的年代,真这么说的话,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肯定要大打折扣。
戚继光暗想,看来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对这小伙子印象不错,如此直白,莫不是想把他推荐给元辅大人吧?就算他回答的很好,可仅凭救治婉儿和君实这两件事就把他推荐给元辅,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张夫人母女可不如戚继光了解梁梦龙,十分诧异,同时想道,这梁军门好生无礼,怎么可以问这种问题呢?张佳琳更是替张佑捏了一把汗,暗暗祈祷:张佑啊张佑,问你话的这位可是堂堂的蓟辽总督,你可千万要斟酌好了说辞再回答。
若非和梁梦龙的身份差距太大,她真恨不得马上告诉张佑梁梦龙的身份。但同时,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她十分想要知道的。
他会怎么回答呢?
不仅张佳琳,木屋内所有的人都把心提了起来。
众目所向,张佑却不慌不忙,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这话可把晚生难住了,晚生琢磨半天,或许《大医精诚》里边的一段话可以回答老先生的疑问:‘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美丑),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形容山路危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工夫行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
说到此处,他略停一下,声音略提高一些,朗朗道:“此乃先圣孙思邈行医之准则,晚生后学,医术自然是差之远矣,行医之心,却愿效仿先贤,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话倒不是他胡编乱造,事实上,当初老道士教他学医之前,最先告诉他的就是前边那段话,他也一直以其作为自己行医的准则,一时不肯或忘。
至于梁梦龙和戚继光相不相信,却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第二十一章 有晋时风气()
戚继光很少见到梁梦龙如现在这般动容,此君嘉靖三十二年就中了进士,出仕数十年,当过顺天府丞,治理过黄河,巡抚过山东,还当过右副都御使,然后户部右侍郎,兵部左侍郎,直到如今的封疆大吏,蓟辽总督。认识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吧?当年自己平倭有功,进京和他初识,他已是山东巡抚,不过道了句久仰,勉励几句罢了,也没像现在这般眼冒精光吧?
“张佑啊张佑,你真的如此无私吗?坊间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断气了的人还能救回来,此等医术,确实令戚继光十分佩服,不过,他生性谨慎,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反倒对张佑的疑心更大了一些。
梁梦龙眼睛内的精光只有戚继光看到了,说是动容,其实他的表情十分平淡,说道:“《大医精诚》好像是《千金要方》第一卷内容吧?我没看过,不过有所耳闻,你能记得如此清楚,想来是真用心的,很好,很不错……看你年纪,应该尚不及冠吧?可曾起过表字吗?”
张佑心头一动,笑道:“老先生谬赞了,晚生嘉靖四十一年生人,去岁刚刚过了县试,尚无功名,又未曾加冠礼,是以还没有表字。”
古人二十岁及冠加冠礼,代表着成年,成年之后,为示尊重,不便直呼其名,便会起个别名,也就是所谓的表字。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二十岁以前就考取了功名,为示嘉许,考官往往会替其取表字。(隐隐约约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不过却没找到实证。总督亲赐表字,时人恐怕会非常羡慕吧?)
戚继光说道:“嘉靖四十一年……比当今天子大一岁,正好虚龄双十……梁兄问小先生有无表字,莫非是要帮他取一个不成?”
梁梦龙微微一笑,说道:“确有这个意思,就不知小先生愿意不愿意?”
张佑起身鞠躬,淡笑说道:“名字不过就是个称呼罢了,老先生愿帮晚生取表字,正是晚生的荣幸,晚生又何来不愿之理?”
古人重礼,梁梦龙之所以想帮张佑起表字,是因为对他医术以及医德的认同,在他想来,是一件有着重要意义的事情,却没想到张佑竟然说“名字不过就是个称呼”,登时便有些不悦。可张佑无论从语气和态度,都十分的恭敬,让他想挑毛病也挑不出来,只好干笑一声,说道:
“想不到小先生还有些晋时风气,倒是梁某多虑了。”说着一顿,道:“适才听你背诵《大医精诚》,梁某颇有感慨,想给你取个表字,就叫子诚,小先生以为如何?”
古代对男人的美称或尊称可称“子”,如孔子,墨子,韩非子等。“诚”就不必说了,《中庸》有语:诚者,天之道也。诚者,人之道也。“子诚”二字,实在是梁梦龙对张佑人品的一种极大褒奖。
戚继光暗道自己所料不差,若自己这顶头上司不十分的欣赏张佑,绝不可能给他取“子诚”这样的表字。可惜听张佑适才话里意思,这小子也是个恃才傲物的,却不知能不能体会乾吉兄一番美意了?
如此想着,他不禁向张佑望了过去。
“多谢老先生赐字,‘子诚’二字,晚生怕是有些受之有愧啊。”张佑谦虚道,接着一笑,又道:“至于老先生说晚生有‘晋时风气’,倒让晚生有些懵懂,不知老先生所指为何?”
魏晋尚清谈,文士多疏狂,当今名教盛行,有晋时风气可不是什么好话。先别说张佑还没确定梁梦龙的身份,就算真的确认了,后世他国家领导人都是常来往的,却也不想吃这个哑巴亏。
恃才傲物又如何?老子就恃才傲物了,有本事你咬我啊?
梁梦龙没想到张佑竟然敢诘问自己,脸色刷的便沉了下来:“年轻人,少有高才是好事,也是坏事,适才你说去岁刚过了县试,想来也是个读过些书的,应该知道三国时的杨修吧?言尽于此,还望自重。下去吧!”
“多蒙教诲,晚生受教了,告辞!”张佑淡笑起身,深鞠一躬,不紧不慢的出了木屋。张佳琳忍了数忍,终究还是忍不住,找了个借口追了出去,眼见张佑已经走出老远,忙加快速度赶了上去。
“小姐找我还有事吗?”听到动静,张佑停了下来,笑望张佳琳问道。
你知道你得罪的是什么人吗?还笑?
张佳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巴巴的追了过来,这种举动对于她来说,简直不可想象。
“我……我……”被张佑望着,她只觉脸皮烫的厉害,适才的冲动登时退的干干净净,嘴巴也好像不听使唤了,结巴了好几声,终于憋出一句:“你可知道刚才错过了什么吗?”
“错过什么?莫非刚才那位梁老先生是什么大人物不成?”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顶撞于他呢?”张佳琳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可是蓟辽总督啊,想到这些,羞意都去了不少,话也说的利索了。
“哪有顶撞?不过就是说了句‘名字不过是个称呼’罢了,这本来就是事实嘛,老先生心眼儿小,我有什么办法?”张佑摊了摊手,这话搁在后世肯定没问题,拿到如今这连身体发肤都是授之父母不可轻易损伤的时代,却着实有些另类了些,也难怪别人误会了。
其实他也有点后悔了,看张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