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第5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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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看上去再简单的术法,都有一个施展的门槛在,何况乎“大五行破禁术”这等奇术?
没到那个修为的门槛上,竟是怎么也无法将此术施展成功!
道理他们是都已经明白了,可真正等到施展的时候,却发现以他们两人目前的灵识强度,根本无法负担此术中五行之力的“平衡”!
不够,远远不够!
五行相生相克,大五行破禁术又需要同时调动五种力量,其中引起的种种力量的连锁碰撞,又是何其巨大?
此术,对他们的灵识要求,极其严苛!
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不光是见愁,就连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谢不臣,脸色都不由得沉了下来,如同即将下雨的阴天,笼罩着一股散不去的压抑。
外界才过去一年,可他们在这台阶上已经度过了二十年!
在这段时间里,这佛塔,这须弥芥子,没有任何的变化,更没有半点要被打开的迹象。
那个女妖
到底是带着这须弥芥子去了什么地方?
见愁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起来,她不觉得在出了这种大事之后,禅宗会撒手不管,也不觉得昆吾崖山会置她与谢不臣两人不顾,更不觉得傅朝生不会用宇目和宙目查探自己的行踪
可就是如此,这须弥芥子也没有被他们发现!
双手结印,见愁第十次尝试了大五行破禁术。
“轰!”
可仅仅过去了四息,游弋在她手印之间的五色华光,便开始颤抖起来,似乎束缚住它们的“绳索”已经变得无力。
于是下一刻,便全然崩碎,混合在了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曲河图乃是乃是绿叶老祖飞升之前赠与不语上人,其时不语上人修为已有出窍。也就是说,青峰庵四十八记中种种术法,至少也得有出窍期的修为及灵识强度,才能驾驭,发挥其威力。”
谢不臣却没有再试了,只是想起当初在青峰庵隐界画壁上所见的种种。
见愁没忍住笑出声来:“出窍期的修为与灵识,看来,你我运气是真的不大好。花了整整二十年领悟五行,到头来还要继续修炼。而且,出窍未必就是终点”
毕竟他们根本没有接触过上面的境界,对大五行破禁术的种种也只停留在猜测。出窍期,不过是其中最基本的境界罢了。
谁说,出窍期就一定够呢?
或者需要出窍巅峰,甚至入世、返虚也不一定
见愁说的道理,谢不臣如何不明白?
他抬首望了望伫立在佛塔中的佛像,目光微微转动,最终还是道:“也只有修炼看看了。毕竟你我再无别”
话音未落,便忽然止住了。
因为他正对面的见愁。
在说完那一句“出窍未必就是终点”之后,谢不臣本以为她是颓丧的,所以想说,除了继续修炼,他们再没有别的办法。
可没想到,见愁根本没有听他说话,在慨叹结束之后,便已经闭上了双眼,双手结印,开始了修炼!
这一刻,谢不臣怔了怔。
接着便为自己方才脑海中生出的那种错觉笑了一声:大约是这二十年的论道给了他一种错觉,竟错以为她是那种陷于困境会沮丧之人。
她分明太清醒,也比她更清楚此刻面临的危局。
如果不能在寿数用尽之前达到施展这大五行破禁术的最低要求,那么多年以后,当这一枚须弥芥子重现天日,佛塔打开,出现在世人眼前的
只会是两具枯骨!
所以纵使希望太渺茫,前路也太漫长,可他们既没有选择的余地,更没有犹豫的时间。
见愁选择了继续修炼,谢不臣当然也不例外。
他的目光,重新看向了那一重重的台阶,沉吟了片刻,竟然重新抬步,向着更高处走去!
二十级,二十一级,二十三级
一步一步,最终略显几分吃力地停在了第二十五级台阶上!
这样的举动,见愁当然感觉到了。
她重新掀了眼帘,抬眸朝着他看了一眼,沉静的眸子里似乎没有什么波动,也没有与他一般再往上面台阶行去,只是坐在这第二十级台阶上,再次闭上了眼。
谢不臣敢在第二十五级台阶上修炼,她却没有那个必要了。
出窍和问心,对她来说就是一道坎。
谢不臣只需要担心寿数的问题,她却要严格地控制自己的境界。曲正风这般的天纵奇才,也只压制了自己的境界不到四百年,就算她对自己有信心,也不敢太高估自己。
所以,贪多嚼不烂,二十倍的时间流速,对她来说已经够用。
现在,更应该思考的是,要如何让自己的灵力和灵识达到出窍,却又不在实际的境界上跨过出窍,以免离开此界便遭遇问心道劫。
见愁双手掐诀置于膝上,一面吸收着这佛塔之内充盈的天地灵气,一面却在心中回想着青峰庵四十八记上的内容
有没有某种功法,恰好是她此刻所需呢?
这念头才一冒出来,她忽然之间福至心灵,一下想起了自己在极域的修炼,也想起了青峰庵四十八记中的某一门功法:
八部天龙法身!
身陷极域之时,十万里恶土上灵气枯竭,只有可供鬼修们修炼的“地力阴华”。见愁那时迫不得已之下,只好以自己残破的神魂开始了修炼。
后来,在九头鸟残魂的帮助之下,竟意外从魂珠境迈入了玉涅。
她还清楚地记得,有关极域种种修炼的细节和境界划分——
玉涅,乃是极域魂修第四重境。
其后便是“金身”。这个境界,便是要求极域只有魂魄的修士们通过特殊的法门修炼出自己的肉身来,甚至修炼出“法身”。
十大鬼族和八方阎殿,都有各自的法身。
比如当时还未被傅朝生所杀的鬼王族厉寒,修行的便是“不动明王法身”,曾出一式幽冥鬼爪震惊四座。
而她在鼎争之中遇到的那个鸟嘴族小姑娘顾玲,更是生具三足金乌法相。若见愁推测无误,将来很可能修成大有前途的“三足金乌法身”。
严格算来,“法身”一词其实来自于佛门,只是到了极域之后,又被赋予了更丰富的意思。
八部天龙法身,不正好就是一门修炼法身的功法吗?
不同于十九洲修士修炼从修身开始,极域修士修炼因为根本就没有“身”存在,所以向来是由“魂”开始。
法身法身,虽偏重于“身”,可因极域修士特性,又岂能弃“魂”不顾?
只一瞬间,见愁心下便一片通明,隐隐竟有一种窥看到了“捷径”的滚烫之感!
“八部天龙法身”的种种内容,顷刻间浮现在了她眼前。
八部天龙,又称为“天龙八部”“龙神八部”,或者“八部众”。
传闻佛祖讲经之时,常有八部众相随听法,以“天众”和“龙众”为首,其余六部众为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
是以,八部众又被称为“护法神”。
而“八部天龙法身”,修的便是这八部众中每一部众中最强者的“法身”!
在见愁随着其修行法门动念之时,一片极其模糊的虚影,便已经如同一只巨大的圆盘一般,竖立在了她的背后。
天龙八部众!
位于这圆盘最顶端,也就是正对着见愁头部的,正是天众之中最强者“大梵天”的形象,以孔雀为坐骑,乃是一尊四面佛。
最底部,则是阿修罗。一面三眼四臂,手托日月,身越须弥。
两侧有巨鳌之形的龙众,有面目凶恶如鬼的夜叉,有以金翅大鹏鸟为形迦楼罗,有人首蛇身的摩侯罗伽,更有怀抱琉璃琴、头生一角却俊美非凡的紧那罗,以及身披彩带、手持笛箫赤足而舞的丰盈少女乾闼婆。
这虚影虽模糊至极,可八部众的轮廓已经清晰可见!
几乎就在这法身虚影出现的一瞬间,头顶上的金光顿时变得明亮了几分,仿佛感应到了这八部众法身的存在,于是降下了更多的慈悲!
根本不用分神去注意,见愁便感受到了那种巨大的区别。
若说原本降下的金光,只是霏霏的细雨,滋润着见愁;那么此刻降下的金光,便有如春夜一场豪雨,浇灌得大地春回,草木忽长。
慈悲的佛光
沐浴于其中的见愁,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带进了一个琉璃般通明的境界中。
那应法门运转而在其身后出现的八部天龙法相,此刻竟也随之旋转起来,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庄严与恢弘。
隐隐然之间,竟似有天音梵呗回荡。
见愁盘坐于其中,一张原本沉静而冷淡的脸,此刻看上去,居然也有透着一种宝相庄严的慈悲。
恍然间,如那九天之上的神佛!
褪尽了一身尘俗之气,慈悲又怜悯
这般的变化,谢不臣自然不会感觉不到。
正如他踏上第二十五层台阶时见愁睁眼一般,在见愁身后虚化出那八部天龙法相的瞬间,他也睁开了眼。
只这么一看,眉心便已蹙紧。
这绝不是中域任何一个宗门修炼的功法!
相反,那缓缓旋转着的八部众,谢不臣却还是认得的。
这分明是佛门的功法!
顷刻间,他就想到了青峰庵四十八记之中那一门“八部天龙法身”!
不同于“大五行破禁术”只是一种道术、一枚道印,“八部天龙法身”乃是一种修炼的功法。
道术和道印有施展的最低门槛,可功法一般来说却没有修行的门槛。
所以,一般来说,即便修为极低,灵识境界不够,也可以直接修炼。
只是
佛门?
不知为什么,先前强压下来的那一种忌惮,竟是又深了一层。
谢不臣也是过目不忘,此刻自然将青峰庵四十八记之中与“八部天龙法身”有关的内容都回忆起来,细细研究了一遍。
可令他惊异的是,这一门功法,他竟看了个一知半解!
不仅是其中的“玉涅”“金身”等词看不明白,就连整个修炼方法都让他觉得无比费解,似乎不应该是十九洲修士,至少是中域修士所能理解的。
他只看出来,这一门功法乃是内外兼修。
可见愁为什么能修炼?
是因为,极域?
那消失的六十年,大约是见愁唯一还笼罩着重重疑云的秘密了。没有人知道当初九重天碑的诡异变化到底出于何故,见愁和崖山也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过见愁在极域的修行和境界的变化
谢不臣无声地尝试了几次,可一向天才的他,在这“八部天龙法身”上不仅寸步难进,甚至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他自己想了半天,竟是没忍住,笑了一声。
可也就这样了。
不能修炼就是不能修炼,此刻更不可能对见愁做什么,也不过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罢了。
当务之急,毕竟不是争斗。
人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谁没有自己的修炼方法呢?
所以仅仅也就是忌惮这么片刻,接下来,谢不臣便将自己所有的心思深藏,重新收束了心神,将自己的功法运转了起来,周身立刻有几分异样的气息,犹如水波一般,氤氲了开去。
在这一座与世隔绝的佛塔之中,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除了头顶上那不断泻下的流苏一般的金色佛光,除了见愁谢不臣两人修炼时环绕于身周的种种流动的气息与异象
塔墙高伫,壁刻神佛静默,灰尘停留在他们慈悲眉眼间,一动不动。
时光地流淌了过去,在两人的身上刻画下了不同的痕迹。
佛塔内一切如旧,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可佛塔之外、须弥芥子之外的世界,却已经是斗转星移,几度秋寒。
时间,在这一座佛塔中,被拉长,漫漫仿佛没有止境。
无比安静,也无比孤寂。
第一次,见愁对“修士”的存在,有了如此清醒又现实的认知。
凡人庸庸碌碌,一生也不过近百年,从出生到死亡,几乎都在为了生计和享乐而奔波,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他们存在的意义。
可对于修士而言,时光却如此漫长。
他们需要修行,一闭关便是几十上百年,面对的是天地间只有自己的孤独,体味的是那种无法言说的寂寞。
所谓修士,不管是追求大道,追求力量,还是追求时间,都是在穷尽自己的一切,与这漫漫没有止境的时间斗争
太长,太久。
一遍一遍,重复着枯燥的修炼
若非睁眼还能看见斜对面盘坐的谢不臣,见愁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