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混球-第3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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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震得向后倒退好几步。还没站稳脚跟,徐猛抢上一步,一脚踢了过来,当的一下,穿着铁鞋的脚重重踢在耿仲明胸口,护心镜微微变形,耿仲明噗地喷出一股血箭,布娃娃似的向后飞出去,砸在一堆尸体身上,爬都爬不起来了。徐猛还是不肯放过他,一个箭步抢上,巨斧一抡,直劈下去!
这时,孔有德厉声喝:“住手!都住手!”身为东江悍将,他还是有点威仪的,嘶声厉喝之下,徐猛都吃了一惊,巨斧停在了耿仲明的脖子上,只差零点零一毫米,耿大将军就要血溅三尺了。
王铁锤收住陌刀,盯着孔有德,沉声问:“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孔有德颓然说:“我们认输,你们赢了,停手吧,别打了!”
王铁锤说:“那你得先让你们的人停手。”
孔有德冲甬道两头的叛军喊:“弟兄们,都住手吧,我们输了,再打下去只会枉送性命!”
正在亡命地厮杀的叛军心都凉了,迟疑的停止厮杀,望着满地死尸神情茫然。就这样输了?数万大军,只是跟河洛新军打了两仗就灰飞烟灭了?孔有德认输了,可他们怎么办?他们纵横登莱,灭州屠城,杀人无数,朝廷会放过他们吗?
以城门甬道为中心的战场渐渐安静了下来。
孔有德扔掉手中布满了豁口的长刀,吐出一口闷气,望着王铁锤,说:“好计策,敢用区区几百人混入数万敌军中间,砍开城门,你恐怕是第一个。”
王铁锤说:“过奖了,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们将军制订的策略。”
孔有德问:“你们将军呢?我想见见他。”
杨梦龙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在这里。”城门外的叛军两边分开,年轻的河洛新军统帅骑着黑锋,在一小队亲兵的护卫下分开众人,走了进来。他的身上也溅满了血污,显然杀了不少人。
孔有德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年轻将领,露出一丝凄凉的苦笑难道他真的是自己的克星么?自己花了将近一年时间积攒起来的强大实力,只是两次硬碰硬的交锋,便被他摧毁殆尽了。看着杨梦龙那挺拔的身影,他更是感慨万千。自己也曾如此意气风发呵,过人的勇武,毛帅的信任,还有一次次胜利,让他自信满满,坚信自己必将和东江镇的弟兄一起光复辽东!可惜,一转眼间,这些便被一双无形的手剥夺殆尽了,再也没有上级的信任,再也没有对建奴的胜利,自己的勇武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杨梦龙一揖,说:“将军用兵如鬼,孔某佩服!”
杨梦龙摇了摇头,说:“我告诉过你,这场战役你赢不了的,你偏不信。”
孔有德说:“从一开始孔某就知道赢不了,甚至没有半分胜利的希望,但是我们有得选吗?算了,不说这些了,杨将军,你的承诺还算数吗?”
杨梦龙说:“算数。你的弟兄,只要手里没有染上平民的鲜血,都会没事。”
孔有德说:“那我就放心了杨梦龙,我羡慕你。你比我幸运,从一开始就拥有装备精良、对你无条件服从的军队,一批对你忠心耿耿的将领,还有皇上对你的信任!这些我们不曾拥有过,当年毛帅带着我们与建奴交战时,别说像你们这么精良的装备,连饭都吃不饱!打下建奴的城池后还能吃几天饱饭,打不下,就要饿死人了不仅如此,我们还得受朝廷的气,我们应得的粮饷一拨下来就被他们贪墨了四成,发到我们手里的,只有六成而已,就连这六成粮饷,也不是每个月都能拿到的。毛帅跟他们争过,甚至把官司打到先帝面前,最终还是争不过他们”
徐猛咕哝:“都死到临头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孔有德说:“没什么用,我只想告诉杨将军,迟早有一天,你和你手下这些精兵强将,也会跟我一样,走上这条路的!”
王铁锤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
孔有德淡然说:“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们很快就知道了。一战大凌河重创建奴,刺死奴酋的战马,二战登莱两败叛军主力,独力克复登州,这样的战绩足以让你平步青云,但同时也会让你四面皆敌,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朝廷不需要常胜将军,不需要战无不胜的铁军锐士,甚至不需要忠臣杨将军,如果你能落得狄武襄那样的下场,都算好的了!”
徐猛越发的愤怒:“你敢咒我们将军?老子一斧劈了你!”
杨梦龙拦住他,望定孔有德,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孔有德说:“登州知府府衙处堆积着我们这一年来掠夺所得的财物,价值三四百万两银子,你全拿去,别便宜了那些家伙。”
杨梦龙说:“多谢。”
孔有德说:“水营里有一百三十多艘战舰,如果你看得上眼,也通通拿走,如果能用这些战舰往东江诸岛运送一点粮草给东江镇的弟兄充饥,孔某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
杨梦龙说:“我记住了。”再次打量了孔有德一番,叹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解下佩刀双手递上:“请吧。”
孔有德盯着他,问:“你就不怕我抓你做人质,逼你的部下放下武器?”
杨梦龙说:“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可以试试的。”
孔有德放声大笑,随手抽出横刀,一泓刀光映亮了他的脸。他轻轻抚摸着刀刃,赞不绝口:“好刀,好刀!比最锋利的倭刀还要锋利几分!用它砍建奴的人头肯定很过瘾!”
杨梦龙说:“如果你喜欢,我就用这把刀给你陪葬吧。”
孔有德说:“多谢!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在阴间用这把刀尝尝大砍建奴的首级的滋味了!”朗声大笑中,伸手解开衣襟,用刀尖顶住心口,猛一用力,横刀齐柄而入,洞胸而过,鲜血顺着血槽直直的喷了出来。他踉跄一下,跪倒在地,身体开始痉挛。
杨梦龙一伸手,接过许弓递来的横刀,双手握刀,站到孔有德身后,对着他的后颈举起了横刀。孔有德闭上眼睛,伸直脖子,喃喃说:“杨梦龙,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特别的人如果你不去当朝廷的忠臣,没准建奴真的会终结在你的手里”
崇祯五年八月二十一日,河洛新军攻克登州,叛军主将孔有德、耿仲明等在绝望中自刎,李九成亦被杨梦龙斩杀,登莱叛乱至此结束。从河洛新军抵达胶东战场参战到克复登州,前后不过二十天,绝对是一次漂亮的闪电战,河洛新军战力之强,令人咋舌。经此一役,河洛新军强军之名,响彻大江南北,成为武功低迷的明末一颗灿烂的明星。
然而,大获全胜的杨梦龙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朝廷就算将平定叛军的战绩夸出花来,也掩盖不住登莱被彻底打烂,丧失了作为辽西战场后方的作用的事实,最可悲的是,这场叛乱完全是明朝自己逼出来的!
年轻的将军登上谯楼,望着烟火四起的登州城,发出一声狂啸。
七十 收获()
高起潜正在大发雷霆。
应该说,这些天高公公过得比较惬意,在沙河之役中摧毁了叛军主力之后,各路官兵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路攻城掠地,摧城拔寨,所向披靡,着实过了一把“势如破竹”的瘾————这种滋味明军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品尝过了!莱州之围解了,平度、招远、莱阳、黄县被叛军占领的城市一座接一座克复了,官兵进攻的矛头直指登州!打得如此顺利,高公公自然感觉也十分良好,自认为可以与王阳明、蓝玉比肩!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河洛新军居然不遵将领,带领浙军、天雄军扔下大军,直奔登州!
高起潜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气得险些肛裂,一连派出了十二路军使,十万火急要将这支不听话的大军调回来。开玩笑,眼下叛军兵败如山倒,正是收复失地的时候,在这节节胜利之际你们要是在登州城下吃了败将,那不是打咱家的脸么?说白了,高公公担心的并不是河洛新军的确安危,而是怕河洛新军打了败仗,让他这“势如破竹”的胜利黯然失色!对杨梦龙的桀骜不驯,他恨得咬牙切齿,发誓等杨梦龙回来之后一定要他好看!
朱大典却觉得杨梦龙还不错,挺积极的嘛,不像一些官兵,看到便宜就上,碰到硬仗就跑。他笑着说:“杨将军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
高起潜哼了一声,说:“要是人人都像他这样自作主张,这仗还怎么打!不行,等他回来了,咱家一定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朱大典笑笑,没有说话,心里说:“人家连兵部尚书都不放在眼里,你算什么了?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当心他拔出短刀捅你!”
正说着,一名军使满身泥水,泥巴裹满裤腿的冲了进来,满面春风的跪倒在地,激动地叫:“公公,大喜,大喜啊!”
高起潜一怔:“喜从何来?”
军使说:“河洛新军在登州城外十里处与叛军激战,仅骑兵一次冲锋,一万五千多叛军军就全垮了!仅俘虏就抓了一万多,一万多哪!”
朱大典拿卷宗的手僵在了那里,高起潜眼珠子瞪得比猪尿泡还大,瞪着那名军使:“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来着?”
军使说:“河洛新军在登州城外摧毁了叛军最后一支主力,仅俘虏就抓了一万多!在小人赶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快马加鞭,直取登州城呢!”
高起潜总算回过神来了,哼了一声:“直取登州城?登州有那么好打么?等着吧,他肯定会在登州城下碰得头破血流的!”
朱大典说:“那我等应该尽快调派兵力过去支援他们啊!”
高起潜重重一哼,说:“支援什么?就是要让他尝尝苦头!传咱家将令,全军停止进攻,三日之内不得有一兵一卒靠近登州!”
说白了,这个小肚鸡肠的死太监是恼杨梦龙不听自己指挥,不给自己面子,想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朱大典觉得这样不妥,但是杨梦龙实在太过桀骜了,不挫一挫他的锐气,以后那些军头都向这小子学习,他们这些监军还怎么带兵打仗?算了,反正现在叛军主力已经被消灭了,杨梦龙就算拿不下登州,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让他碰碰壁也好!
杨梦龙现在有危险。
心脏有危险。
不光是他,戚虎、王铁锤、薛思明、钟宁、曹峻、雷时声、吴胜所有攻入登州城的明军将领的心脏都像坐过山车一样,一会儿近乎疯狂的冲向巅峰,一会儿又极速冲向深渊
正在考验他们心脏的是堆积在登州知府衙门里的金银珠宝。华美精致、金光灿烂的金饰酒具,几百斤重一个的银冬瓜,用几千斤黄铜铸的铜柱,成箱成箱的珠宝乖乖,这里简直比国库还阔啊!雷时声过了好半天才从眩晕状态中回过神来,抚摸着一个巨型银冬瓜,不无感慨:“难以想象,仅仅是在登莱叛军就搜刮了这么多财宝!”
吴胜呆呆的问:“大明这么有钱,为什么却不能让我们这些当兵的吃上饱饭,穿上一件像样的衣服?”
杨梦龙说:“因为大明有钱并不等于国家有钱。这些财宝都是从富商、缙绅和官员家里搜刮出来的,他们宁可将钱熔成银冬瓜,也不肯拿出来交一点点的税!”用力拍了拍一个银冬瓜,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明朝其实并不缺钱,两三百年来,明朝在海贸中赚取了难以估量的财富,流入明朝的白银多达数亿两,仅仅北京一城,李自成就抄出了几千万两白银,谁说明朝穷?但明朝的财政一直红得发紫,因为赚到了大笔财富的商人是不交税的,所有税收都落到了老百姓身上,就这点税源也大把人跟朝廷抢,比如说藩王、官员、缙绅。按大明律例,有功名在身的士子是免税的,因此每当有士子高中后,必然会有很多人前来投献田产,投献到他们名下的田,自然就不用交税了。藩王和官员也不交税,这两者都理直气壮,谁敢去收他们的税?如此一来,朝廷的税源锐减,只能在越来越少的田地上拼命加税,想不出事都难了。
那,这海量的白银哪里去了?
藏到地窖去了。
明朝还没有工业,更没有证券、股票这些东东,再加上中国人自古以来乐于积蓄的老传统,赚到的钱花不完,自然就藏到了地窖里。那些大富之家生怕被小毛贼光顾,将银子熔成几百斤重一个的银冬瓜,几个大汉都搬不动,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人能将它偷走。然后,这些银子就从市面上消失了,不存在了,直到危机来临,整个国家陷入恐慌的时候,这些白银才会从地窖里流出来,涌入市场拼命采购粮食、布匹等生活必需品,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