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烟云-第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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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神情疲倦,开口道:“朕累了,今日便到这里吧。各部协作,抓紧时日,不要像往年一样,光是吏部铨选就要从春季弄到夏季,几个月都出不来结果,散朝!”
第78章 诸事繁杂()
长安无隐秘,望日朝会所议之事,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在文人仕子之中引起了强烈的震动。
唐代的选与举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科举只是仕子获取出身的考试,让其有了为官的资格。想要真正的步入仕途,仍是要经过吏部铨选的选拔,这与宋以后有了科举的出身之后,就可以直接入仕为官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也正因于此,经年以来,选人九流繁总,人随岁积,如雾积云屯,多如牛毛,选人多,官阙少的问题就变得极其突出。
乾封以前,选人每年不越数千,垂拱以后,每岁常至五万。玄宗继位之后,虽然采取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但是每岁选人,仍在一万以上,其竞争之激烈,绝不在科举之下,很多人守选二十载,依然还是白身。
即便是经过层层关卡,所授官职也不过是八品以下,更多的都是九品的外放之职,前途暗淡。
而此次朝会所授官职,却皆在八品以上,而且都是如左右拾遗这样的清要之职,这一类的官职,向来升迁极快,可谓是当之无愧的肥缺。
这在有唐以来,除却武周一朝之外,都是不可想象之事。
武周朝时,出现这种情形,一来是因为武则天为了稳定政权,大量破格用人,滥以禄位收人心;二来则是因为来俊臣等酷吏,大兴刑狱,构陷株连,光是来俊臣一人,大臣、宗室被其枉杀灭族者就达数千家。
而此次五子谋逆,牵涉者人数,虽然还不及来俊臣一人所杀。但却是一案所涉,在没有大肆株连的前提下,达到了三千五百之数,这也算是破了有唐以来的记录。
是以,朝堂中空缺出来的职位之巨,也是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如若不选材补缺,只怕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一台诸多职门,连正常的运转都保持不了。
集贤院中,谢轩眉头紧锁,他从未想过,编撰经典要义会是如此麻烦的事。《心问》采各家之学说,集古今之大成,横贯两千年,他成书也不过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但是,这官方版《心问》,估计没有两三年时间,是绝不可能完成的。一来书中的礼仪、道德、教化要符合唐朝大一统之需要;二来要将谢轩的新说与前代的纷杂经说进行统一整理,编撰出一套统一的经书注释为标准,使仕子有所宗,科举有所依;三来取文证详悉,还要义理精审,剪其繁芜,撮其机要,避免官修图书,杂而不纯的毛病。四来,其中划时代的一些东西,也需要修其言辞,让这个时代的文人仕子更加容易接受。
这是一项极其繁重的工作,是以他每日都要抽出半日时间去集贤院编撰经义,在如今无所事事的情况下,这还无所谓,一旦进了中书省,他又要参议国事,光是每月的朔望朝会和常参,以及政事堂的议事,就会让他心力交瘁。
依唐制,六品及以下官职,由吏部选授,五品及以上官职,则由皇帝亲自任命考核。他这个中书舍人的官职,是在望朝之上,由百官推选,皇帝下诏的,自然就无需再经过这些繁冗的步骤。是以铨选的这一段空余时间,他就要好好利用起来了,争取多赶出一些文稿,好应付入仕之后面临的压力。
玄宗虽然敕令吏部加快铨选,但是依唐朝铨选的繁琐步骤,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是不可能完成的。
朝会上三派争取和拟定的皆是八品以上的清要之职,但诸如校书、正字之类的望秩常班,依然有不小的空缺,这一类职务,日后外放畿县县尉、主簿后,再有调用,同样也会步入清官行列,得到很快的升迁。朝堂中五品以上的空缺官职,或从现有官员调用,或从待选期满的低级官员之中选拔,相对应地又会有新的官位空缺出来,需要从守选的进士之中择优录取。
是以,这基本上又相当于一次冬集选拔,在如此大的基数之下,想要在短期之内选拔结束,人尽其位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而关于人才选拔的制度和措施,正是谢轩入仕之后,准备进言改革的几件事情之一。
而随着铨选如火如荼地进行,王逸之放到各地打探消息的谍报人员,也陆陆续续地将消息传递了回来。
王逸之派到吐蕃的密探,不但见到了巴桑希,而且带回了一个让两人震惊的消息。
早在大半年前,巴桑希就已经患上了癔症,或状如癫狂,或稚若孩童,或呆若木鸡,国师之位,已由其徒继承。几名密探曾趁巴桑希癔病发作,抽搐昏厥之时,潜入寺庙,对其真身查验,确是六十多岁的老人,没有易容掩藏的痕迹。
至于巴桑希那位叫作雷克巴的徒弟,几人自进入吐蕃之后,就没有见到过,听闻已于半年前,奉尺带珠丹之命前往天竺研习佛法。几人也曾调查过这个雷克巴的身份,诸方查验之下,其应该是土生土长的吐蕃人无疑。
这个结果顿时就让王逸之和谢轩疑惑不已。
如果仔细计算时间的话,巴桑希患上癔症的时间,与谢轩遭遇夜袭的时间,相差无几,很难认为这只是巧合。
如果以阴谋论来说,从谁得利谁是凶手的角度思考,这个雷克巴无疑是嫌疑最大的。很有可能是巴桑希洞悉了雷克巴的阴谋,斥责之下,反遭其毒手。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他们通过柳浮云,认定对方的大本营在南诏的判断,就有了疑问,南诏很有可能只是对方势力的一部分。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这世间竟然有人能同时操控南诏和吐蕃两个国家的国政。这样一来的话,很多东西就需要重新计算和评估了。
另一方面,谢轩准备收为己用的那些个仕子的背景,王逸之业已调查清楚。其中果然有两人的身份是有问题的。
这主要是得益于谢轩的毛笔版素描,对方选择的替身虽然与原主有七八分相似,这两人的家族和当地官员也已被收买,但是在这种近似于黑白照片一般的画像之下,一切都显得无所遁形,很容易就可以查访出破绽来。这恐怕也是对方想不到的,若是用唐代的那种写意画像,只怕有个神似,当地街坊就会一口咬定是本人无疑。
至于其他的目标进士,暂时是没有探查出什么问题,不过仍需要密切观察,以对方无孔不入的本事,很难说这些人还有没有对方的钉子。
而最让谢轩感到意外的是,他最怀疑的李幽彦竟然完全没有问题,确是赵郡李氏的嫡系子孙。
原本他认为,以李幽彦这样的人品才貌,明显是鹤立鸡群,独领风骚的存在,竟然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来,以赵郡李氏五姓七望的崇高地位,对方想要收买这样的家族,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长歌门这边,对与李林甫夜会之人的追查,至今仍毫无头绪,但是对暗杀名单的追查却有了意外的收获。
此人名叫何方,乃是一市井无赖,土生土长的长安人。此人原本并不在长歌门的那份名单上,而是由大理寺狱中的囚犯供出,待羽林军前去拿人时,已经被隐元会灭口。
此人之所以会被王子璇关注,乃是因为他父母早亡,无妻无子,又不被街坊邻里待见,平日里只靠厮混度日,没有生活来源,却是挥金如土。
这样的一个人,又不是隐元会安插到长安的内线,竟然会被隐元会看中,为官员之间传递信息。
以隐元会的精明,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与其说是让其传递消息,还不如说是拿钱给他挥霍。
这顿时就引起了王子璇的注意,细查之下,竟发现其与监门卫和金吾卫中不少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人虽然品级不高,甚至很多人都只是普通的士兵,更谈不上涉及到谋反之事,但是依然引起了三人的警觉。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隐元会既然愿意予其重金挥霍,事摆之后,又冒着风险将其灭口,必然是有其原因的。何方的地位越低,越不起眼,其中的问题反而是越大。
有介于此,谢轩特意又去了一趟羽林狱。
长安近几个月发生的事情,谢轩已令人尽数写入月报,交给了柳浮云。
本来他完全可以将隐元会的事情抹去,给柳浮云造成自己大获全胜的假象。
但他却没有这样做,柳浮云的存在,便如同对方腹心之间的一颗钉子,未必致命,但是用好了,却完全可以让对方痛不欲生。
这种人,久在江湖混迹,乃是一方枭雄,心智如妖,一旦被对方发现破绽,以后再想从他口中套出任何信息,都是痴心妄想,便只能杀了。这简直就是废自己武功,遂对方心愿,用资敌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而柳浮云对于谢轩,诸事都不对其隐瞒,也是颇感意外。他如今身陷囹圄,外界之事,点滴不知,就只能通过这些月报,来了解外界的信息。若是谢轩刻意隐瞒,他即使是发现,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谢轩此举顿时便让柳浮云高看一眼,在他看来,谢轩这是不愿隐瞒,也不屑隐瞒。欲成大事者,若没有这样的胸襟气魄,这样的眼界远望,一切都是罔谈。
争夺天下,兵可以用奇,谋可以用诡,策可以用诈,但唯独高位者的气魄胸襟与眼界只能以正贯之。
气魄必须予以壮,有气壮山河之势,吞吐牛斗,横断山河;胸襟必须予以阔,有容人忍辱之量,收纳山川,包容宇宙;眼界必须予以远,有筹谋万世之志,大知闲闲,利涉千古。
所谓见微知著,也正通过这一件小事,柳浮云第一次在心中认可了谢轩,第一次觉得谢轩有与那人逐鹿天下的资格。
是以,虽然从得失来说,谢轩这一次算是败在了对方的手里,柳浮云依然答应为其解答一个问题。
谢轩自然是将猜测的何方身后的那人名字说了出来,得到了柳浮云肯定的回答。
这顿时就让谢轩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转眼间,一个半月的时间过去了,吏部的铨选也落下了帷幕,放出了长榜。
这些新进入仕的进士,重新授职的待选官员,包括谢轩自己,都将在八月初一的朔朝,第一次走进兴庆殿中,参加朝会。
经历五子谋逆,京官之中五品以上的官员足足变动了三分之一,太子派和李林甫都是损失惨重,其中尤以李林甫为甚,几乎快被架空,唯有杨国忠成为了最后的赢家,几乎占据了朝堂中的大半江山。
这也就逼着张九龄和李林甫,虽然互相看不对眼,也不得不联合在一起,否则此消彼长之下,双方的政治诉求,恐怕永无达成的可能,政令难行,朝廷就会真正变成杨国忠的一言堂。
而六品以下的官员,变动就更为剧烈,几乎有一半都换上了新面孔,而且大多是没有任何执政经验的生瓜蛋子。这种情况尤其是在八品以上的清要之职中,最为明显,这些职位大约有三分之二都换了新人,几乎都是毫无地方执政经验的守选进士。
这与张九龄在开元三年提出的“凡官,不历州县不拟台省”的决策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
从短期来看,这些进士与朝中势力,牵扯不深,又是新任为官,鼓足干劲,确是可以让朝中气像一新,但从长远来说,这些进士没有地方执政经验,游走于省台,脱离实际,闭门造车,拟定国家策略,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更何况,这些进士除去谢轩和李幽彦之外,都是七品及以下的微官,虽然有很多是清要之职,但是远还没有达到影响国家决策的地步。国家真正的权柄,仍然是掌握在朝中那些五品以上的高官手里。
不过,这却给谢轩在朝中营建自己的势力,自成一派,提供了极好的机会。有唐以来,还没有任何一朝,同年之中,会有这么多的进士同时入朝为官。
这种时候,初入仕途的菜鸟,尤其是中举时间相隔不远的进士,彼此之间,会有很强的认同感。
而这,便是他的机会。
第79章 一个人的舞台()
农历八月初一,朔日,大朝。
兴庆殿中,一片祥和,三派大臣,极有默契地在今日,选择诸事不议,免得破坏了殿中的气氛,惹得玄宗震怒。
而那些个新进的官员,却是惶恐、兴奋夹杂,忆及十年寒窗,数载守选,心中都有一种一朝跨过龙门,鸟飞鱼跃的感慨。
高力士按制宣读完诏书,看着脚下的群臣,开口道:“众卿有事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