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唐烟云-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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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宗治下的大唐,虽然是危机四伏,各种隐患都处于爆发的边缘。然而,在这些隐患彻底爆发出来之前,大唐依旧可以说是歌舞升平,宇内晏清的盛世皇朝。绿林劫道的事或许在所难免,但是像这样直接公然劫掠府宅的事情,是绝无可能发生的。
即使是退一万步说,真有这样胆大妄为、丧心病狂的绿林匪盗。但是,宁王的这处别院可是就在长安近郊,距离长安城的曲池坊只不过是两三里的路程,平日里虽无金吾卫例行巡逻,各街街角却也有常设的武侯铺。真要有绿林匪盗敢到这里来撒欢,那他就不是什么绿林响马了,而是活脱脱的智障。
谢轩在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外面的动静已是逐渐大了起来,到处都充斥着人呼喊的声音,隐约间还不断有冷兵器交击的声响传来。
没一会儿,张悦就浑身浴血地撞进门来,一进门就开口道:“来人手底下很硬,绝非是普通的绿林匪盗,必是为郎君而来。我的人阻拦不了太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郎君宜速速撤离。”
此时的张悦浑身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已是成了血人,其中最大的一处是在胸口,似是被唐刀劈中,血肉翻卷,狰狞可怖,血水在胸前结成了厚厚的血痂。
谢轩看着摇摇欲坠的张悦,关切道:“你的伤势如何?赶紧着人包扎一下。”
张悦急道:“些许小伤,并无大碍,还是郎君的安危要紧,贼人凶悍,再不撤离恐不及矣。”
谢轩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道:“附近的武侯铺可有动静?”
此话一出,张悦的脸色顿变煞白。宁王的这处别院地处曲江池畔,乃是勋爵权贵集聚之所,各个街角均都设立有武侯铺,常年有金吾卫值守。
如今距离贼人攻进别院已有一炷香的时间,而最近的武侯铺距离这里不过是三四里的距离,按理来说,值守的金吾卫早就应该赶过来了,但是至今却全无动静。
这只能说明赶来的金吾卫,被贼人挡住了。而更坏的情况则是,连附近的几个武侯铺,都已经被贼人攻占。如果事实真的如此的话,那么贼人所动用的力量实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他今日别说是护送谢轩突出重围了,恐怕整个别院的人都得死在这里。
谢轩在看到张悦表情的刹那,亦想到了这些,连忙开口问道:“浩气盟在曲江池附近可有人手?”
张悦点头道:“有的,盟主在长安每一坊都设有堂口,最近因为郎君乔迁到曲江池的原因,又增派了不少的人手。”
即使是身处如此险境,谢轩在听到堂口二字,依然不可避免地嘴角一抽。堂口,这是黑社会吗?
“传信,令浩气盟在去曲江池附近的人手,不计代价,火速驰援。阿翁,命没有参战的奴仆,人手一件敲击可发出巨响的器皿,集中到内院东南角,敲击器皿,大喊杀人了。张悦,还有一件事要交予你来办,带几个人,将别院靠近曲江池一侧的房屋全部点燃,火势越大越好。做好这一切之后,所有参战人等,且战且退,全部退回至内院,依托院墙防守,无论如何,一定要支撑到援军赶到。”
夜空中升起一朵巨大的血色花朵,声如雷霆,震得整个长安城都在颤栗。
临近曲江池的曲池坊之内,铁匠朱能吹灭烛火,正要睡下,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房屋都随着那声巨响不住震颤。朱能走到床边,当看清夜空中那朵血色芳华之后,神情剧变,转头对榻上的妻子道:“你先睡,我要出去一趟。”
朱能妻子闻言顿时恼怒道:“你这是发了疯病了吗?夜禁还要出门,你就不怕金吾卫缉拿?”
朱能穿上衣衫,沉声道:“男人的事,女人家不要多管,你且先睡,我去去就回。”
平康坊的一处青楼别苑,文士崔浩怀抱美姬,正在饮酒作乐。
雷霆贯耳,血华当空,崔浩立即推开怀中美姬,放下手中美酒,将一袋金饼抛在食案之上:“后院的那匹马,我买了。”
说完这话,崔浩立即跳下楼阁,跨上骏马,直奔启夏门而去,遇有金吾卫拦阻,崔浩哈哈一笑,催马越过众人:“曲江池有变,快去知会尔等的上司,迟了恐怕尔等担待不起。”
这样的场景,在长安百坊之内不断上演。
王逸之在接手浩气盟盟主之位后,按照后世的习惯,将警情划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等级,红色为最高的级别。但凡是浩气盟中人,只要看到,无论是身在何处,身处何事,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火速驰援,否则会遭致严惩。
而与此同时,为了和谢轩有更多的接触机会,而暂居曲江别苑的李倓也在睡梦中被那声炸雷般地声响惊醒,紧接着一阵阵喧嚣的鼓锣之声,传入了他的耳朵,在这夏夜,无端地让李倓的心里烦躁起来:“外面何事喧哗?”
门口的侍卫,推门走进屋内,拜倒在地:“回禀大王,喧哗声来自不远处的谢府,隐约间还能听见有人呼喊杀人了,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是瞬间,李倓就睡意全不,赤脚走下床榻,一把抓住面前侍卫的衣领:“你说什么?”说完这话,不待那侍卫回答,直接将其推倒在地,大步走向庭院之中。
果然,只是刚到庭院,李倓就听到了喧天的鼓锣声中,夹杂着的杀人了的呼喊,抬头再看向谢府的方向,隐约间已经有火光泛起。
李倓大喝道:“篱落,取本王披挂。”
那名侍卫来到李倓的面前:“大王万金之躯,岂可以身犯险?大王若是担心谢君安危,臣这就带人过去看看。”
李倓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怒骂道:“你懂个屁,给汝半盏茶的功夫,将熟稔鞍马者集中到马厩处,带上称手的兵器,再敢多言,定斩不饶。”
李倓虽然年少,但自有一番威严,侍卫篱落听了,再不敢多言,立即领命去了。
人手集齐,李倓鲜衣怒马,手持长槊,朗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有宵小侵犯谢府,尔等随我杀敌建功,营救谢郎。”
“诺!”
这世间,总有一些人,才华不会被历史的尘埃所埋没,会在某一个节点,闪耀出属于他的光华,李倓,便是如此。
第15章 八方云动 二()
长安长兴坊内,一白衣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手捧一卷书卷,正在研读。就在这时,她的耳侧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竟是震得她几乎坐立不稳,女子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放下手中书卷,轻皱起了眉头。这时,门外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婢女走了进来:“门主,曲池坊那里浩气盟发出了血色芳华令。”
那女子闻言,顿然色变。
而各方势力之中,最快做出反应的却是张九龄。他自今日早朝时,就一直心神不宁,是以虽然夜深,却并没有睡下。及至看到那朵从曲江池升入黑暗苍穹之上的血色芳华之时,张九龄突然醒悟:“张炜,进来。”
管事张炜走进房中,张九龄连头也不抬,直接从书案上取出一张宣纸,飞快地在上面写下张九龄三个大字:“陈玄礼今夜并未在宫中值守,你持我名帖,去陈府拜谒于他,就说谢幼安有生死之难,请他出手相救。此事,就当老夫欠他一个人情。”
而同样伸出援助之手的还有宁王李宪。
谢轩之所以要让张悦将临近曲江池一侧的房屋全部点燃,就是因为宁王李宪在送出自己的别院后,如今所住的地方正与自己隔河相望。
曲江池畔的这些个勋爵权贵,虽然家中多豢养有甲士豪奴,但是真正有战斗力的并没有几个。这也很好理解,若是真有人私造制式的兵器,又时常操演军阵,只怕立时就会被冠以谋反的罪名。
然而李宪却不一样,不说他已经年逾古稀,只凭他将皇位让于玄宗这一点,玄宗皇帝就不可能会对他产生戒心。是以李宪家中的护卫,装备极为精良,又时常操演军阵,战斗力较之大唐最精锐的北衙禁军,亦不遑多让。
在这种危急的时刻,谢轩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李宪,也只有他派出的援军,在时间和距离上,是有可能在内院被攻破之前赶到的。
而李宪也没有让谢轩失望。
今夜的河风很大,府邸位于上风口的李宪,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然而当火光一起,只看火势蔓延的速度,老辣的李宪立即就发现了问题,当下就喊来了家将宗白:“汝率领府中骑兵,速速赶往谢府,若是走火,则从旁协助灭火,若是有人擅闯别院,则格杀勿论。”
“诺!”
静谧夏夜,因为针对谢轩的这一场袭杀,长安城或明面,或暗地里的各支势力,八方云动,掀起了一场惊天的风暴。
而此时,陷入绝境之中的谢轩等人,在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之后,终于是退入到了内院之中。
宁王李宪的这处别苑,内外院的院墙,皆是仿照城墙的设计,外墙因为违治的关系,已被柳观下令拆除,而内院的构造则被保留了下来。正是因为柳观的这一决定,给绝境之中的谢轩等人,带来了一线生机。
王逸之安排在谢府的护卫已经折了大半,想要防守住这么长的内墙,空缺的位置,就只有靠谢府的这些个奴仆来补上。好在谢府的这些奴仆们,平日里见惯了宁王操演兵马,军阵厮杀,唐风又向来尚武,是以虽然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奴仆们言行之间,竟没有多少的慌乱。
众人刚刚爬上墙头,那伙强人便趁着夜色掩杀了过来,来到院墙之外,更无停留,直接就开始搭人梯,攀爬墙头。双方之间,谢轩这边占据地利,而那些杀手个体的实力却明显占优。好在宁王李宪留给谢轩的这些个奴仆,都是勇武精壮之辈,身体素质极好,一时间,局面竟僵持了下来。
就在这时,别院外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阵激烈的打斗声,庭院内参战的双方俱都是一愣。
然后,夜色里,突然传来了数十人的叫喊:“谢郎勿忧,李倓来也。”
在这之前,无论是谢轩还是对方,都没有将李倓的这一路援军计算在内,却不想竟是他来得最疾、最快。
正因为李倓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因此这一路上,他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直至快到别院之时,才被人拦了下来。
内院之中,谢轩顿时就明白了李倓的用意,此举既是告诉自己援军到了,让自己稳固坚守之心,亦是扰乱对方的心智,让对方心存忌惮,顾此失彼,真不愧是后世史书盛赞的建宁王。
谢轩当下就喊道:“建宁王的援军到了,我等齐心并力,将贼寇斩杀于此!”
事实上,在李倓援军赶到的刹那,众奴仆的内心已是有了巨大的变化。
这世间,没有人是不怕死的,这些奴仆之所以愿意死战,而不溃逃,只是因为以谢轩如今的声名以及宁王李宪对他的喜爱,他们若真的不战而逃,即使今夜能够逃脱升天,事后也绝逃不脱李宪的责罚,兼且会连累到仍在李宪府上为奴的家人。
反而是死战到底,若是能保住谢轩性命,并且侥幸活了下来,自此后将会得到谢轩的重用,运气好的,甚至有可能与张姓老人一样,脱离贱籍。
而李倓的到来,无疑是将这原本极其渺茫的机会,无限地放大了。
外院之中,这群杀手的头领,也因为李倓的到来,改变了部署:“柳言,带两队人过去接应,切记,绝不可伤了建宁王。”
尽管发生了变故,但是他的头脑依然保持着清醒。杀死谢轩,朝廷虽然会震怒,但是只要他们将行踪隐匿好,要不了多久,就会不了了之。但是,若是伤了李倓,玄宗哪怕是为了皇室颜面,朝廷哪怕是为了给太子一个交待,都绝不会善罢甘休,就是将整个大唐都掘地三尺,也一定会把他们给找出来。
李倓身披明光铠,胯下里飞沙,少年壮勇,英姿勃发,即使此时银铠白马皆已成血色,却仍遮不住他那双清亮透彻的眼眸:“锋矢阵,锋矢阵,向我聚拢,向我聚拢,凿穿,凿穿。”
数十骑人马在李倓的引领下,在人群中不断迂回冲杀。骑兵的巨大冲击力,绝不是江湖所谓的技击之术可以抵挡的,即使有,也绝不是李倓眼前的这些人。
奔腾的骑兵如洪流一般冲入贼寇之中,当真便如同是虎入羊群,肆意纵横,开阖如神,几次冲杀下来,便将这些杀手设置的防线彻底冲垮。
恰好此时,对方的援军业已经到了。李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大喝道:“跟紧本王,杀!”
而谢轩所在的内院,此刻的战斗也已到了白热化,院墙上随处可见断臂残骸,院内院外随处都堆积着尸体